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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战争 | 李和格兰特 第十一回

 陆一2 2017-12-17

战神归隐白手从头办教育

将军迟暮亦有英名耀千古

原创:蓝妃

维北军投降以后,李跟千千万万南方将士一起,踏上了归途。


一名老兵一匹战马,他本来是想默默无闻地走完这段旅程的。然而,沿途的老百姓仿佛对他的行程未卜先知,他经过的无数村镇,都有人群默默地站在路旁目送他们的将军。南北战争以南方惨败而收场,但是在无数南方人的心里,他们也许输掉了战争,南方精神并没有被磨灭,而李正是这种精神的写照。


回到里士满的家里,李头几个月过着寡言少语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抛开在士兵面前坚强勇敢永不言败的将军形象,他不过是一个打了败仗一无所有的退伍老兵。他的公民权被北方政府剥夺了,新任总统签署了对南方所有将士的豁免令,唯独把李排除在外。他在维吉尼亚的美丽庄园被政府没收,兴建了日后著名的阿灵顿公墓。


李战后回到里士满的家中

然而人民没有忘记他,他的家门口永远有崇拜者徘徊。大家争相送来各式各样的物资,退伍的南方军人邀请他去做客,甚至连联邦军队也有他过去的老部下,生怕长官日子不好过特意送了一箱吃的过去。


当然还有他的第一号迷弟格兰特。有一天格兰特得知某地方法庭要以叛国罪起诉李,他立即找到当时的总统约翰逊,强调当时的投降协议写明了只要南方将士不违反停火协议,联邦政府不得追究他们战时的责任。约翰逊是个南方泥腿子出身,平时最恨李这种南方贵族。他对格兰特愤愤地说:“你作为北军将领为什么要同情保护他们这些南方叛徒?” 格兰特说:“我跟李亲手签署的协议,如果不能遵守的话我这个将军不当也罢。” 在格兰特的坚定态度下,这场起诉最后无疾而终。


当然也有人看到李的声名所蕴藏的巨大商机,某保险公司邀请李当他们的总裁,年薪五万美金。李说自己完全不懂保险,如何能领导一个公司呢。保险公司答曰,不用您懂,您什么都不用干,光光您的名头就值这个数。李听了以后说,如果我的名声真的值这么多钱,那我更需要珍惜自己的羽毛才对。话说150年前的保险公司就这么无良,谁敢说世风日下。


这时候,弗吉尼亚一个边远小镇上某个大学正在讨论学校下一任校董事长的人选。叫大学实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当时这个所谓的华盛顿大学一共有四个教授,四十个学生。讨论中间有人突然八卦歪楼说,李将军今后打算干嘛,不如来给我们当校长吧。然后大家半开玩笑地起哄选了李当下一任校董事长。选完要去通知李的时候才发现,报信的那人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是跟另一个同事借的衣服,路费是跟镇上刘寡妇借的,最后总算上了路。


没想到李听到他们的邀请之后,欣然接受了这一职位。1865年九月的一天,一个穿着维北军旧军装的中年人,骑着那匹跟他征战四方的爱马,长途跋涉四天,来到了维州的边远小镇列克星敦。


李和旅行者在华盛顿大学校园


说实话,我看到李将军拒绝了五万年薪的工作最后去了一个一年工资才1500美金的小学校的时候,吐血和敬佩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不光是我,很多李的亲友也不太理解他这个选择,就算李视金钱如粪土,只要他愿意,全南方的大学还不是任他挑,放着那么多名校不去,却选择一个处于穷乡僻壤仅有四十名学生的小破学校,李这是在惩罚自己吗?


