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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丽超隽 华丽多姿 — 韩天衡的鸟虫印

 文山书院 2018-01-18



作为方介堪先生的弟子韩天衡,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致力于鸟虫篆印研究和创作,方师深厚的学养,严谨的治学和醇正的创作作风,无不令韩天衡耳濡目染,对他的创作和出新思维产生了深远影响,潜移默化中萌生了突破的艺术念想,成为他后来力图变法的标杆。他深谙鸟无虫篆印创作之难,古人有限的经验,和今人创作的或缺,成为他试图突破现有创作模式的动力,构建具有鲜明个人面目的原创性风格。几十年来的实践证明,韩天衡以其非凡的勇气和睿智,践行了他对艺术创作一贯求变的主张,构建了韩派印风体系中独到的鸟虫篆印风貌,成为继方介堪后,新时期又一个专事鸟虫篆印创作并取得丰厚成就的大家,如果说方介堪先生是为鸟虫篆印发展开辟了一条坦途,并以净美醇雅的印风独领风骚话,那么韩天衡则是另辟机柕,开鸟虫篆印古典遒丽之印风,以特立独行的解构方式诠释当代鸟虫篆印艺术审美之华美情韵。

第一种构成方式,以表现鸟虫篆抽象为代表的一路印,是其一个特点。如“万年青”(图二)、“长年”(图三)等印,这类印往往去除动物的具体形质,除了鸟虫头形外,基本上以圆转流畅的线条构成,缭绕迂回,韵律感很强,起收笔多以方折为主,增加线条的含忍之力,富有弹性,刚柔相济,也有部分仿鸟尾收于尖笔。这部分作品的篆法架构基本上是其小篆体势孵化而来,再通过适度的体势夸张,来强化其鸟虫结构的率意和扭动之躯,以体现跌宕奔纵的视觉张力,这路印式因脱胎于其小篆架构,故极具代表性和典型性。

第二种构成方式,如“行者常至”(图四)、“人寿年丰”(图五)、“智适仁让”(图六)等作品,比起第一种较抽象的刻画,这路印的特点是,结构相对方正,内在的笔画盘曲幅度略小,也有淡化结构中的鸟虫等物态的具体形象,相对强化了线条中的鸟虫等动物痕迹,整个线条都处理得很毛感,波磔连绵,似为鸟虫身段,又似青铜凤鸟纹,说清晰又不够具象,言不清又似乎存在,变幻莫测,这似与不似中,在于用刀有顿挫,有轻重,也有虚实,故丰富了鸟虫纹饰在线形上的可看性,成为其代表韩式鸟虫篆印标志性样式,这种原创性的作法也为当今的鸟虫印创作提供了可参照的表现语素。

    第三种是在具象的图式和抽象的纹饰之间来处理鸟虫篆印的结构变化。如“安康”(图七)、“心无累”(图八)、“首孝悌”(图九)等印均属于这路作品,这类印常根据章法的布白需要,对部分结构施以相对具象的鸟虫图式,甚至强化或放大某个部位的动物如鸟头鱼身或虫姿等图形,通过局部夸张,使结构发生合理的“突变”,增加了鸟虫篆法的可赏性,及章法的奇诡之趣,在纹饰繁简的自然转换与互映中完成对文字的形式美化。

创作中,这三种基本的鸟虫篆法构成有时也不是独立成形,或独立成印,局限于某招某式,针对不同的篆法和构成形式,施以不同的纹饰组合模式(图十),韩印之丰富,之奇彩,正是他能够综合运用各种纹饰,灵活多变的手段,思接千载,来丰富鸟虫篆法在整体构成中的形式表现,多彩而耐人寻味。

从韩天衡早年的作品里(图十一),可以看到其秉承了汉印均衡的特点,我们视其为一种必要的“束缚”,这个过程的积累也是一种蓄势,事实上,其早年的作品已渐渐窥见出多姿的态势,在构图整饬的情势下,有追求内在鸟虫篆法的节奏律动与错落的主观意识,结构与偏旁的灵动组合、线条与纹饰的融化和合等,都能看出其意欲变化的端倪。正是他的聪慧和艺术上的机智,才有了其后来能彻底摆脱传统构成的束缚,不循旧法,在有限的空间里,构建属于自己的形式语言,即鸟虫篆印的空间构成。

