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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百图作品集(三)

 匡庐简子 2017-11-25


(九)生平行一枝留别江东诸友。生平负遥尚,涉念遗埃尘。一与乱离逢(后),超然遂吾真。访道非漫游,梦授良有神。潇汀洞庭几千里,浩渺到处通仙津。不辞双履踏云断,直泛一叶将龙驯。海眼五色迓啾啾,岳灵百变未逡巡。韩碑元尊焕突兀,片言上下旁无人。掉头不顾行涕洄,筮之以筵吴楚邻。眷言来嘉招,袂耸访名秀。浮云去何心,沧波任相就。五湖鸥近翩,情亲三泖峰。高映灵鹫中有至人证道要(先老人旅庵)。帝庭来归领岩宝,三战神机上法堂。几遭毒手归鞭骤,谓予八极游方宽。局促一卷隘不陋,三竺遥连二障开。越烟吴月纷崔嵬,招携猿鹤赏不竭。望中忽出轩辕台。银铺海色接香雾,云涌仙起凌蓬莱。正逢太守划长啸(新安守曹公冠五),扫径揖客言奇哉。诗题索向日边篆。不容只字留莓苔。此时逸兴浩何似,此际褰裳欲飞去。不道还期黄檗踪,敬亭又伴孤云住。(黄檗禅师古道场,留凡上下十余载)敬亭之磴何欹,下拂双塔兮上出千林,忽乘石华舟,又上青云梯,长笑谢上公,恕俱我不。竭来游倦思稍憩,有友长千许禅寄(勤上公),实公唯公。金地珠林总等闲,一枝寥寂真予计。漫问枝徒何处长,漫疑枝向何方曳。雨掩门庭独鸟啼,风回几席流香细。谢客欲尽难为情,客来妙不惊逢迎。泼墨几度染茶,挥尘未厌摇花英。花英茶颜向霁,浮图矗映花台起。或访青溪问旧居,或寻古寺临高垒。社就先教种夏莲,解成乍可邻秋水。佛从来属雅人,蒲团端合酬知己。昨夜飘摇梦上京,鸽铃遥接雁行鸣。故人书札偏生细,北去南风曹宝及。蚤劝行。噫吁嘻,人非麋鹿不轻,缥缈宕落真生平。生平不解别离苦,劳劳亭上听秋声。神已游于泰华,又何五台二室之峥嵘,顺江淮以遵途越大河之遐征,寻远游以成赋,将广志于八。为君好订他年约,留取江城证此盟。
(十)东南一气撼青至,秀结崔嵬插海门,逼翰逼空难着力,放怀放癖始能言。何烦下喝波涛住,不语沉呤卷漫存。消受此回行脚处,河山小草绘天根。春日张谐石.姚纶加.潘扆臣.何以三,招予登金山寺。是日波恬浪静,诸君索诗为首唱。天连水势水边云,时有孤云宿此亭。谁料圣君留墨后,还容野鹤驻青溟。高低嫩绿点苍窟,出没烟岚展素屏。玉带至今风尚在,山灵几结芳馨。拿御书留云亭唱和。双峰顶上一身下,莺啭江流云里长。细草滑筇淙影乱,桃花入眼称心忙。焦山略与金山异,石磴何如云磴香。转壑逢僧归路晚,山厨野味足诗肠。焦山双峰顶下云声庵后寻天然堂,遣上人以野菜麦饭作供,书壁留赠。
(十一)春至正逢好人日,且呵冻研赋新诗。病夫岂是药能饵,傲骨全凭气养之,抖擞精神随物化,放开心力未为迟。平生有志不须叹,教付秋风绝所思。长安人日遗怀。
(十二)向来孤峻有门庭,菜熟香飘编界馨。岂似而今从浩浩,大家聚首乐羴腥。明明头角微龙种,赫赫皮毛类形。匀气渐深难可并,并物希为贵自叮咛。吾门太过必当衷,有志缁流抱道垂,假如鲲鹏齐展翼,乌天黑地怪阿谁。三家却许也经馆,善司祠难造大悲。理合输赢随分段。也如牛首胜乌骓。诸友人向予何不开堂住世,书此简之。
(十三)性天轰彻海门雷,涛卷天山耳畔来。话到其间神蚤快,谁云卧稳不悠哉。人非人等常听法,情与无情各证杯。此地相逢权赠别,归期重订莫徘徊。(南海宝山其辉禅师来同客津门,谈及海山之胜,公人京请旨归此。余将欲一叶偏舟礼大悲矣。先以此赠禅师者,他日不为生客。)印文:冰雪悟前身。苦瓜和尚臣僧元济。清湘石涛。老济。
蔡叔子跋:苦瓜山水所见莫若此最,而诗古澹,更可人也。虽月炼年之骚人韵客见之未免醉心矣。着雍敦祥之初秋,书于小蘧庐壄许?。印文:蔡叔子
徐邦达跋:右石涛上人书画合壁卷前后非为一人所作。前幅山水在罗纹纸上,为溪南老友吴兼山属,未识年月,惟已用若极之名,钤印则为零丁老人,故知必为居扬州后晚笔。画意丰茂可观,后幅尺度较高,用洒金笺呈小行楷书“清湘元济石涛和尚稿,津门道上书”一行,其后则录在京津及住金陵时所作各诗,末款题云:南海宝山具辉禅师来同客津门。知应在康熙廿九年庚午,至卅一年癸酉间。上人己四十九至五十二岁矣。书画都可赏爱,而书尤佳。惟从种种迹像察之原非一卷,而为后世人合装之耳。手头乏一切可查之借,无能详考,而携观者即日急须取,遂率题此为报。一九九六年三月三日东海徐邦达识。印文:徐邦达印,李庵
《诗书画联璧卷》,是十余年来坊间所见石涛的又一件代表作品,堪称为巨迹。一是幅面比较大;二是有很高的艺术欣赏价值,是其一生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三是在研究石涛的人生、艺术与思想行迹中,有其它作品不可替代的作用。
《诗书画联璧卷》为前画后书的合装。画是专门为吴兼山作的,纸本,淡着色,纵28.5厘米,横75厘米。书则为自书诗稿,金笺纸,纵31厘米,横303.5厘米。
图中,依山面水画院落一座,四周树木葱茏。院中正屋两层,楼上一人倚窗独坐,面向湖似在观赏景色,水边草际,有双鹤觅食,一低一昂。昂者回首,似与主人遥相对望。之后题七律一首并跋云:“溪南老友吴兼山先生,须眉照世,宛然丘壑风流。追叙当年,又觉襟期如昨。笔砚间不替少年戋小也,一笑。清湘笔大涤子若极拜手耕心草堂“。下钤“零丁老人”、“头白真然不识字”、“若极”、“赞之十世孙阿长”并引首“痴绝”共五印。与此图相仿佛还有另一幅,是故宫博物院所收藏的石涛《双清阁图》。两图比较,构图布局基本相同,院落结构大体相仿。特别是其中院墙门厅,都是石砌台基和阶梯、主屋亦都是两层建筑,主人也都楼上倚窗(倚栏)而坐。所不同者,《双清阁图》是采用中距离取景,故前面水边看到有亭子和石头土坡,没有画鹤;而此图似乎是有意把院落镜头拉近,故所见建筑物更多,虽然不见亭子,但有青松代替,和清晰地表现出双鹤。《双清阁图》是石涛为吴蓼汀画的。据图后同时人题跋,吴是安徽丰南人,后来移居扬州,于平山堂建双清阁,藏其父所遗图书尊。诵读之暇,每一登眺,而江南山色与隋堤烟树,皆阁中几案中物。据姜实节说,吴蓼汀在远离闹市区建阁,是为了图清静安宁,“杜门绝轨,不与世往来,里人亦无有知其外者。知之者惟黄虞外史、清湘子及余而已”。这里提出了一个问题,两幅作品是否画的同一个地点,受画者是否同一个人?徐邦达先生考订此画是石涛作于扬州,此其一。景物、院落基本相似,此其二。另外受画人都姓吴,同里贯。“丰南”,是指安徽歙县境内的丰乐溪之南,“溪南”亦指丰乐溪。此处是吴氏家族的聚居地。此前,弘仁曾画过一卷《晓江风便图》(安徽省博物馆藏),是专为丰溪人吴羲画的,当时(1661年)吴将到扬州去,弘仁特画图以送别。石涛于1696年在扬州见到《晓江风便图》,并有题跋。称吴羲“家藏古名画甚伙”,为“超古赏鉴之士”。可见对其甚为了解。从年龄段落来看,弘仁是石涛的前辈。以此推测,吴羲也应吴蓼汀、吴兼山长一辈。而吴蓼汀的祖父,在老家丰溪建有“节学楼”,多与文人有往来,被称为“学友之家”。那么吴羲与蓼汀、兼山是否一家眷属呢,因一时无资料可以证明,难下断语。但蓼汀有兄弟三人,从目前资料分析很有这种可能。在同一地点为同一人画同一住宅而前后不同已有先例。如文征明就先后为华夏画过两幅“真赏斋图”。如果此推断合理,那么《双清阁图》在前,根据此图中石涛跋语,应是最晚年的作品。画法更为潇洒出尘。
