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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语源而言，秘索思（Myth）一词源于古希腊语μῦθος，而“逻各斯”（Logos）则为希腊文λὸγος一词的音译。在柏拉图之前，秘索思与逻各斯之间并无明显疆界，自柏拉图将诗人驱逐出理想国之后，秘索思便与逻各斯分道扬镳。通常而言，现代性意义上的与秘索思逻各斯是一组对立的概念，前者与虚构和非理性相关，而后者则是真实与理性的代名词。因此，关于秘索思与逻各斯的探讨便可划为两种类型：对立说与互补说。持对立观点的研究者将秘索思与逻各斯对立起来，而坚守互补论的学者认为秘索思与逻各斯是互补的。这两类探讨本质上均属二元论，带有一定的意识形态意味。 因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公开对立始于柏拉图，多数研究者便将柏拉图对二者的态度作为探讨话题。学者布里森(Luc Brisson)指出，柏拉图的秘索思与逻各斯在意义上是对立的，二者之间不单是不可验证性话语与可验证性话语之间的对立，还是叙述性话语与论证性话语之间的对立。[1]布里森的这种观点遭到了学者罗威（Christopher Rowe）的批评，后者宣称秘索思与逻各斯之间的对立并非是柏拉图哲学的中心，因为人类所有的话语都是靠不住的。[2]学者摩根（Kathryn A.Morgan)继而指出，“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对立是早期哲学所建构的，这种对立已经成为一种富有刺激性的存在物。”[3]概括地说，这类探讨一般将秘索思视为虚构的叙述，而逻各斯则是真实的话语。近期有不少学者反对这种观点，譬如学者布鲁斯·林肯（Bruce Lincoln）宣称，在前哲学时代的希腊，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内涵与柏拉图所说的截然相反：前者真实可信，而后者则充满了欺骗性。[4]概括地说，持对立观点的多数研究者从认知论视角探讨秘索思与逻各斯内涵方面的断裂，基本不关注二者在前哲学时代的关联。 另外一类研究者则认为秘索思与逻各斯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互补的。例如，学者道登（Ken Dowden）就断言，在荷马时代，秘索思与逻各斯不是一组对立的术语，二者均是人类的话语类型。[5]韦尔南（Jean-Pierre Vernant）继而指出，在指向话语这一概念时，秘索思属于逻各斯层面，二者之间根本不存在冲突。[6]这类探讨将时间基本限定在哲学出现之前，或者说，研究者依然认可柏拉图对秘索思的改造，认为后哲学时代的神话更多地带有与逻各斯对立的意味，在此之前二者的关系并非如此。 较之于国外学界，国内学者关于秘索思与逻各斯的探讨较为统一，多数学者将二者视为一组对立而又互补的概念加以考察。譬如学者陈中梅认为，秘索思与逻各斯应该是一组对立互补的元观念。西方文化由此经历了由秘索思到逻各斯的发展过程，介于二者中间的一个过渡性概念是塞玛（sēma）。换言之，西方思想史经历了由秘索思象征的感性认知到逻各斯主导的理性感知过程，塞玛在其中担当了过渡的角色。[7]需要指出的是，陈中梅的这种观点仍未能摆脱柏拉图的影响，它将二者的生成语境由古希腊转移到了西方文化场域。另外一位学者孙柏继而指出，从语言学与认识论角度而言，秘索思催生了隐喻思维，而逻各斯则产生了转喻思维，二者共同建构了人类思维的两个层面，它们之间的区分不是绝对的，而是对立互补的。[8]孙柏的这种说法已经脱离了具体的文化语境，将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内涵扩大了。基于此种认识，有学者倡导，应该从三值思维层面来看待秘索思与逻各斯：秘索思、逻各斯、可莫斯（komos）代表了古希腊文化中的感知、理性和情绪的三个层面，三者之间处于互动状态。[9]这种做法无疑又是对秘索思与逻各斯内涵泛化的一种尝试，阐释者将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发展视为一种线性而静止的历程，使得问题的探讨过于简单。 从上述探讨可看出，多数研究者对秘索思与逻各斯的考察以柏拉图为中心，对二者在柏拉图之前的内涵缺乏足够的认知，对其在古代文本不同语境中内涵的发掘也不够充分。基于此，本文打算初步考证古希腊神话文本中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内涵，指出二者在此语境中的具体意义，还原它们在古希腊口传文化中的本相。 