 在传统鸟虫篆印里,笔者以为古人在空间处理上,实际并没有给后人留下太多可借鉴、可参照的模式(图十二 ),在以实用为主的目的下,平铺直叙式的章法构成似乎更容易被人接受,若换个角度看,我们不得不叹服晚清赵撝叔在处置印章空间上的大胆和睿智,尽管这是两种不同的形式语言,但理念是相同的

    “蒋频之印”(图十三),作者有意突出了“之”与“频”的空间呼应,使原本平整的章法有了错落的看点,“之”之中间横笔的上拉,“频”字步部的左移,看似一提一挪两个简单的动作,却给人留下不凡的印象。

“高天流云”(图十四)印中,每个字的篆法都充满了强烈的疏密对比,夸张的结体随着鸟虫花饰的合理配置,将作者的空间意识表现得一览无余。这种处理方式在于强化了篆法的收敛形态与放逸姿势之间的对比,博人眼球,成为其空间构成中的一种常态模式。

像“自胜者雄”(图十五)印,章法一反平整的均衡构图,摄取了古玺参差错落的特点,“自、者”的结构收缩与“胜、雄”的伸展,营造了大开大合的章法格局,给人以错综感,因参差间的空间形态仍比较清晰,疏密见胜,细细品之,有妙趣横生之感,令人叫绝。

“壮驰入神”(图十六)印与“自胜者雄”可谓一脉相承,流转多姿的篆法为空间的开合起到了很好的铺垫,反之也映衬了章法构成的无拘无束,线条虚实互映,强化了章法的空阔与灵秀,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印章法之成,是作者“昨夜梦中得此章法,手段似别于往昔者”(边款),读来也是百般滋味。

“神畅”(图十七)印均属于这路夸张某个结构或偏旁造型来调节空间虚实的典型作品,整体构图奇妙而焕烂。

 

白文鸟虫印的处理手法,基本与朱文相像,统一于一个基调中,“龙吟”(图十八)印为作者近作,与传统白文印相比,自有别调,疏密之趣一目了然,两个字分拆成四个单元,分别置于正—奇—正—奇的节律性构图,章法的空间形态由此打开,加之“笔走龙蛇”般的灵捷纹饰,整个章法疏朗有致,别有风味。

即便是诸如“如意”(图十九)印这类满构图的白文作品,作者在处理线条盘曲中的朱白关系上,留出了比朱文线条相对宽敞的空间形态,看似均衡的布白,实是通过朱白对比与互衬,突出了红底的视觉冲击,起到了“计白当黑”的空间支撑。

创作于2008年的“与时俱进”(图二十)印,是韩天衡的惬意之作,虽然迄今已过去六年,而作品的出新意识依然值得激赏,其文字意取鸟虫书之源头,即战国兵器剑文上的鸟虫篆,一直侧重于秦汉鸟虫篆印研究的他,对先秦文字同样给予极大的创作兴趣,用来为己所借鉴。此印文字修长娇媚,结构稳健,收放自如,没有大开大合的夸张格局,却有“剑气冲星斗”的气韵,先秦鸟虫书古质妍丽的意韵,通过其秀劲的刀法和流转的线条呈现在我们的视觉中,形与神融,意与古会,这类作品还见之于近年来的创作中,“长乐”(图二十一)印,刻于2010年,从此印的章法来看,两字呈欹正之态,“乐”字中笔上接顶边和下方两垂笔左右触底,呈三角形支撑,以确保字形的稳定,而中宫上收,整体字形郁拔向上,“长”字垂脚以飘逸欹侧的姿态与“乐”字两弧笔产生了笔势上的摇曳呼应,此印鸟虫纹饰很抽象,其妙在于化繁为简,全以富有弹性,劲力外爽的线条处置,别具一格。

 

这方“敬事”(图二十二)印,摄取了古玺文字的结构,融入了小篆体势和笔意,兼取收放之态,印中完全泯灭了鸟虫痕迹,却能感觉其意犹存,独具匠心,笔画缭绕中,一派异情别调,舒朗逸游,开鸟虫篆印新面。

