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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地绝活耍钢叉，纷飞缭乱众人夸。 传奇水浒英魂现，清贫卖艺走天涯。
常说，天桥地摊儿热闹。喝彩捧场子的，起哄架秧子的，此起彼伏。练杂耍的眼花缭乱；立中幡的举头望天；耍猴子的花样百出；晾气功的令人乍舌；说相声的逗得前仰后合；唱京韵大鼓弹三弦的能叫你如痴如醉跟着摇头晃脑。我要单耍叉，那是对这门古老艺术的崇拜和景仰，还有几分身为北京爷们儿的自豪。 “叉”与明代记载的“马叉”颇为近似。上可叉人，下可叉马。属十八般兵器之列。“耍”更多含贬义成分。猴子王国中，孙悟空颇具功底，能言善辩，妖魔鬼怪全不在话下。千年不朽的《西游记》把猴子的智商可提高了不少。其实猴儿的智商就是猴儿的那点儿小聪明，怎堪与人比。古往今来，只能被人耍来耍去，谓之“耍猴儿”。耍猴儿人一耍，您就乐了，腰包里的银子乖乖儿地“溜”上了手艺人递上来的托盘儿。 在杂耍武行中，耍叉可不简单，堪称一绝。叉上有铁环，耍起来哗啦啦乱响，艺人往往赤着臂膀，露一身纹过身的腱子肉，一杆亮闪闪钢叉在那腱子上舞来飞去，但见齐眉高的三尖钢叉上下翻飞，时而踢起两层楼高，时而用后背或脖子接住自动绕来绕去，十分惊险、刺激，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您甭以为耍叉是花架子，那也是正宗的拜门求师风里雨里练出来的。地盘里龙飞凤舞，一派叫好声；遇上几个地头蛇也就干瞅着，也不敢恣毛扎刺。要想敲敲耍叉人，先看看艺人的一身疙瘩肉，再瞅瞅手上如附体的钢叉。 耍叉作为一门功夫，应该起始于宋代，《水浒》中有详尽记载。武松打虎威名远扬，凭得是一双肉掌，一只老虎被制服。酒力加蛮力，智慧加谋略。我琢磨着，在性命攸关的啃结儿上，酒精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那句老话儿怎么说来着：“酒壮怂人胆”。您瞧，酒连怂人的胆儿都能壮，更何况传奇武松是个水泊梁山大英雄呢！解珍、解宝兄弟打虎时用什么？好像就是叉子。咂摸咂摸滋味：崎岖且无人烟的山路，密林深处趴着走着山中巨兽。别说灭了它，面面相觑的胆儿未必有。两兄弟没点儿真功夫，没点儿硬本事，到时候不会抖机灵，即便手握灭虎的叉，恐怕裆早凉了，早晚让那大虫当了小菜儿。 我与“耍叉”初见有些偶然。姥爷带我逛街，到了天桥。大远处里三层外三层，唔得严严实实。见叉飞天不见人，好生羡慕。我人小，扒着人缝往里钻，近距离看的是真过瘾。那是一场情节戏，说的是水泊梁山那段子。解家二兄弟豹皮围腰，脚踏皂靴，挥舞钢叉。一招一式，一退一进；亦文亦武，亦庄亦谐；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分不出谁负谁胜来。懂行的说了，这就是开场白：招人那！见人多了，旁白讲了梗概，那位倒霉蛋披着虎皮骨碌着进了场子。开打，好戏就是好看。解家兄弟把个叉功舞到极致，银光闪、叉头尖，忽而叉飞高处，忽而叉落臂间。看那大虫也非等闲之辈，伶牙俐齿，上下撺跳，躲叉的功夫不次于耍叉的功夫。二十几个回合，不见分晓。我的眼睛看的都累了，心里想着，老虎可别把俩叔叔吃喽！其实，哪能？结果是设计好了的——解家兄弟收拾老虎。 突如其来的故事发生了。正在激烈的啃节儿上，不知是老虎躲闪不及，还是谢老弟劲儿使大发了，老虎真的受了伤，不想再动弹了。殷红的血，染了虎皮一大片，人们惊讶的张口瞠舌。那边儿谢家兄弟紧着救“虎”——抹跌打损伤的药；这边儿主事的旁白慌了神儿，忙赔不是。准备好了敛钱的盘子，也不敢着着实实端着。尽管有起哄的，还是有不少看耍叉的往人圈当间儿扔碎钱儿，说是给“老虎”医医伤。我刚要回身找姥爷要钱，“给你，别挤了！”原来，姥爷就在我身后。 一日午后，我喝了点儿老刀，就着晕乎劲儿，应者与发小儿铁蛋来到老长安戏院。我是个喜欢怀旧的人，不介意看什么，要的是情调。看得是出武戏，记不清是谁演的了，就只听“哗愣愣”的叉环响动，把我从似睡非睡、似梦非梦中唤醒，舞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穿青衣，青缎靴，勾脸的莽汉，演的是什么不知道，手里那只叉居然似面条儿，上下翻飞，服服帖帖的，看的有点傻，顿时困意全无，紧张之余掐的手都疼了....后来，铁蛋给我腿上“一锤子”，说我把他的腿都掐肿了。我才彻底明白：耍叉绝活台上台下都是叱咤风云的文化遗产啊！ 在历史的长河里，老北京的绝活儿灿若星辰,何止一个“耍叉”。之所以在今天写它赞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已故武术家郑怀贤，早在1936年就曾带着钢叉，代表中国去柏林，参加过第11届奥运会了，虽然只是表演。那时候，咱也无缘亲眼目睹不是。老先生表演的是耍叉中的“十字披红”、“玉带横腰”、“苏秦背剑”等绝技。据说，表演完后，全场鸦雀无声，郑老先生额头青筋直蹦，兀自纳闷儿，怎么连个好儿都不给？这要在天桥撂地.....突然间，掌声雷动，原来观众还沉浸在精彩的回忆中，意犹未尽那。敢情咱家里的“耍叉”早就是国粹啦！ 真希望旧天桥还在，“耍叉”后继有人，重见“耍叉”绝技不是痴心妄想。到那时，在叫好儿的人群堆里，一准儿有我！还真想重看看：《水浒》中的钢叉，是怎么练就成伏虎英雄的。您瞧，我把钢叉当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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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老北京的记忆 > 《走街串巷的卖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