就文化特征而言，赫西俄德的《神谱》、《工作与时日》更多地带有口传文化的特点，而赫西俄德宣称乃受缪斯女神之托而作。[10]颇有意味的是，当缪斯女神向赫西俄德传授神圣之歌时，她们这样宣称：“我们知道如何将那些虚构的故事说得像真的一样，如果我们愿意，我们也懂得如何讲述真事。”[11]在这个句子中，缪斯女神将虚构的故事称为“逻各斯”，其内涵与现代意义上的逻各斯相去甚远。当赫西俄德歌颂众神的业绩时，他这样倾吐心声：“雷电之神宙斯，居住在层峦之上的神明，请你向下界观望并明察秋毫，侧耳听我倾诉衷肠，来使裁决公正，公义得以伸张。佩耳塞斯，我将对你讲述真实的事件。”[12]需要指出的是，赫西俄德在这里将“秘索思”一词冠以“真实的事件”之名，似有柏拉图意义上的“逻各斯”之意。看上去就是，这两处诗文中的逻各斯、秘索思与其现代性内涵之间存在极大差异，甚至在意义上是相反的。这样就出现了一系列令人不解的问题：为何这两句引文中的逻各斯及秘索思与其现代性意义之间具存在如此差距？赫西俄德神话文本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术语出现？它们在文本中的内涵是什么？ 学者布鲁斯·林肯曾统计过赫西俄德神话文本中秘索思与逻各斯的用法，[13]但基于某种功利性目的，他并没有完全列出它们在具体语境中蕴含的意义，只重点阐释了其中的一些语句。笔者认为，欲探讨秘索思与逻各斯的内涵，必须将其置于具体语境之中。根据赫西俄德《神谱》及《工作与时日》的表述，秘索思与逻各斯出现的次数均为6次， 但在具体的语境中，其意义尚存在细微差别（表1、表2）。 从表1中可看出，秘索思这种话语的演说者一般是强者——神明或孔武有力的男性角色。例如，在《神谱》第24节中，当缪斯女神开口说话时，首先强调了其神性，贬谪了人类的无知。再如，《工作与时日》中，老鹰与夜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鹰是雄性的，夜莺是雌性的；老鹰是捕食者，夜莺是被捕食者；老鹰强大无比，夜莺软弱无力；老鹰凶残暴戾，夜莺软弱无力。当老鹰对夜莺说话时，它已生擒了一只声音婉转的夜莺：“可怜的小东西啊，你为何要啼哭呢？你现在已经落入了比你强大得多的人手中，你就得去我要去的任何地方，虽然你是一名女歌手。只要我高兴，就可以拿你当餐饭，也可以放你高飞远走。试图与强者作对的人就是傻瓜，因为他无法获胜，除了凌辱之外还要承受痛苦。”[20]赫西俄德将缪斯女神与老鹰的些话语称为“秘索思”，一种强大又富有真实性的话语。不难看出，在赫西俄的文本中，秘索思是一种富有力量的话语。话语的演说者在对话中处于有利的地位，他们的言辞也较为质朴；另外，秘索思是一种真实可信的话语，它所表述的内容一般是现实生活中的真理。这样看来，在赫西俄德的文本中，秘索思并非是虚构性的言语，而是神圣而真实的话语，它与现代性语境中作为荒诞故事同义词神话的内涵截然相反。从内容来看，赫西俄德的秘索思等同于柏拉图眼中的逻各斯，是一种不可轻觑的真理。 从表2中能够看出，逻各斯的演说者一般为女性或孩子，即便有的表述者是男性，他也明显带有一种欺骗性目的。比如，在《神谱》第890行中，宙斯用甜言蜜语哄骗墨提斯。另外，逻各斯所表述的内容一般与谎言、虚构的故事相关，它们悦耳且富有诱惑性，但会使听者陷入一种比较危险的境地。譬如，在《工作与时日》第78行中，当潘多拉开口说话时，它实际上是一种谎言，一种诱导人类走向堕落与危险的话语。逻各斯的听众最后都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处境：墨提斯相信宙斯的花言巧语，被后者吞进了肚中；厄庇墨透斯（'Eριμηθεύς）听信了潘多拉（Πανδώρην）的谎言而使人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难看出，赫西俄德的逻各斯通常指一种靠不住的、不可验证的、不真实的话语。逻各斯的最大特征就是虚构性，多半系美丽的谎言。 这样看来，赫西俄德文本中的秘索思与逻各斯是一组内涵对立的术语，其差异分别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表述者性别。秘索思的表述者一般为男性，而逻各斯多半为女性，有时是未成年人。在希腊文化中，未成年人是没有性别特征的，通常被视为中性。二，表述的结果。秘索思一般与胜利联系在一起，而逻各斯则与战争、灾难相关。三，表述内容。一般情况下，秘索思与真实、真理、正义相关，而逻各斯则意味着谎言、虚构及欺骗（表3）。 学者马丁（Richard P.Martin）曾统计过荷马诗史《伊利亚特》中秘索思出现的次数，他指出，秘索思及其动词变格形式在诗史中出现了167次，其中以名词形式出现的有155次。