自书诗共计有二十八首,卷前小楷书一行云:“清湘元济石寿苦瓜和尚稿津门道上书”,并钤盖上“善果月之子天童之孙原济之章”一印。根据诗的内容,可知是他1693年从北京归扬州途次天津时所书。他之所以会这个时候将自己的旧稿、新作用长卷写下来,我想有这样几个目的,一是为破解旅途中的寂寞,二是为表明自己的心迹,三是纪录自己的行程交游。所以这一卷诗稿,是研究石涛的行踪、交友、思想变化的最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首先他书写的是《庚申八月秦淮一枝静居即事七首》。这七首诗,石涛反复书写过多遍。首先见于他1680年即康熙十九年庚申所创作的《书画卷》(上海博物馆藏)中。次见此卷,又见他1701年所作的《诗画合璧图册》中。在这三次书写中,个别字有所出入。在标题上,上海博物馆藏本明确为“庚申闰八月初得长干一枝七首”。故宫博物院藏本与此卷相同,但是去将“庚申”的“申”字点去,更正为“辰”。庚辰为1700年,为画册创作的前一年。是否将诗作年月和书写的年月一时搞糊涂了?又“半间无所藏”。“君能解禅悦”,此卷写成“若能解禅悦”,在文句上都能解释得通,自书诗往往有随意改动性,这是诗人们的特点,后人不可作强解。这七首诗,是石涛经过长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之后,在南京安静定居下来所表明心志的宣言。但是自1684年康熙皇帝南巡至南京诏见石涛之后,他的这个宣言被打破了。在北京南归途中,他首先把这七首诗回忆起,有返回初衷之意。是否他对自己这一段行踪有所后悔呢?可以进一步根据其它资料进行研究。
方浚颐的《梦园书画录》著录了一件石涛的《丹荔图》上,题有“客广陵平山道上见驾记事二首”七律。由于石涛出身于明代皇室宗族,在人们心目中都把他看作明代遗民。所以这两首律诗在学术界非常被关注。有人说石涛两次见驾,还写了非常“肉麻”的见驾诗,这是“变节”行为,人品有问题。有的人则“人品即画品”而推论他的画也不怎么样。并否定其艺术成就。有的人则出于对他的艺术喜爱,为维护其遗民形象,考证出《丹荔图》为伪作,全盘否认石涛曾经康熙皇帝。不管何种说法,人们总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愿望和固有看法去要求古人和设想古人的。
此卷诗稿中,共录有四首见驾诗。其中七言绝句两首,七言律两首。七律并非《梦园书画录》著录的那两首,这四首诗,无论在表达自己欣喜和惶恐的心情,还是对当今皇上的颂赞,比起《梦园书画录》记载的那两首诗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的学者如黄宾虹、俞建华、郑拙庐、吕佛庭、侗瘘、苏东天等先生,都没有读到过这四首诗,如果诸公当时能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我想其对石涛的批评,言辞会更严厉吧。“臣僧结舌口忙忙”,“那知尊贵语前迷”,石涛第一次见驾。的确表现得有些失态,可惜没有记载下来,当时康熙皇帝向他提了什么问题。“始信枝栖未易栖”,可见这一次见驾对他的生活和思想都发生了重大的影响。对这一影响如何进行评价,是给他扣上顶“变节”的大帽子呢?还是把他作一个正常的普通老百姓来看待。明亡时,石涛才三岁,王翚十三岁,王士祯二十岁。王翚曾被诏入宫画《康熙南巡图》,王士祯曾官至刑部尚书。为什么没有人指责他们是变节呢,而却要求一个三岁孩子自始至终去忠于前王朝!一个三岁孩子,对自己亲生父母都没有记忆,怎么能去对整个王朝有好感,石涛对自己身世的了解,是他的师兄喝涛向他叙说的。当他懂事了解之后,虽也感到荣耀,曾刻有印章作纪念。但他也不是耿耿于怀去思念那个所谓的“故国江山”。在此卷中所书《诸友人问予何不开堂往世,书此简之》诗,似乎有所表示,我以为在这首诗中,表达了他对明亡清盛的一种客观分析,是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对历史的认识,所不同者,把那个已逝的王朝看成是“吾门”而已。
石涛的“遗民”形象,是他人和后人给他装份起来的,不能“唯成分论”,非要他如此不可。作为一介平民艺术家,他的陛见,入京某取生活和发展,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是无可指责的。
此卷中又有《送孙予立先生还朝兼呈施愚山高院怀两学士》诗。按“愚山”即施闰章的号,顺治六年进士。康熙十八年(1679年)召试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侍讲,纂修明史。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病逝。此诗应当作于施闰章应召赴翰林院任职之时。这里重新书写,是怀念故友。在其《愚山先生全集》中有所记载。石涛与石溪,被人们并称为“二石”。因为他们都是和尚艺术大师,又都在南京居住过。人们总是希望两位大师能碰上面有所交谈,学界也在这方面进行过探测,但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因为石溪卒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年六十六岁,石涛是年三十三岁,还未到南京呢。同地却不同时,如但何能见一面?石溪为前辈,他可能不知道有石涛,但石涛对石溪却十分敬佩。作为和尚,石溪是自觉自愿出家的,与“国变”无关,但他忠于明王朝,始终保持着一个遗民的形象。而石涛是在自己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出家的,虽然是因“国变”,却是为了逃生。世间的事,总是这样纷繁复杂,我们怎么能用一个模式去套用呢?
这一卷石涛《诗书画联壁卷》为研究石涛提供了许多前所未知的信息资料,因而值得我们重视。前述绘画部分,如果吴蓼汀、吴兼山可以进一步证实或为同一人,或为兄弟关系,那么此图可以命名为《双清阁图》第二本,图中最突出画有松树和白鹤,画意也有“松鹤双清”之意。