显然李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华盛顿大学很需要他,这一条理由就足够让他推拒其他荣耀得多的头衔。在经历了自己的坚持化为乌有之后,他急切地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建设一些可以留给后世的东西,从这一点来说,这份工作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完美礼物。


华盛顿大学


在李的坚持下,原来计划的盛大就职典礼变成了十分钟的简单流程。就职以后,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工作中。他一个人身兼数职,从学生宿舍该买什么刀叉,到每个学生的功课安排考试成绩,再到如何为学校运作争取更多资金来源,方方面面他都事无巨细地关心下来。曾经有个新生问他,学校的学生守则是什么,他回答说,学生只需要遵从一条规则,那就是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必须是一名绅士。


李显然以身作则做到了这点,作为曾经的军队统帅,全南方最受敬重的人,他从来不肯以自己的威望给别人施压。他更愿意用和缓的话语,正面的鼓励来激励学生,对学校的学生老师给予最大程度的自主权。学生选课由规定科目变成自选为主。一开始华盛顿大学跟其它学校一样,一年级新生必须住校,高年级学生可以住在校外。李偏偏要反着来,住校成为高年级有一定成就学生的殊荣,结果大家为了争取能住学校宿舍发奋图强。华盛顿大学在他的领导下,很快从四十名学生增加到四百名,课程增加了化学,建筑,天文,机械,土木工程,并且开设了美国第一个新闻专业。


彼时他的老对手格兰特已经贵为美国总统,李对两人之间的落差并未感到丝毫的苦涩。他说,原来当一个教育家这么有意思,早知道我就不在军队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了。当时南方人普遍对北方存有敌意,李却力劝大家放下成见,不要让仇恨影响自己的判断力。有人反问他:“如果格兰特来,你也会热情款待他吗?” 李说自然了,我会在家里亲自招待格兰特,绝对让他感到宾至如归。作为战败方,能做到如此坦荡真的是难能可贵。有一次学校的一名教授公开嘲笑格兰特,李听到以后对那个教授说:“如果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对我们的总统不敬,我们两人中会有一个离开这个学校。”


李在华盛顿大学的办公室


然而战争还是在李身上留下了残酷的烙印,连年征战让他过早地病痛缠身,战后才不到五年,他严重受损的心脏和关节已经不再能支撑他的身体,他不得不放弃每天骑上爱马出去溜上一圈这项运动,到最后连平常的步行都会让他痛苦不堪。华盛顿大学的员工集体恳求他去度假休养,于是他在女儿的陪伴下开始旅行。


这次旅行李本来只打算默默无闻地走上一圈。可是他的光环不是他想摘掉就能摘掉的。在南方他已经被百姓神化了,他拥有能让千百人自发起立向他致敬的神奇魅力,很多南方孩子听着他的名字长大都把他当作圣经人物。李将军出行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他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夹道欢迎,乐队、鲜花、人群,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拖着病体接见无数崇拜者。所谓的休养计划彻底成空。最后身体反而更差,不得不缩短行程回到学校。


1870年9月28号,李跟员工开了最后一次会议,会议的议题是付给牧师的工资还差五十五美金。李最后说,这个钱从我的工资里扣好了。回家以后,李夫人叫李去吃晚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丈夫虽然还坐得笔直,却已经不能说话了。


李突发心肌梗塞,两周后死于肺炎并发症。那句从他的工资里拿出五十五美金付给牧师成为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代军神就此陨落。




作者有话说


平心而论,李不是我最喜欢的男主type,但是写他真的让我写哭好几次。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优秀的同时,还这么谦逊,这么谦逊的同时,又这么风趣,这么风趣的同时,又这么豁达。



这段对李的总结很精彩:


He was a foe without hate; a friend without treachery; a soldier without cruelty; a victor without oppression, and a victim without murmuring. He was a public officer without vices; a private citizen without wrong; a neighbour without reproach; a Christian without hypocrisy, and a man without guile. He was a Caesar, without his ambition; Frederick, without his tyranny; Napoleon, without his selfishness, and Washington, without his reward.