通常情况下，秘索思的表述者为发布命令或自我夸耀的男性，这种人物一般比较强大。[27]在马丁眼中，秘索思总是一种富有权威的男性在公开场合发表的富有力量的长篇大论。通常情况下，一则秘索思总是促使那些倾听众同意这种言论，只有那些地位与演说者相等的人才有资格对其进行质疑。不过马丁并没有对《奥德赛》中的秘索思进行过统计学意义上的探讨，也没有对逻各斯进行统计，更没有对二者之间的内涵做对比。另外一位学者布鲁斯·林肯继而概略统计了荷马诗史中秘索思与逻各斯出现的次数，认为二者与赫西俄德神话文本的内涵差别不大，[28]因而并未就其中的差异做详细区分。本文无意于彻底统计荷马诗史中秘索斯与逻各斯出现的次数，而是打算就二者在一些重要语境中的内涵做初步阐释，并对其与赫西俄德文本内涵的差异做具体甄别。 在《伊利亚特》第15卷第392行中，帕特洛克罗斯（Πάτροκλος）坐在欧律皮罗斯（Εὐρυπύλος）帐篷里，用动听的话语安慰这位受伤的英雄，荷马将其称为“逻各斯”。从诗史表述的内容来看，帕特洛克罗斯讲述的话语未必是真实的，但却非常动听，它使得遭受枪伤之苦的帕特洛克罗斯大得安慰。在《奥德赛》第1卷第56行中，卡吕普索（Kaluy/w）用甜言蜜语媚惑奥德修斯（Ὀδυσσεύς），试图让他忘记伊塔刻（Ἰθάχη）而永远待在她身边。卡吕普索的话语非常动听，同时也充满了欺骗性与诱惑力，使得奥德修斯能够忘记亲人与家乡。比如，她许下诺言，要赐给奥德修斯不死与永生，让他与自己一起掌管仙岛的疆域。[29]就亲疏程度而言，逻各斯的表述者及听者之间关系比较亲密。譬如，帕特洛克罗斯与欧律皮罗斯是战场上亲密的战友，女仙卡吕普索与奥德修斯有过7年的同居生活。从叙述意图来看，逻各斯的演说者通常希望听者能够接受自己的言论，从而达到劝勉或说服对方放弃一种现状而进入另外一种境地。例如，帕特洛克罗斯试图利用具有抚慰性的话语安慰受伤的欧律皮罗斯，希望后者能够忘记苦痛。卡吕普索更渴望奥德修斯能够相信其甜言蜜语，放弃返回伊塔刻的念头而与她在仙岛上终身厮守。当然，这些动听的话语一般在私人场合讲述，公开场合是不适宜发表这类言论的。总之，荷马诗史中这些诗文的情境告诉我们，荷马文本中的逻各斯通常是一种动听而富有诱惑力的言语，具有欺骗性，它的演说者一般在私人场合说这这些话语，而不是在公开场合。这种话语并不一定要从女性口中发出，但非常悦耳且颇能取悦人心（表4）。 较之于逻各斯，荷马文本中“秘索思”一词出现的频率非常高[30]，表格难以罗列其详，笔者在这里仅列出几处较为典型关键的诗文藉此阐释其内涵。从表5中能够看出，秘索思的演说者多为男性英雄，他们一般是希腊军权的掌握者，地位显赫且身份高贵，诸如阿伽门农（Ἀγαμέμνων）、奥德修斯、涅斯托耳（Νέστωρ）等人。另外，秘索思的表述者也有神明，像卡吕普索、赫利俄斯（Ἠέλιός）等。较之于人类，这些神明的地位非同寻常，荷马将他们说出的话语称为“秘索思”，在某种程度上含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意味。与逻各斯不同的是，演说者通常在公开场合，更多地是军营或战场上发表秘索思这种言论。比如，阿伽门农在希腊军营里斥责特洛伊祭司克律塞斯（Χρύσης）并将其赶走，而狄俄墨德斯也是当着希腊士兵与统帅的面发表言论的：“不要使人接受阿勒克珊德落斯的财物，也不要接回海伦。人人都知道，连傻瓜也知道，毁灭的绳索已经套在特洛伊人的脖子上。”[31]这些言论无疑非常有力，是一种真实且能够以事实验证的话语。当赫利俄斯向火神赫淮斯托斯（Ἥφαιστος）报告阿弗洛狄忒（Ἀφροδίτη）与阿瑞斯（Ἄρης）私通时，他的话语是非常可靠的，众神后来观看了这一对情人尴尬而无处藏身的场景。由此可见，荷马诗史中的秘索思是一种强而有力的话语，它从那些地位显赫而身份高贵的人或神明口中发出。秘索思的演说场所通常在军营或公开场合。 从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荷马诗史中的秘索思与逻各斯基本上还是一组对立的词语，二者在很多地方都存在差异（表6）。就表述者而言，秘索思的演说者一般为地位比较高贵的男性英雄或神明，而逻各斯的持有者多为女性或品性温和的男性。在表述场合上，秘索思一般由男性英雄在公开场合尤其是军营发表。与此相反，逻各斯的演说者一般在私人场合表述自己的观点，他们希望通过自己动听而悦耳的话语来取悦对方，从而试图劝说其听众接受其观点。毋庸置疑，秘索思斯与逻各斯在真实性层面也形成了对比：前者是一种符合实情而真实可信的言论，它具有十足的说服力，而后者则是一套诡诈而不可信的话语，但听上去非常悦耳，颇能打动人心。另外，秘索斯思表述的内容一般比较充沛，具有十足的理性成分，而逻各斯则比较简短，充满了虚构与诱惑。 就赫西俄德与荷马的文本而言，秘索思是一种话语或话语的表述方式，其最大的特征就是真实性。