仿倪瓒秋山幽居图 壬午(1702年)作

《秋山幽居图》画秋景山水,图中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山路崎岖,烟水微茫,层舍俨然,缀以溪水树木,意境深邃幽奥,笔墨枯润,画风静秀。该作画于壬午年(1702),石涛时年72岁。此作经过多次著录,并为张大千旧藏。


看松露滴身 立轴水墨纸本 1702年作
题识:欲破君家砚,老夫不敢当。矫龙余墨澥,吼瀑接书庄。衣露非常湿,擎云久变苍。有时连石醉,无意补天荒,调远何如野,松流不计香。年年倾耳达,摠不老诗狂。时壬午孟冬写得看松露滴身。清湘阿长。钤印:梦董生、零丁老人、清湘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
此幅1702年所作系写杜甫《东屯北崦》颈联“步壑风吹面,看松露滴身”诗意。石涛似乎对以画笔表现杜甫诗意极有会心,也似极有所成,大概他自认为自己的画作可成“画史”,与杜甫诗作成“诗史”一样吧。其作中多见,如《杜甫诗意图八开册》、《独树老夫家》等,他似乎又极为偏爱松,两岸故宫及南京、沈阳等地博物馆藏石涛作品,画松的在在多是,如《种松图》、《细雨虬松图》、《松窗读易图》等。不过,写杜诗诗意又以松之题材的,恐怕此幅是仅见的。
据考,石涛画的松树,得法于黄山,大致有两种画法:其一,是平坡之松,松干多挺直,松针较宽,短促出笔略带圆弧形,六七笔成一组,具自然生态之趣;其二,悬崖高山之松,松干多以斜出取势,盘曲瘦硬,松针细长刚劲,用墨干而浓,给人以苍劲畸形之感,多得益于黄山。此幅所绘,则正在二者之间,其妙也正兼二者之长。