十里长街送将军

再讲一个让我哭了很久的小故事,李战后回家的路上,借住在一个老农家,逗老农家的小朋友玩。那家十岁的小女孩永远记着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军人跟她说,小姑娘,你长大了来里士满哦,我负责给你介绍男朋友~~~


李这一生感动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任校长期间,有个从阿拉巴马过来读书的孩子,家里因为内战变成赤贫,这孩子住在一个农民家里,靠给房东干农活获得免费食宿,每天四处打游击找空教室学习。李得知他的情况以后,特意在自己的办公室给这孩子准备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让他每天下课以后过来学习。暑假这个学生没钱回家,在农场给人打工,李知道以后又默默地帮他找个一个助教工作。这名学生日后成为了新墨西哥州的国会议员。


可惜的是,李去世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只有十五岁,所以那个帮她找男朋友的诺言应该是没有办法兑现了。


Lee Chapel悬挂的南方旗帜

在黑人学生的抗议下,于2014年取下


粉丝有话说         

           ——烟美人

我的历史启蒙教育,

始于一套《上下五千年》。


捋捋脑子里头现存的历史知识片段,

不出意外的发现,

大都来自小说晓说听说戏说——

少读三国演义,

黑脸红脸白脸小心眼儿们

早早贴好了标签各就各位。

金庸下笔勾勒了江湖,

同步科普了宋元兴衰。

明朝那些事儿之后,

明朝那些就不能算新鲜事了。

待清朝成了穿越时尚之都,

九龙夺嫡跟着熟得不能再熟。


惭愧吗?并不。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不尽八卦滚滚流。


中国史这样稀松,

美国史自然更加指望不上。

何况,对比我泱泱天朝的数千年征战,

动辄山河变色, 美国历史当真不大够看。

五月花,独立战争,南北战争,二战……

完了?

还记得中学的年轻历史老师,意气风发,

把讲义往讲台上一拍,傲娇地甩甩头:

美国但凡有个二百多年的物件,

都收藏起来供着等人参观了。

咱随便二环四合院里捡块儿瓦片,前清的。


其中,我唯独对南北战争那段儿,

觉得莫名亲切。

乱世佳人的时代大背景,

必须不一样。

早在爱上绿眼睛的郝思嘉的同时,

也喜欢上了南方贵族的

慵懒,热情,高傲,执着。

顺便听说了Robert E. Lee。

鼎鼎大名的李将军。


知道他是南方联军司令,

知道他是南方战士心中的战神,

知道他率领南军投降了北方,

知道他跟着残兵回了家乡,

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中学历史书里提过他吗?不记得了。

众多历史人物,
早在突击完期末考试以后,

静静地还归了历史。


直到最近追了蓝妃的南北战争系列。


津津有味地追了出身八卦,

热情高涨地追了将星成长,

嘻嘻哈哈地追了婚恋家庭,

心潮澎湃地追了战局战况,

唏嘘惆怅地追了卸甲归田,

后知后觉的,被战败后的将军,打动了。


有人评论,

The North had the victory,

But the South had Robert E. Lee.

正史也好,野史也罢,

是非成败转头空。

但是高贵,勇敢,仁慈,荣誉,

这些美好,永远让人心向往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  定风波



南北战争系列全文


点击文章结尾处的read more可看整个系列的链接。


参考文献


[1] Lee and Grant: A Dual Biography by Gene Smith

[2] Virginia's General : Robert E. Lee and the Civil War by Albert Marrin

[3] Unconditional Surrender: U.S. Grant and the Civil War by Albert Marrin

[4] Commander in Chief Abraham Lincoln and the Civil War by Albert Marrin

[5] Lincoln by David Herbert Donald

[6] Clouds of Glory: The Life and Legend of Robert E. Lee by Michael Korda

[7] 美国国家档案馆的南北战争网址

https://www./research/military/civil-war

[8] Traveller. A difficult Horse but Robert E. Lee Loved Him and Made Him Famous. by Horse and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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