秘索思的演说者一般是社会地位比较高贵且身份显赫的首脑人物或神祗，而秘索思表述场地一般是公开场所，比如，集会，军营或神明聚集的神殿。从这个层面而言，在古代希腊，至少是在赫西俄德与荷马的时代，秘索思远比现代意义上的神话所描述的内容宽泛，更具可信性。更为重要的是，秘索思是作为神话的元概念而存在的，在赫西俄德和荷马时代，它是人类真理的象征：一则秘索思就是一件事实，一段真实的话语，一种富有力量的言说方式，一套神圣的话语。或者说，在赫西俄德与荷马文本中，不存在作为虚构或故事的神话，只有作为真实性叙述或叙述方式的秘索思。尽管在书写形式有些渊源，现代意义上的神话与古希腊人的秘索思，至少在赫西俄德、荷马时代，二者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尽管秘索思与逻各斯两个词汇本身似乎是中性的，都表示“词语”或“故事”，但在具体语境中它们却呈现出某种差异。作为在具体语境中出现的与秘索思对立的概念，逻各斯同样是一种叙述或叙述行为，其内涵更多地与虚构相关。逻各斯的演说者多半为女性或未成年人，即便是男性，其性情也比较温和。另外，逻各斯的演说者通常带有一种功利性的需求，渴望通过逻各斯而让其听众跟从自己。当然，逻各斯带有很强的诱惑性，多半系花言巧语或甜言蜜语，更多地与谎言、虚妄和欺骗相关。赫西俄德、荷马文本的逻各斯与现代语境中的逻各斯在内涵上同样是对立的，与柏拉图之后的逻各斯存在冲突。 就表述内涵而言，赫西俄德与荷马文本中的秘索思与逻各斯是一组对立的概念，二者在许多方面都存在差异。但这并不意味着古希腊经历了从神话思维到理性思维的演变，也并不意味着存在逻各斯取代秘索思的理性化历程。在叙述的真实性层面，逻各斯后来取代了秘索思，但在赫西俄德与荷马时代，二者均为希腊人表达宇宙观的两种不同手段，只不过在具体语境中内涵有所差异而已。在叙述的真实性层面，秘索思与逻各斯是对立的，在叙述内容上，秘索思与逻各斯是互补的，二者共同建构了赫西俄德与荷马时代人类表述世界的方式。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项目“中华文明探源的神话学研究”（项目编号：YZDA）阶段性成果。 [1] Luc Brisson ,translated by Catherine Tihanyi, How Philosophers Saved Myths: Allegorical Interpretation and Classical Mythology,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4, p.25. [2] Christopher Rowe, “Myth, History and Dialectic in Plato’s Republic and Timaeus Critias,”in From Myth to Reason?: Studi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Greek Thought, edited by Carlo Ferdinando Russo,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265. [3] Kathryn A. Morgan, Myth and Philosophy from the Presocratics to Plato,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 p.14. [4] Bruce Lincoln,Theorizing Myth: Narrative, Ideology, and Scholarship,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9, p.10;Bruce Lincoln. “Competing Discourses: Rethinking the Prehistory of Mythos and Logos,” in Erethusa30 (1997), pp.341-363. [5] Ken Dowden, The Uses of Greek Mythology, London: Routledge, 1992, p.4. [6] Jean-Pierre Vernant, translated by Janet Lloyd. Myth and Society in Ancient Greece,Sussex: Harvester Press, 1980, pp.186. [7] 陈中梅《“投杆也未迟”——论秘索思 》，载《外国文学评论》1998年第2期，第5-14页；陈中梅《柏拉图诗学和艺术思想研究》，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453-497页；陈中梅《言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91-332页；陈中梅《神圣的荷马——荷马诗史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05-420页。 [8] 孙柏《丑角的复活》，学林出版社，2002年，第21-22页。 [9] 陈珂《戏剧形态发生论》，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年，第199页。 [10]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6,Lines 30-35,“καί μοι σκῆπτρον ἔδον δάφνης ἐριθηλέος ὄζον δρέψασαι, θηητόν.ἐνέπνευσαν δέ μοι αὐδὴν θέσπιν, ἵνα κλείοιμι τά τ᾽ ἐσσόμενα πρό τ᾽ ἐόντα.καί μ᾽ ἐκέλονθ᾽ ὑμνεῖν μακάρων γένος αἰὲν ἐόντων,σφᾶς δ᾽ αὐτὰς πρῶτόν τε καὶ ὕστατον αἰὲν ἀείδειν.ἀλλὰ τί ἦ μοι ταῦτα περὶ δρῦν ἢ περὶ πέτρην;” [11]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s 27-28,“ἴδμεν ψεύδεα πολλὰ λέγειν ἐτύμοισιν ὁμοῖα,ἴδμεν δ᾽, εὖτ᾽ ἐθέλωμεν, ἀληθέα γηρύσασθαι.” [12]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0, Lines 8-10,“Ζεὺς ὑψιβρεμέτης, ὃς ὑπέρτατα δώματα ναίει.κλῦθι ἰδὼν ἀίων τε, δίκῃ δ᾽ ἴθυνε θέμιστας τύνη.ἐγὼ δέ κε, Πέρση, ἐτήτυμα μυθησαίμην.” [13] Luc Brisson, translated by Catherine Tihanyi, How Philosophers Saved Myths: Allegorical Interpretation and Classical Mythology,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4, p.11, p.16. [14]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s24-25,“τόνδε δέ με πρώτιστα θεαὶ πρὸς μῦθον ἔειπον,Μοῦσαι Oλυμπιάδες, κοῦραι Διὸς αἰγιόχοιο.” [15]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 169,“θαρσήσας δὲ μέγας Κρόνος ἀγκυλομήτης ἂψ αὖτις μύθοισι προσηύδα μητέρα κεδνήν.” [16] Hesiod, M.L.West, ed, Theogony, Lines 664-665, “ὣς φάτ᾽.ἐπῄνεσσαν δὲ θεοί, δωτῆρες ἐάων, μῦθον ἀκούσαντες.” [17]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Lines193-194,“βλάψει δ᾽ ὁ κακὸς τὸν ἀρείονα φῶτα μύθοισιν σκολιοῖς ἐνέπων, ἐπὶ δ᾽ ὅρκον ὀμεῖται.” [18]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Line 206,“τὴν ὅγ᾽ ἐπικρατέως πρὸς μῦθον ἔειπεν.” [19]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Lines 263-264,“ταῦτα φυλασσόμενοι, βασιλῆς, ἰθύνετε μύθους δωροφάγοι, σκολιέων δὲ δικέων ἐπὶ πάγχυ λάθεσθε.” [20]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Lines 207-211,“δαιμονίη, τί λέληκας; ἔχει νύ σε πολλὸν ἀρείων. τῇ δ᾽ εἶς, ᾗ σ᾽ ἂν ἐγώ περ ἄγω καὶ ἀοιδὸν ἐοῦσαν. δεῖπνον δ᾽, αἴ κ᾽ ἐθέλω ποιήσομαι ἠὲ μεθήσω. ἄφρων δ᾽, ὅς κ᾽ ἐθέλῃ πρὸς κρείσσονας ἀντιφερίζειν. νίκης τε στέρεται πρός τ᾽ αἴσχεσιν ἄλγεα πάσχει.” [21]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 27,“ἴδμεν ψεύδεα πολλὰ λέγειν ἐτύμοισιν ὁμοῖα.” [22]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s 226-232,“αὐτὰρ Ἔρις στυγερὴ τέκε μὲν Πόνον ἀλγινόεντα Λήθην τε Λιμόν τε καὶ Ἄλγεα δακρυόεντα Ὑσμίνας τε Μάχαςτε Φόνους τ᾽Ἀνδροκτασίας τε Νείκεά τε ψευδέας τε Λόγους Ἀμφιλλογίας τε Δυσνομίην τ᾽ Ἄτην τε, συνήθεας ἀλλήλῃσιν, Ὅρκον θ᾽, ὃς δὴ πλεῖστον ἐπιχθονίους ἀνθρώπους πημαίνει, ὅτε κέν τις ἑκὼν ἐπίορκον ὀμόσσῃ, Ὅρκον θ᾽, ὃς δὴ πλεῖστον ἐπιχθονίους ἀνθρώπους πημαίνει, ὅτε κέν τις ἑκὼν ἐπίορκον ὀμόσσῃ.” [23] Hesiod, M.L.West, ed,Theogony, Lines 888-891, “ἀλλ᾽ ὅτε δὴ ἄρ᾽ ἔμελλε θεὰν γλαυκῶπιν Ἀθήνην τέξεσθαι, τότ᾽ ἔπειτα δόλῳ φρένας ἐξαπατήσας αἱμυλίοισι λόγοισιν ἑὴν ἐσκάτθετο νηδὺν Γαίης φραδμοσύνῃσι καὶ Οὐρανοῦ ἀστερόεντος.” [24] Hesiod, M.L.West, ed, Works and Days, Lines 77-79, “ἐν δ᾽ ἄρα οἱ στήθεσσι διάκτορος Ἀργεϊφόντης ψεύδεά θ᾽ αἱμυλίους τε λόγους καὶ ἐπίκλοπον ἦθος τεῦξε Διὸς βουλῇσι βαρυκτύπου. ” [25] Hesiod, M.L.West, ed,Works and Days, Lines 106-108, “εἰ δ᾽ ἐθέλεις, ἕτερόν τοι ἐγὼ λόγον ἐκκορυφώσω εὖ καὶ ἐπισταμένως,σὺ δ᾽ ἐνὶ φρεσὶ βάλλεοσῇσιν,ὡς ὁμόθεν γεγάασι θεοὶ θνητοί τ᾽ ἄνθρωποι.” [26] Hesiod, M.L.West, ed, Works and Days, Lines 782-789, ἕκτη δ᾽ ἡ μέσση μάλ᾽ ἀσύμφορός ἐστι φυτοῖσιν, ἀνδρογόνος δ᾽ ἀγαθή. κούρῃ δ᾽ οὐ σύμφορός ἐστιν, οὔτε γενέσθαι πρῶτ᾽ οὔτ᾽ ἂρ γάμου ἀντιβολῆσαι. οὐδὲ μὲν ἡ πρώτη ἕκτη κούρῃ γε γενέσθαι ἄρμενος, ἀλλ᾽ ἐρίφους τάμνειν καὶ πώεα μήλων σηκόν τ᾽ ἀμφιβαλεῖν ποιμνήιον ἤπιον ἦμαρ. ἐσθλὴ δ᾽ ἀνδρογόνος. φιλέοι δέ᾽κε κέρτομα βάζειν ψεύδεά θ᾽ αἱμυλίους τε λόγους κρυφίους τ᾽ὀαρισμούς.” [27] Richard P.Martin, The Language of Heroes: Speech and Performance in the