细笔山水册 册页 (十开) 壬午(1702年)作
石涛和尚天才横溢,书画诗文皆目空古今,为一代绝艺。画则山水、人物、花卉、兰竹,乃至飞禽走兽,无一不工亦无一不精。山水则粗细咸宜,水墨与青绿皆妙入化工。当时即受王原祁等推重,后世倾慕者尤多,影响数百年至今不衰。此册以渴笔写景,或仰取山势,或俯摭江河,或写竹里高城,或写陡壁泉瀑,或作秋涧暮霭,或作歇雨山村。尺幅虽小而气象阔大,或悠远,或深邃,或险峻,命意构思,皆能于奇变中寓平正,与怪诞欺世者不可同日语。笔墨虽枯而腴,虽淡而厚,轻松任意,心手两畅,是格韵俱佳的精作。壬午为康熙四十一年,石涛六十一岁,正是定居扬州,专心画事,艺术大成之时。

 
山水 立轴 乙酉(1705年)作 松鹤隐居图 立轴

  
策杖觅句图 丙戌(1706年)作 山水 立轴 丙戌(1706年)作 拟黄鹤山樵山水 丁亥(1707年)作


空山新雨 手卷 设色纸本 丙戌(1706年)作


苏仙赤璧游 手卷 设色纸本


竹西之图 手卷 设色纸本 (1120万元,2009年11月中国嘉德)
此作品未属年款,但从画风和题诗推测应为石涛第二次居扬州时期的作品,当在51岁至67岁之间,属晚年作品。“竹西之图”描绘扬州景色,“竹西”典出南宋词人姜夔《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冬日,滞留北京三年之久的石涛回到阔别已久的扬州,筑室小秦淮河畔,开始以职业画家的身份,定居并终老于此。他多数作品及不少重要创作,几乎都产生于扬州。《竹西之图》即是其中一幅。此图从扬州新老城墙画起,以极为轻松活泼的笔墨,描绘那十里烟笼,楼阁高耸,村舍罗列的小秦淮河两岸景色。城墙脚下,画桥通处,隐现于云蒸雾笼中的屋宇之间,可能就有石涛的大涤草堂。蜿蜒屈折,载着轻舟彩舫的小秦淮河悄无声息地伸向远方,消失在烟树凄迷云天空阔处。更远处,则是青山数抹,一望不见际涯了。石涛作画,千变万化,法无定则。既不囿于古法,又不囿于今法、我法。他善于粗,亦善于细;即善于浓,亦善于淡;即善于湿,又善于渴……此图即用渴用淡,然渴有湿意,淡有浓味,将雕梁翠幕一派繁华皆隐于一片空蒙的烟云之中。以虚寓实,将市井庸琐之景一变而为自然清樾之境,可谓化腐朽为神奇,其运思之巧,笔墨之妙,足以“睥睨古今,横溢矩矱”,岂仅王麓台所云“大江以南当推石涛为第一”而已。此图后有石涛自书《广陵竹枝词》十二首,从其诗其画,可知石涛对扬州熟悉的程度,惟其熟悉、热爱,始能有此诗情画境,可见此画当作于定居扬州之后。而诗跋之小楷亦圆厚拙重,已是晚年笔法,其所用号及“大本堂”等印,亦皆晚年之一证。


自写种松小像 戊午(1678年)作


罗汉图 镜片


莲社图 纸本水墨
《莲社图》画的是晋代高僧惠远等在庐山白莲池畔结社参禅的故事。与《十六应真图》相比,人物占的位置和比重更突出,对面目、服饰的细节描写更具体,也就更生动传神,线描同样瘦挺缜密,但更圆熟。山石的画法,也显得老到而有力度,烘染更大胆湿润,凸现了人物在画中的地位,使之与周围的环境融洽。其成熟程度和艺术水平,应在《十六应真图》之上。


十六罗汉图卷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五百罗汉图 四屏 1666年作 成交价:6670万元人民币

款识:丙午善果月之子济山僧石涛敬写 钤印:白文“原济”、朱文“石涛”二印。

题跋:南庵先生所藏石涛大师早年白描《罗汉图》四屏,神采飞动,天趣纵横,笔痕墨迹变化殆尽。此图供之案头展玩,终不释手,全图人物、树石造型精妍,为不可多得之神品。道光丙申石云山人吴荣光敬题。

石涛所绘《五百罗汉图》四屏(存四屏),是根据五百罗汉的传说,参照北宋李公麟《五百罗汉图》和秦观《五百罗汉图记》内容绘制而成,李本《五百罗汉图》成为影响后世追摹的母本。

1)《《竹林致琛》图:石本《五百罗汉图》绘罗汉五人,甲士一人,跪拜海神一人。三位罗汉盘坐于竹林之前、怪石之中,竹林上方有祥云缭绕;两位罗汉并肩站立接受海神跪拜献宝,甲士在一旁侍立;海神身着铠甲,双膝跪拜,双手托盘,盘中安放珊瑚一枚,向罗汉们献宝。此幅绘画表现手法,竹石皴法以渴笔勾勒为主,既清瘦又高古,坡石的脉纹勾勒奇古。既有李公麟游丝之法,也有周季常烘染之痕迹,最主要还是石涛自家手法为主,随心所欲。点苔之笔皆以中锋完成,地花地草,错落有致。人物的线条舒展,神态各异,师古李公麟笔法淋漓尽致,水平远高于明朝一代人物画家。服饰勾画的细致入微,不厌其烦,罗汉的袈裟、甲士、海神的铠甲,都是明朝特有的制式,有别于周季常《五百罗汉图》服饰。

