(三)既然不是那么要紧的病，那就等两天再去医院也行。我们回家后又过了两天平常日子，老冯又恢复了去公园晨练。岂料才过二十号，老冯就出问题了。原来我总看他去厕所小便时时间很长，问他，他又说，我没事，很正常嘛。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从不在别人面前诉苦，暴露弱点，总是一副很强硬的姿态，大概是在社会实践中体会到的生存本能，对事对人都一样，有时就显得有些过激。对他的偏激，我是避其锋芒，打太极拳，倒也能混过一气。相安无事。 那些天我就看他有些不对劲儿了，去厕所的间隙越来越短，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有好几次，白天时间更多。因为他喜欢看电视，也因为腿有些不适，他早已从楼上他常住的小北屋搬到楼下客厅里的的沙发上，我住的小屋十平米，紧挨着客厅，都是阳面，阳光充足些，他每每有动静，我都听得见。上厕所次数多了，还是尿不出来，真是有毛病了！一天他突然说，他要去医院了，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催着我赶紧走。我这一辈子了每次出门都是我在催他，等他，等到不耐烦，他才慢慢的下楼。，他总讽刺我说我慌慌张张，跟小孩一样，没必要。他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每次出门他都要把自己捯饬得整整齐齐，还总染头发，人家说染发不好，容易得肾癌，我提醒他多少次，就是不听，再说就不愉快了，只有不再管。我就也讽刺他，说他对镜自恋，搔首弄姿。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就充耳不闻了。 那天不到八点钟，我们就到了工人医院，通过咨询医导小姐挂了一个泌尿外科。泌尿外科在二楼，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就轮到了我们。我记得是挂了一个专家号。可笑的是这里也会方清平的单口相声一样，所谓专家和普通大夫都是同一个人。只是隔天他坐在专家诊室里，另一天就坐在普通号诊室里，不知道是否因身份不同而给患者水平不同的诊断治疗。我们那天碰到的专家就是这样的问诊神医。我们很少去医院，跟大夫不熟，也很少去跟他们拉关系，认识的人里有一位医生太太，自觉很是牛气，我们都很讨厌她，从没想过要和她去拉关系。这次看病也是这样，没托人，所以就碰到了这样一位神医。 神医五十多岁。有些谢顶。很壮，黑脸上戴一副挺讲究的眼镜，颇添了几幅知识分子的模样，又穿着白大褂，坐在专家的位子上，不得不让患者对他平添了几分信任。开始还不错，问诊完以后，开了一系列单子，让去验血验尿，作B超。我拿着单子跑上跑下，老冯的医保在天津，我们没办手续，只能自己花现金。病来如山倒，看病要紧，钱就花吧，谁让你早不办手续呢？验血验尿还顺利，B超就较麻烦了，一大厅的人密密麻麻的都等在那里盯着显示屏幕，比赶集的人还多。我把老冯安置好，也紧盯着屏幕，但叫号很慢，期间老冯去了几次厕所，我看他很费劲的样子，也替他着急，但世界上最难受的是，眼看着亲朋受罪，你却无能为力！ 我的旁边坐着一位郊县来的年轻妇女，是陪她公公来看病的，她家人轮流值班。她很不情愿来，对她的公婆妯娌很有怨言，不知为什么对我很热情，一直指导我到哪里去看病，厕所在哪里?还对我事无巨细倾诉了她的家庭恩怨，愤愤地表达了她的种种不满。等我就象听长篇联播一样听完了她的故事，我的号还没叫到！中午医院已经下班了，我们只好等到下午再看。等到我终于拿到验血验尿和B超结果的单子，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我带着老冯又回到泌尿外科去找神医。远远看到那个年轻妇女站起来跟我热情的打招呼，她们也在等着看病了。我很奇怪，也很吃惊，有些人为什么对自家人很苛刻，对陌生人很客气，这也算是中国人的一大特色吧！不过让我吃惊的还在后面。神医看了我拿回去的种种单子说是尿潴留。他又当着老冯的面就说，你验血的的指标PSA这么高，都到一千多了，你这应该是前列腺癌晚期，已经骨转移了！我听了不缔是晴天霹雳！看看老冯，他还是那样不动声色。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同情心怜悯心，纵然你是大夫，看惯了生死别离，你也应该对病人，家属有点关照吧？难道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觉得他医术不行，起码是医德不好，又想回天津找专家看。就推托说，老冯医保在天津，想去天津看看再说。岂料神医马上变了颜色，把病历本子啪的一声使劲往桌子上一摔，恨声说，那你们快去天津看吧！然后就再不搭理我们了。 看到老冯痛苦的样子，我也想应该先把尿潴留解决了再说别的，就陪着笑脸说，还是您线给治治吧。神医缓过脸色来，笑着说，这就对了，再拖就会弄破了，有危险。他开了处方，先到急诊室做小手术，然后又开了十天输液，又开了一大堆药治前列腺的。我不知道他们医院大夫是怎样分成的，大概跟给病人开药有关，到现在了，医院还是这个德行，利益驱使，哪能有好的医德呢？ 老冯做了手术，把潴留的尿排了出来，又插一导导管，带一尿袋。说是要戴五天才能摘。看完病拿着药和要输的液我们推着电动车回家。老冯头顶草帽，身穿白体恤衫。下身是在云南买的蜡染的大宽松裤头，他喜欢穿得象旅游度假一样，只不过，这次腰间挂着导管尿袋，隐藏在大裤头里，外人看不出来。我们回到小院，院子里人来人往，像往常一样，谁也不知道，老冯发生了什么。 老冯按时吃药，每天去医院输液，我给他办手续，让他先找好座位。别人都或躺或坐的安静的输液，他却坐立不安，一会移动一会站立，那会我还怪他，现在看来他是真不舒服，不是病人难有体会病人的苦痛，不是老人也体会不到老人的辛酸。输了十天液，老冯自觉好转，为了巩固消炎，神医又给开了五天的输液量。我们都觉得病好了。也不再太频繁的去厕所了。老冯上网上去查，人家说，PSA也不太准，受各种因素影响，也不能确定就是患了癌症。这话我们爱听。老冯是尿潴留，本来就有炎症，那指标还不高？只是远在英国的儿子听了很不放心，他还怀疑是前列腺癌，让我们去天津找专家再做检查。我们同意了，说等到老冯再好一些就去天津。 谁知道没过两天，又出了一件事。一天下着朦胧小雨，一会又阴天了，一会儿又下。老冯发现家里没有牛奶了，想去煤医道超市去买。我说别去了等天放晴了再去。他不在乎，说这还算事？骑着电动车就跑了。我家离超市步行也就十多分钟，我想也不算什么。岂料雨越下越大，真是瓢泼一样，而且没完没了，没有停的意思。老冯应该是在超市避雨吧？我正想，他就回来了，浇得跟落汤鸡一样！赶紧换衣服吧，他进屋，脚下是一滩的水，衣服都贴在身上。拎着一大塑料包牛奶等食品，我刚要数落他，他一边说不算事，年轻时总这样，一边去换衣服用干毛巾擦脸和身子。年轻时？现在你都快八十了！果不其然，没两天他就感冒了，发烧，咳嗦，还浑身的骨头疼，我怀疑他得了关节.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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