Iliad,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9, p.22. [28] Bruce Lincoln. Theorizing Myth: Narrative, Ideology, and Scholarship, p.17. [29] Homer,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T. Murray, revised by George E. Dimock,The Odysse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Book 5,Lines 208-209,“αἰνῶς μὲν κεφαλήν τε καὶ ὄμματα καλὰ ἔοικας κείνῳ, ἐπεὶ θαμὰ τοῖον ἐμισγόμεθ᾽ ἀλλήλοισιν.” [30] 荷马诗史中“秘索思”一词出现的次数大约为160多次，限于篇幅，这里难以一一罗列，笔者在此仅标出其中较为典型且比较关键的语句出处，它们分别如下：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 Iliad ,1.25, 1.33, 1.273, 1.361,1.379, 1.388, 1.565, 2.200, 2.282, 2.335, 3.76, 3.87, 4.357, 4.412,5.715,7.404,9.309,9.62,11.839,14.127,15,202,16.83,16.199,19.85,19.107,19.220,20.369,22.281,24.571; Homer,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T. Murray, revised by George E. Dimock, The Odyssey, 1.273, 1.361=21.355, 2.77, 2.83, 5.98, 8.302, 10.189, 10.561, 23.62. [31]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Iliad,Book 7,Lines 400-402, “μήτ᾽ ἄρ τις νῦν κτήματ᾽ Ἀλεξάνδροιο δεχέσθω μήθ᾽ Ἑλένην: γνωτὸν δὲ καὶ ὃς μάλα νήπιός ἐστιν ὡς ἤδηΤρώεσσιν ὀλέθρου πείρατ᾽ ἐφῆπται.” [32] 学者布鲁斯·林肯其论著指出，在大英博物馆收藏的一块约公元前世纪的编号为136的纸草上，δόλοισι 被λόγοισι 所取代。See Bruce Lincoln, Theorizing Myth: Narrative, Ideology, and Scholarship, p.9. [33]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Iliad.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9,Book 4,Lines 338-342, “ὦ υἱὲ Πετεῶο διοτρεφέος βασιλῆος, καὶ σὺ κακοῖσι δόλοισι κεκασμένε κερδαλεόφρον τίπτε καταπτώσσοντες ἀφέστατε, μίμνετε δ᾽ ἄλλους; σφῶϊν μέν τ᾽ ἐπέοικε μετὰ πρώτοισιν ἐόντας ἑστάμεν ἠδὲ μάχης καυστείρης ἀντιβολῆσαι.” [34]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 Iliad, Book 15,Lines 390-400,“Πάτροκλος δ᾽ εἷος μὲν Ἀχαιοί τε Τρῶές τε τείχεος ἀμφεμάχοντο θοάων ἔκτοθι νηῶν, τόφρ᾽ ὅ γ᾽ ἐνὶ κλισίῃ ἀγαπήνορος Εὐρυπύλοιο ἧστό τε καὶ τὸν ἔτερπε λόγοις, ἐπὶ δ᾽ ἕλκεϊ λυγρῷ φάρμακ᾽ ἀκέσματ᾽ ἔπασσε μελαινάων ὀδυνάων. αὐτὰρ ἐπεὶ δὴ τεῖχος ἐπεσσυμένους ἐνόησεΤρῶας, ἀτὰρ Δαναῶν γένετο ἰαχή τε φόβος τε, ᾤμωξέν τ᾽ ἄρ᾽ ἔπειτα καὶ ὣ πεπλήγετο μηρὼ χερσὶ καταπρηνέσσ᾽, ὀλοφυρόμενος δ᾽ ἔπος ηὔδα.” [35] Homer,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T. Murray, revised by George E. Dimock,The Odyssey,Book 1,Lines 55-59,“τοῦ θυγάτηρ δύστηνον ὀδυρόμενον κατερύκει, αἰεὶ δὲ μαλακοῖσι καὶ αἱμυλίοισι λόγοισιν θέλγει, ὅπως Ἰθάκης ἐπιλήσεται: αὐτὰρ Ὀδυσσεύς, ἱέμενος καὶ καπνὸν ἀποθρῴσκοντα νοῆσαιἧς γαίης, θανέειν ἱμείρεται.” [36]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 Iliad,Book 1,Lines 376-379,“ἔνθ᾽ ἄλλοι μὲν πάντες ἐπευφήμησαν Ἀχαιοὶ αἰδεῖσθαί θ᾽ ἱερῆα καὶ ἀγλαὰ δέχθαι ἄποινα. ἀλλ᾽ οὐκ Ἀτρεΐδῃ Ἀγαμέμνονι ἥνδανε θυμῷ, ἀλλὰ κακῶς ἀφίει , κρατερὸν δ᾽ ἐπὶ μῦθον ἔτελλε.” [37]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 Iliad,Book 2,Lines 200-202, “δαιμόνι᾽ ἀτρέμας ἧσο καὶ ἄλλων μῦθον ἄκουε, οἳ σέο φέρτεροί εἰσι, σὺ δ᾽ ἀπτόλεμος καὶ ἄναλκις οὔτέ ποτ᾽ ἐν πολέμῳ ἐναρίθμιος οὔτ᾽ ἐνὶ βουλῇ.” [38]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Iliad,Book 7,Lines 403-404,“ὣς ἔφαθ᾽, οἳ δ᾽ ἄρα πάντες ἐπίαχον υἷες Ἀχαιῶνμῦθον ἀγασσάμενοι Διομήδεος ἱπποδάμοιο.” [39] Homer, with English translated by A.T.Murray, revised by William F.Wyatt, Iliad,Book 11,Lines 838-840,“τὸν δ᾽ αὖτε προσέειπε Μενοιτίου ἄλκιμος υἱός. πῶς τὰρ ἔοι τάδε ἔργα; τί ῥέξομεν Εὐρύπυλ᾽ ἥρως; ἔρχομαι ὄφρ᾽ Ἀχιλῆϊ δαΐφρονι μῦθον ἐνίσπω, ὃν Νέστωρ ἐπέτελλε Γερήνιος οὖρος Ἀχαιῶν. ἀλλ᾽ οὐδ᾽ ὧς περ σεῖομεθήσω τειρομένοιο.” [40] Homer,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T. Murray, revised by George E. Dimock,The Odyssey,Book 5,Lines 96-98,“εἰρωτᾷς μ᾽ ἐλθόντα θεὰ θεόν.” αὐτὰρ ἐγώ τοι νημερτέως τὸν μῦθον ἐνισπήσω. κέλεαι γάρ. Ζεὺς ἐμέ γ᾽ ἠνώγει δεῦρ᾽ ἐλθέμεν οὐκἐ θέλοντα.” [41] Homer,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T. Murray, revised by George E. Dimock,The Odyssey,Book 8,Lines 300—302,“ἀγχίμολον δέ σφ᾽ ἦλθε περικλυτὸς ἀμφιγυήεις, αὖτις ὑποστρέψας πρὶν Λήμνου γαῖαν ἱκέσθαι. Ἠέλιος γάρ οἱ σκοπιὴν ἔχεν εἶπέ τε μῦθον.”  （原文刊载于《外国文学评论》，2011年第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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