2)《观舍利光》图:石本《五百罗汉图》绘罗汉五人,或盘坐、或站立,眼望天空;三缕舍利光从天而降,未变成罗汉的蝙蝠精三只,乘舍利光徐徐而至,相传五百罗汉的前身是五百蝙蝠。此幅绘画表现手法,树石皴法以渴笔仍以勾勒为主,背景加以大面积烘染,枯树与怪石更加诡异。人物线条古朴,面部神态刻画的精益求精。三缕舍利光,潇洒奔放,蝙蝠精鬼魅迷离。点苔之笔仍以中锋完成,地花地草,较之上幅更繁密。

3)《松下课经》图:此幅绘罗汉七人,其中五罗汉或站立、或盘坐课经,两罗汉捧经走来,非常的细微描绘罗汉们虔诚课经场面。此幅绘画笔法更加豪气,渴笔勾勒更放纵,坡石脉纹尤强。渴笔勾罗汉松自下扭曲而上,松树针叶以湿笔焦墨极为精细的描绘,虬松怪树充满整幅画面。平坡面积减少,罗汉们似乎置身于山谷之中,中锋点苔略加粉饰。罗汉的面部、服饰、描绘手法,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相像;另外,罗汉松的画法、造型,与石涛《采药图》如出一辙。

4)《论经悟道》图:此幅绘罗汉六人,四罗汉盘坐论经;两罗汉站立,其中一罗汉向罗汉尊者介绍一出家人;此出家人身着百衲衣,双手合十,谦卑地聆听指引。此出家人头上方右侧,长方形黑框内自上而下书写“阿长自像”,这一幅就是早期的、存世仅三幅的石涛自画像之一。因此,这幅画读到这里才到高峰,更加显示出石涛绘画技法之高超,几百年来无出其右者。此幅绘画笔法上稍加变化,在渴笔勾勒基础上,背景巨石用干笔勾描,皴擦手法为自家面貌;人物画法也出现变化,尤其是自画像部分基本写实,骨骼、皮肤肌理也到位,在西洋画师到来之前,石涛表现技法当属第一了。中锋点苔玄妙,给人以置身仙界之中的感觉。罗汉的面部特征、服饰,枯木地柏的纹理、根部特征、树颉,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极似。

这是一件石涛早年的绘画作品,丙午年24岁所绘。在此期间,石涛还创作了《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丁未1667年大都会博物馆藏),时年25岁,好友梅清题跋,介绍了石涛历时一年时间完成此卷。私人藏《五百罗汉图》册100幅,从有年款的“丁未1667年、己酉1669年、庚戌1670年、壬子1672年”开看,石涛时年25岁--30岁、历时六年完成。《莲社图》等。这几幅作品从绘画风格、笔法、技巧、烘染,都可视为“宣城风格”,此时的石涛虔心修佛,淡薄遁世,心如止水,自然在绘画时表现的一丝不苟,所以才能创作出这样的佳作。这几件作品的共同之处是石法、树法均为渴笔勾勒,人物面貌殊途同归。绘画技法上,远师李公麟,近师丁云鹏。石涛少年时就极为反叛,顺治十四年(1657)在画于西湖冷泉的山水上题:“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云‘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大笑曰:我自用我法”。因此,石涛在绘《五百罗汉图》四屏时,其张狂的笔法,悖乎常理的构图,大胆的自画像表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绘画语言上受梅清的影响,就艺术水准方面来评判,在石涛艺术生命里属巅峰之作。而《五百罗汉图》四屏,尤为难得的是含有石涛自画像,是研究石涛艺术的不可逾越的瑰宝。依据款识时间及绘画内容判断,《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五百罗汉图》100图册页、《莲社图》卷的人物面目、服饰、神态,树木、山石的画法,都是以《五百罗汉图》四屏为参照的,应为以上三本的祖本,具有开宗之意义。

石涛绘《五百罗汉图》四屏,是石涛大师极早期作品,尤以释道人物画为其惊世之作,殚精竭虑之作。既有追摹李公麟古意,又有自己的“我自用我法”,创作难度耗时费力,自此之后无人能为,后世模仿者包括张大千等人只及其一二。因此,这是一件石涛扛鼎之作,堪称自明清以降到如今人物画的典范。

 


松下高士 立轴 水墨纸本


桐荫高士图 立轴 水墨纸本

款识:百尺梧桐半亩阴,枝枝叶叶有秋心。何年脱骨乘鸾凤,月下飞来听素琴。友人以宋麻布帘纸属写桐阴高士,大涤子极。钤识:赞之十世孙阿长(朱)靖江后人(白)
“阿长”是石涛早年在南明宫中的小名,石涛在大涤堂建成之后(1697),始用“赞之十世孙阿长”印,并时以“阿长”之名落款,如“大涤子阿长”、“清湘老人阿长”、“清湘陈人阿长”、“清湘遗人阿长”、“零丁老人阿长”、“朽弟阿长”等,为画史所熟知。
石涛传世的众多画作,既体现了一种相对统一的个人风格,也有一定脉络的衍化之迹。当下学界通行的对他的作品分期,是以其生活经历、创作思想的发展和绘画作品的风格演变,将之概略分为武昌时期(1669 年以前)、宣城时期(1670-1679)和南京、扬州时期(1680 年以后)三个时期,自然其中也有交叉的。《桐荫高士图》属于石涛晚期作品,在留有石涛画作的特色之外,也展现了他晚期绘画的一种特殊样貌:笔墨臻至老境,造型的严谨却更胜中期。《桐荫高士图》无年款,题诗平实清丽,是石涛一贯的诗风。诗后短跋提示了这件作品是石涛应友人之嘱而画的,友人以宋麻布帘纸见赠而嘱,石涛应而细心为制,因此与他晚年一些较为恣肆率意的小品面貌有很大的不同。或者是因为这张画友人求去之后另有他用,石涛并没有在此说明。

