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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雄超 那年八月，父亲在河边的沙田里种了半亩萝卜。沙田贫瘠，又保不住水，这半亩萝卜长得辛苦。从播种到出芽，忍受干旱、缺肥的折磨，还要经受各种虫儿的祸害。父亲是把好手，舍得下力气，每天下午挑着桶，一担担地从河里挑水浇灌。沙田漏水，一担水泼下去，“唰”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从不泄气，他有的是力气，不信地里长不出庄稼，除了每天浇水，还隔两天浇一次粪。 萝卜慢慢长大，看着很喜人。绿莹莹的缨子，青翠欲滴，骄傲地翘着，颇有些招摇。身子圆鼓鼓的，大半扎在土里藏着，羞羞答答，只露出小半个白白的“屁股”。总有不懂事的小孩，经不住诱惑，忍不住偷偷地扯一两个解馋。 萝卜地边有一条大干沟，过干沟就是通往镇上的大路，每天人来人往。总有熟人站在大路边驻足，夸劳作中的父亲。这些萝卜倒也有些灵气，听了路人的好话，仿佛得到鼓励，个个攒着劲长，越发长得水灵。 父亲望着秀色可餐的萝卜，心里盘算着能扯多少斤，卖多少钱。我和弟弟正读高中，两人的鞋子都磨破多时了，很想买一双球鞋。父亲说，等卖了萝卜就有钱买鞋了。 我们的希望就全寄托在那半亩萝卜上了。每天上学路过萝卜地，总要围绕着转几圈，这些如花似玉的萝卜，成了我们的掌上明珠。发现有的萝卜被野兔啃了几口，就赶紧扯把野草盖住，让其休养生息。 十月秋风起，天气转寒凉。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河水一夜就涨起来了，把那半亩萝卜地给淹了。河水平了地头的大路，上街的人只得打着赤脚蹚着水走。萝卜地里的水有半腿深，只露出几片萝卜缨子在水面荡漾。父亲撑着伞站在水里，满脸苦涩，期望着河水立马退去。天公不作美，这秋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可怜的萝卜在冰冷的水里浸泡了几天，任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挽起裤腿撸起袖子要下水，都被父亲制止。 眼看退水无望，我们万箭穿心。父亲抵抗不住路人善意的玩笑，终于下了决心同意我们下水扯萝卜。全家立刻出动，我和弟弟也请了假，参与行动。萝卜地经过河水长时间浸泡，一扯，萝卜就出来了，顺便就在水里给它们洗洗澡，洗得白白净净，光光溜溜。一下午，萝卜全部扯完，削去缨子，有2000多斤，装了好多条麻袋。因水泡过，萝卜终究色相不佳，以致沦落街头。用板车拖到集市上，买的人挑三拣四，使劲压价，几分钱一斤卖了，得了几十块钱。 我和弟弟去了趟县城，一人买了一双球鞋，穿在脚上虎虎生风，着实得意了一阵子。而一想到父亲几个月伺候萝卜的辛苦，心里就隐隐作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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