“般若”(图二十三)印,此印为金文的花写法,结合小篆疏放的架构而成,为作者所独造,字态奇崛,“般”字结构变左右结构变斜势之上下错落,“若”字取上收—中放—下收的节奏变律,整体的篆法态势注重聚散与收放,空间因此得到有效释放,作品气宇调畅,神采粲然。

“厚德载物”(图二十四)是仿封泥鸟虫篆印,而作法一反传统封泥印朴拙的形态,施以清丽的线条,鸟虫纹饰只是一种点缀,却能给人以耳目一新。

“思者无敌”(图二十五)印,作者“参周中山王诏文”(边款)所刻,疏密停匀的章法中,是线条的“自由”穿插揖让,鸟鱼凤形迹镶嵌其间,字与字之间没有明显的间距分割,结构之间融合一体,将古诏文与鸟虫花饰有机的结合,可谓别出心裁,婉丽流动的线条搭载轻灵抽象的纹饰,勾画出古文字悠远宕逸的奇妙意境。

“鱼乐斋”(图二十六)印中,作者分别在三字的中间部分均以白文图式镶入,章法顿生实中见虚、繁中有简之趣,朱白相生,曲尽其妙。这种整体字形中的某一结构或部首作反向的对比处理,韩天衡称之为“局部隐性嵌入法”,这种嵌入的图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依据整体线形的不同作区别对待, “如意”(图二十七)印之“意”与“龙耳”(图二十八)印之“耳”字,同为一法,又有所区别,前者线条流转,动感极强,故“意”字取龙肖形,盘旋缭绕,朱白相容。后者“龙”字嵌入鱼形,姿态方折,吻合了柔中带刚的朱文线形,同样咀嚼有味。在形式的探索中,韩天衡先生用他的智慧,巧妙而生动地丰富了鸟虫篆印结构的容变度,最大限度地诠释了鸟虫篆印特有的艺术观赏性,此类印式成为其作品中很有别趣和新意的一道风景。

在对篆法结构中需要突出表现的部分,往往以重笔渲染,夺人眼球,如“慎独”(图二十九)印中,两字各有强烈醒目的鸟虫图式替代某一结构,奇幻生姿,尤其“独”字的虫部,用十分具象的鸟式形态来表现这部分的篆法特征,呈现出的是抽象的篆法结构,有相当的视觉冲击力,被强化了的部首有似与不似的奇妙感觉,势合形离,出神入化,令人心怡。

“品实小筑”(图三十)印,为其前几年的作品,用刀冲、切、披兼施,酣畅的用刀中夹带着几许拙意,丝丝入扣,又步步虚实,此作堪称鸟虫篆印中旷绝之作。

同为前几年的作品,“味闲居”(图三十一)印则表现了韩印刀法峭拔的另个特点,用刀明快犀利,旨在表现此印恣肆酣畅的特点,跌宕昭彰,沁人肌体,尤其是刊凿中落刀之精准,恣肆奔放的态势在印面上一览无余。

“鱼水情”(图三十二)印,用刀可谓八面出锋,方圆兼施,有顿挫抑扬的线条质感,犀利中仍有一丝柔意,刀法变化随印生发,既依附于线条,又表现出特有的独立性。

“舍利子”(图三十三)印和“蒸蒸日上”(图三十四)印均为韩天衡先生这两年的作品,其用刀精熟,如游刃于无人之境,他所推崇晚晴让翁用刀之神游太虚,经常复现于他的作品里,看似一种形式上的秉承,实际上承传中融入了他自己的运刀心路。前者运刀如天马行空,线条虚幻,若隐若现,空灵而疏放;后者刀法劲健,以披削为主,游刃恢恢,将鸟虫姿态表现得神采飞扬,极富想象力。“不生不灭”(图三十五)印中,作者以其擅长的长冲刀法为主,施刀如笔,加之披削相糅,线条似行云流水,起伏生韵,虚实自如,赋予节律般之韵味。


显然,在当代鸟虫篆印这一领域里,韩天衡先生的实践无疑是成功的,他的成功得力于其鲜活的艺术思想和勇猛精进的艺术精神,其独具一格的鸟虫篆印风也为当今,乃至后人在这朵艺术奇葩中的研究与创作,提供了许多丰富而宝贵的经验。


图文编辑:篆刻微刻

小编微信:15849995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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