 
米芾玩石图 立轴 设色绢本 苏小小像 设色绢本 丙寅(1686年)作

题识:风流北宋米元章,迈往凌雪气自昂。殿上挥毫天子下,华峰在面御称扬。几回拜石端袍笏,一弄空青舞袖藏。笑杀白头人爱写,想君当日癖难忘。清湘艺人大涤子极。钤印:瞎尊者,赞之十世孙阿长、头白依然不识字


对牛弹琴图 纸本墨笔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此画构图奇险,笔墨老到,意境突出,是石涛人物画杰作。“对牛弹琴”一词本是讥笑说话的人不看对象。但此图通过作者自题“世上琴声尽说假,不如此牛听得真”等诗句,反映出作者难遇知音,而只能寄托于“牛声一呼真妙解”,反映了作者孤独落寞的心境。


醴浦遗佩卷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王孙芳草图 手卷 水墨纸本 1691年作
引首:王孙芳草。乙酉十一月颐园老前辈属题。馆侍张锦芳。钤印:张锦芳、药堂
题识: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幽香风远,松寒不改容。松兰相因依,萧艾徒丰茸。鸡与鸡并食,鸾与鸾同枝。拣珠去沙砾,但有珠相随。远客投名贤,真堪写怀抱。若惜方寸心,待谁可倾倒。是日也,春去未远,夏来方新,捥良笔,拂精研,默李青莲诗一断于此卷后,以奉慎翁先生。不知多有赘墨否,其清政之为荷。辛未清湘元济石涛。钤印:老涛、四百峰中箬笠翁图书、支下人。
此卷《墨兰图》作于康熙辛未(1691),为石涛中晚期佳作。手卷描绘了依石生长的数丛兰草以及一支初生新竹。墨兰的描绘可以追溯到宋元时代,文人画家常将其人格化,借以暗喻君子,正可谓“以其幽芳逸致,偏能涤人之秽肠而澄莹其神骨。”,自此题材诞生以来,对其的描绘从未间断,可说是寄托了千年以来一代代文人画家的精神传统,影响甚广。在此幅手卷中,石涛可以说是于挥毫之间自抒胸臆,落墨爽利峻迈,运笔淋漓清润,其狂放不羁的个性可由此窥知一二。长卷构图之中,兰、石、竹的铺排错落成趣,展卷观之,张弛有度。本幅在用墨上可谓浓淡相宜,线条苍劲富有隶意,符合石涛之书风,显示出极高的笔墨造诣。此卷在苔点的表现上尤不拘成法,虚实相生,给人以繁而不乱之感,较为真实的强调空间表现,同时又不乏笔墨意趣。卷尾录李太白诗句,行草中加以隶书笔意,结体奇崛,章法密丽中透出疏朗、素雅中不乏俊逸,石涛的此种书风,对其后以扬州八怪为典型的清中期书画有直接影响。纵览全卷,书风与画风相统一,以写代画,清逸古雅,正体现元代以来“书画同源”的文人画审美追求,实为石涛墨笔兰竹之佳作。

 
梅 水墨纸本 兰竹图 立轴


瑞兰图轴 立轴 设色纸本 1699年作
款识:真州吴子文野之清越草堂,今年己卯二月尊堂五十寿时,幽兰盛开丛中,多并头,中间一茎产双并双花烦四朵。吴子藉以奉母,至夏五月复产一枝,台高三寸许,花开八朵。俯三仰五,其色如玉。碧者三、白者二、黄者三焉。远近观者如堵,此世罕之见者也。氤氲满室,非寻常可比,吴子买舟至广陵出旧宣小幅,请绘其图。今以管仲姬笔意写此,并索诸同人各赋诗章兴瑞草,争先再祝堂上,俟补八博闻,亦一段嘉话云。清湘老人济大涤堂下。印文:痴绝(朱文)前有龙眠济(白文)清湘石涛(白文)


兰竹当风 立轴 纸本
款识:风稍谡谡扫重阴,独抱虚怀肯入林。鸣凤不来朱实少,却教黄斗搅春心。清湘大涤子。
印鉴:何可一日无此君、靖江后人震泽王氏宝武堂图书记、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球图宝骨肉情、盘斋珍密、王季迁氏审定真迹、大千居士供养百石之一、敌国之富、梦公心赏之宝、厚卿鉴藏
石涛天性颖悟,能把握住世间变动的法则,借用为绘画创作的法则。他认为宇宙是由无生一,由一生多,由多复归于一。而他的画风与他的理论是基本一致的,因此画面上表现的多是一片虚无缥缈,不着色相的格调。作画是在借天地万物之形质来写自己的感情,抒发胸中的意兴。石涛重主观感情的表现,平生又喜欢游历名山大川,便用笔墨表现出来。画面上无论画题、画境、笔墨,都是简放自然,趣味无穷。他有时喜画荒山枯树,茂草乱流,有一种荒凉寂寞之感。有时又画一些兰竹,诠释着自己的拳拳深情,此图就是。

 
兰竹图 纸本墨笔 石涛·王原祁 梅竹双清 水墨纸本 1700年作


新篁脱粉 立轴 水墨纸本

题识:新篁脱粉。为惟老道翁写意。小乘客。钤印:原济 石涛

墨竹自宋文同、苏轼而后,经元代赵孟俯、吴仲圭、柯九思、倪云林的实践与提倡,至明清而蔚为大观。凡文人而好笔墨者,大多能画几笔兰竹,或抒性灵,或泄郁积,或消遣解闷,或友朋酬赠。五百年间,除王绂、夏昶之外,真正以画竹名世的并不太多。文征明作山水之馀,间一涉笔,潇洒严谨,继赵松雪复自开生面,然不能作大幅成林之竹,是其之短;归昌世、冯起震、戴明说诸家专攻墨竹,大都继吴、柯馀绪,尚未进大家门庭;扬州郑板桥,以画竹得盛名,颇爽利而尚乏逸韵,知简约而稍欠变化。总不如石涛和尚以天纵之才,草草涉笔,四时朝暮,阴晴雨雪,或简或繁,或荣或枯,写竹之态,竹之趣,既传竹之神,亦表己之意。故能有情有韵有势有气,淋漓奇古之中一片生意一片化机,逸宕之中神情傲岸气格自超。冯、戴诸君瞠目乎前,板桥等人却步于后,三百年来,难有敌者。

此图写风摇琅玕,新篁脱粉;浓淡得宜,顾盼生情;势既轩昂,意却逸宕;笔虽劲利而内存蕴藉,草草涉笔而无穷馀韵。读之可以想见其融铸古今之功力不拘一法无法而法。其艺术趣味,百年犹新。

 
菊石图 立轴 幽 兰 立轴


墨 菊 立轴 水墨纸本 1682年作

题识:名园佳种叶,香云拥几人。篱下能相共,日烘花头涨。风过花偏动,陈雅宴筝琶。不惜朱弦美,终日新花供。况有清香送诸豪客诸群。纵尽喜花枝,好下金卮捧。酩酊也爱花,真比千金重。花,调寄千秋岁。壬戌仲秋之望,清湘石涛元济阿长。钤印:清湘石涛、瞎尊者
石涛,清初四僧画家之一。他博采众长,主张“借古以开今”、“我用我法”。从自然中吸取创作源泉,以真切的感受,描写花草生动奇异之态。此图以水墨写意画法作菊花,枯湿浓淡兼施并用,运笔灵活,细笔勾勒菊瓣,笔简墨淡。行笔爽利峻拔,用墨淋漓简练,浓淡相兼。通过水墨的渗化和笔墨的融和,表达菊花耐寒高洁的美学品性。笔情恣肆,淋漓洒脱,配以诗文题跋,作品具有一种豪放郁勃的气势。

  
花 卉 立轴 山茶图 设色纸本


墨 菊 立轴 水墨纸本
题识:替人作画善用误墨,误者无心,所谓天然也。生烟啮叶,似菊非菊,以为悮不可,以为不悮又不可,请着一解。清湘大涤子济并识。钤印:头白依然不识字、清湘石涛
此轴写墨菊二枝,傲然有出世之姿,虽简约,然墨汁淋漓,沉酣苍郁,纵而能敛,自是大家气象。自称“昔人作画,善用误墨,误者无心,所谓天然也。”忘物忘我,无法而法,是高人作画的境界,也是石涛的夫子自道。本幅有“黄氏砚旅”之藏印,砚旅名又,字燕思,砚旅其别号。歙县人,寓居江都。性喜聚书,家藏万卷,一一强记,能于诗歌发之。与石涛、八大山人友善,石涛曾多次为其作画,其著名者为《黄砚旅闽游诗意》册三十二开,今分藏故宫博物院及浙江博物馆等处。此轴似亦为黄砚旅作,故黄氏钤藏印其上。

 
三友图 立轴纸本 牡丹图 立轴


竹菊图 立轴 水墨纸本 1706年作(750.4万元,2009年11月北京保利)
题识:不放秋光好,如何及晚寒。自君同月醉,犹耐隔墙看。月下仙人掌,风开承露盘。不知忙底事,忽意且簪冠。莫说今秋蚤,风光或让春。冷香酸不去,故占案头新。且酌还且笑,可思亦可猜。渊明何处去,不待此风来。是花有出处,为此不知秋。色变池边墨,花疏上钩(?)。霜怜头上信,风断过来分。石屑叨知己,寒山独抱君。爱玉非为澹,寻篱不是村。已消轩冕气,犹傲野夫尊。九九不知菊,一一便同梅。看醉还蒙醒,零丁逐个陪。不惹一分尘,欲托三生侧。欲却世间金,可惜霜前色。鞠是三秋眼,人非太古心。要知风洁处,此调孰堪深。清湘一枝石道人冬日写花十首,书为十萸帖于大本堂中。
印文:头白依然不识字、小乘客、得一人知己无憾、清湘老人、冰雪悟前身、眼中之人吾老矣
本图上绘竹枝二枝,以徐青藤的画法画出,折枝菊花三枝,以明代人沈周、陈道复画法画的,生动传神,为文人画家不可多得的佳作。此图是石涛晚年的画中《离骚》,是精心之作,充满玄机,是绝无仅有的“暗寓”杰作,是他一生苦苦追求的内容大集合:石涛的艺术念念在于他那难以释怀的家国之情,本幅作品中透出缠绵凄婉的“失国楚韵”(屈原之《离骚》),画中的竹、菊,像杜鹃啼血一样,虽无法去实现,但却永远地呼唤,是他那个性中具有放旷高蹈的楚辞情调。哀怨、迷离、狂放和自我珍摄构成了楚辞的精神,慑人魂魄。此处证据有三:一是大本堂,二是十萸,三是他的题款“清湘一枝石道人”。
在本幅的落款是石涛“人书俱老”时的手笔,“清湘一枝石道人冬日写花十首为十萸帖于大本堂中。”大本堂是本幅藏品鉴定的重要依据之一。经考,石涛在黄山脚下的宣城居住十几年后来到金陵,命其室为“怀谢楼”。在金陵时他住在“一枝阁”,晚年定居扬州,又自号为“枝下人”。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命其斋为“大本堂”。大本堂是朱元璋在大明宫殿里的一处重要的处所名。据著名画家陈沂所画的《金陵古今图》中说“大本堂”在明故宫城内,朱元璋称帝的第一年,就在宫中修建了大本堂.作为太子和诸弟学习的场所。堂中藏有大量历代图籍,供他弟兄们观览,是培养接班人的地方。石涛用此来暗示自己的明宗室身份,以此来怀念故国。据吴湖帆考证,石涛是在康熙四十年前后开始署名“清湘遗人大涤子若极大本堂”的,并有“零丁老人”(朱文)一印,这说明他在晚年内心是极其孤苦,怀旧之情不能排遣。目前见到最早盖有“大本堂若极”一印的时间是丁卯年(1687年),落款是“大本堂”的是石涛去世前几年。石涛在落款中称“十萸帖”,此为另一处暗示,十萸,即朱萸(十加失为朱),人所共知的诗句“遍插朱萸少一人”是思念亲人的,石涛是明王室后裔,在康熙大兴文字狱的时候,他不能也不敢写“朱萸”,而是用“十”代“朱”,表明失去了的大明王朝,“十萸帖”其意思是永传后世的“法帖”,其寓意深远。这里有二个涵义,一是石涛晚年对自己书法的自信,认为可传世万代,二是命名为“十萸帖”,其意为纪念“失去的朱明王朝”诗文法帖,也告诫后代不能忘记。三是他的题款“清湘一枝石道人”,此前石涛多题“清湘遗人”和“清湘道人”,其寓意是他在康熙年间“一枝”独放而又无奈的“花朵”一样,极富有诗意。
其次,其画菊花诗十首,世间只知道其八首,在此幅作品上多出了二首诗,其一是“是花有出处,为此不知秋。色变池边墨,花疏(画)上钩。”,其二是“不惹一分尘,欲托三生侧。欲却世间金,可惜霜前色。”石涛为何将此二首隐藏在他的八首题花诗中之第五首、第九首呢?按照诗学的分析方法,这二首诗是另有其意,前者是石涛本人的“自况诗”,后者是对现实的描绘,明代是“世间金”的时代,而清代则是“霜前色”的时代,大明王朝会取而代之的。这二首诗都是“文字狱”所捕捉的对象,所以石涛只有隐喻的办法来写此二首诗。
最后,石涛为何画其折枝竹枝、折枝菊花?正是他“酸心如豆”内心的折射,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最具有创造性和鲜明个性的画家之一。他一生都在怀旧,难忘家国的倾覆,正如他的一句诗所说的“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他最著名的《金陵怀古图册》就是怀古图的代表作,而与此图相比对,没有本图的诗文、思想深邃,前者是怀古,而此图是他一生的写照,是他艺术生命的绝唱。正如他在《秦淮忆旧图》的题跋中说:“沿溪四十九回折,搜尽秦淮六代奇。雪霁东山谁着屐,风高石壑自成诗。应怜孤老长无伴,具剩槎牙只几枝。满地落花春未了,酸心如豆耐人思。”生命中他就是这样,沿着四十九折之回溪,东山雪霁,空旷静谧,不断地去寻找,寻找过去的残花剩蕊,在把玩残花剩蕊中,“酸心如豆”,却又在如豆的酸心中执着地把玩。
石涛上人的作品中如本图,多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哀愁,不像《离骚》式的狂风大作,却像《九歌》等篇章那样,悠悠的愁怨,如洞庭湖上的烟波,似有若无,似淡实浓,渺茫而不易把捉。石涛《上元感怀》诗中有云:“院道兴灯挤不开,阿翁尤自者徘徊。不知几点穷酸泪,滴尽江南皮髓来。去日语言难再觅,流风说鬼调新裁。由他把作秧歌唱,大地皆然爆冷灰。”所谓“不知几点穷酸泪,滴尽江南皮髓来”,石涛的诗和画就浸染在这斑斑泪水之中。石涛在《题画梅竹兰》中写道:“何纷披,复绰约,韵交清,两落落,信尘外之静侣,而输素心之无怍。彼顽石何为者,巧支撑,斗潇洒,此君欣然慰倚借,而彼美人兮还媚然以相假。”此诗和图作于1706年,是他逝世前的一年。他说“此君欣然慰倚借”,他以楚辞美人香草式的传统,寄托自己的情怀。

 
双清图 立轴纸本 竹菊石图 立轴 水墨纸本


疏竹幽兰 立轴 水墨纸本 1693年作

题识:密试如恒节,传来一叶新。意从眉宇下,先辟案头春。长醉成疏野,幽香惜自珍。若非经布置,何计得相亲。时癸酉冬日写此,清湘石道人。钤印:大涤子、四百峰中箬笠翁图书 
石涛在五十六岁时曾经有一首题自己的画兰诗,诗中写道“十四写兰五十六”,由此可知他学画兰花的是在十几岁的事了。从他流传于世的作品看,虽然山水是大宗,但是花卉之中,兰竹的造诣,确实不同凡响。本幅《疏竹幽兰》作于癸酉,即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年。也就是在此年的春天,石涛结束了在北方的游程,买舟南下,于秋冬之际回到了扬州。在京城期间的康熙三十年(1691)二月,他还为努尔哈赤五代孙博尔都写墨竹,王原祁为补坡石,一时传为佳话;而与王石谷,王原祁一起切磋画艺,使他回扬州后也创作了不少得意之笔。《疏竹幽兰》即是在此背景下的兰竹题材大幅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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