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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进贵:西域的金玉良缘

 無情360 2018-01-30

【编者按】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马进贵先生因病于2018年1月27日下午在乌鲁木齐逝世,享年71岁。

马进贵先生,新疆乌鲁木齐人,生于1947年,1964年进入新疆玉雕厂工作,至今从事玉雕工作50多年。作为中国传统工艺和田玉金银错技艺的挖掘人,他将中国古代春秋之后就已失传的金银错技艺发掘出来,重现于世人面前,被誉为'中国玉器金银错第一人”。

经作者同意,谨借韩子勇先生《西域的金玉良缘》一文,回顾玉雕大师作品,睹物思人,以示悼念。

西域的金玉良缘 ——《金缕之雅——马进贵西域玉雕艺术》读后

文/韩子勇

东方尚玉,西方尚金。

这样一种甚至源自史前的文化选择,分别参与了构筑东西方文明的奠基礼。但是,它们并非是在相互隔离的封闭环境中隐秘地各自完成的——它们也有分享、重叠和混搭。而且,我以为,文明或文化最优美、最神奇、最浪漫、最惊心动魄和神秘激动的故事,正是发生在相互分享、重叠和混搭的那一刻、那一个地方、那一片人群的深处。

古代西域,正是上演和见证了这一文明聚合的露天剧场。

伴随盛世收藏的灼人热浪,新疆和田玉,如同孙猴子旱地拔葱,腾身踩上了五彩祥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地飞涨着身价。市场神话演绎的是金钱数字,其文化意义在一片财富鼓噪中被严重遮蔽了。面对一件宝物,人们忍不住要问的,总是它值多少钱。对于它是什么、有什么含义、隐藏着怎样的文化和心灵的秘密,总是语焉不详或懒得去问。

这几年,我收到很多玉界朋友相送的各种玉器方面的图册,翻看之余,常有一种不屑的感觉要冒出来,就是俗不可耐。因为厚厚的、印装精美的、翻起来能把手割破、掉地下能把脚砸伤的画册,基本上全是玉雕作品的图片,几乎找不到文字,找不到话语和表达,找不到立场和观点。总之,是见物不见人,见人不见心。偶尔很少的一点文字,也多是图片说明,是拐弯抹角地说它多珍贵、多稀有、值多少钱。这类书,其实不能算书,差不多是最差的广告。诸位可以回忆一下,那类图册的内容,常常是无线索、无结构、杂乱无章的,页码排序完全没有意义,怎么翻都行,怎么翻都像是电视剧中广告的随意插播。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今天参加的这本《金缕之雅——马进贵西域玉雕艺术》首发会,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含义。这本书,是美图配佳文。读这本图册,我们得到一个有头有尾、起承转合、精彩有序的玉文化故事,知道了在中华玉文化的煌煌巨制当中,曾经也有西域本土的传奇篇章——而且,这篇章主要不再是作为玉石原料产地而出现,同时还有心灵、手艺和爱意,这就是玉石雕琢中的“金银错嵌宝石传统工艺”。

我以为,中国古代西域这个地方,从东西方两大文明来说,非常重要,是“见面”、“对话”、“偷情”乃至“联姻”、“混居”的地方。从中华文明的立场来看,文明的流向随中央王朝的强弱盛衰有不同的节奏、力度和覆盖面。力强时,向西深入到很远的地方,力弱时又收缩退守。如同潮汐的进进退退,溅起一线闪烁的浪花。但如果划一条基本线,取一个平均值,找出一个介约数,总体而言,大致是在“西域”这块地方,是在“西域”这个“刻度”上。如果考虑1840年之后,中央王朝面临的“千古未有之变局”,丧权辱国、损兵弃地、签订一系列不忍去翻的不平等条约,这一大历史中不幸的“现代时刻”,实际上还应该再向西一些,是包括中亚在内的广义西域概念。也就是说,西域是中华文明向西流布的前沿、前线。换一个角度,从西方文明向东的流布来看,也如是,这里也是它向东抵近的东端、东线。

在这个有着具体主题的首发式上,扯这么远的话题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在马进贵先生传承的这门“金银错嵌宝石传统手艺”上。东方尚玉、西方尚金,西域、新疆这个历史上两大文明相遇的地方,是促成金玉良缘的“洞房”。新疆有三大山系,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三大山系在今天都是跨境多国的山系。其中,阿尔泰山,中国古人也叫金山、金微山,很早就有文献记述,是东西方古文明范围内的“黄金神话”的“根据地”。西方历史学之父、古罗马时代的希罗多德,所写的第一本西方的历史书《历史》,就提到阿尔泰山的族群及黄金。无独有偶,中国的神话系统中,昆仑神话是主体,是创世的开篇,也以昆仑为基座。“河出昆仑”——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一直到清,都被认为源于昆仑;而“玉出昆冈”更是为中华文明的奠基礼选择了一个非凡的象征物:和田玉。我曾戏言,中华民族是“贾宝玉”,是“衔玉而生”。“玉”在中华文化中是根源性的元素,如同龙图腾的民族集体记忆一样,也的确如此,玉最早是大规模地用来雕龙,比如在红山文化中。“文心雕龙”的意思,转借引申一下,是用言、用玉,立言、立礼,不是用金钱。

古代西域文明,因为处在东西方文明这样一个“见面”、“对话”、“偷情”的特殊位置,因为它是“最东”和“最西”,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这里“尚玉”和“尚金”两种文化因子并存,并存于天山两侧的阿尔泰山和昆仑山。翻翻谷歌地图,你还可以发现,这三个山脉再往西端,几乎是连在一起的,打了个类似欧元符号的“ε字形”。

有了这些背景,再回到马先生的这本《金缕之雅》上,去理解马先生的“金银错嵌宝石传统工艺”,我们就摸到了这种金玉合璧的手艺的文化之脉。源于克什米尔和巴基斯坦等地的“痕都斯坦玉器风格”,当然也是中华玉文化传统加工工艺重要一支,且不说这些地方历史上曾长期为中央王朝所控制(克什米尔的一些地方至今仍是中印巴三方未定区域,历史上是“西域”这一地理文化概念的一部分),单从此类玉器向东的流向来看,它受中央王朝的审美文化所控制,它主要的市场也在华夏腹地,在中央王朝的皇室;把这一工艺和风格推向高潮的“第一推手”,就是当时清室的三个最有为的帝王——康熙、雍正、乾隆。

在玄奘口述、辩机记录整理的《大唐西域记》中,玄奘讲到当时人们的一种普遍见解,就是把世界分为四类:南为“象主之国”——指南亚、印度;西为“宝主之国”——泛指波斯、大食以及西域绿洲圈;北为“马主之国”——指北方游牧;东为“人主之国”——指中央王朝、华夏腹地。四类分居也混居,但都包绕西域,因此西域也成了四大文明交汇之处。玉石这一中华之宝,在西域,有了“痕都斯坦风格”,有美妙的金玉良缘,也是一种天定的文化宿命。

马先生是西域的回族、新疆的回族,重商、重手艺、善于学习、善于游居各族之间、善于处理与各族关系,也一向是回族的优点。马先生能在“金银错嵌宝石传统手工艺”濒危的时刻,重拾香火,并发扬光大,不愧是国内“金银错嵌宝石技艺”第一人。

“登昆仑兮食玉英”,玉在远古用于礼神、礼仙,是神仙之食。和玉打交道的玉雕大师,也应该是沾点仙气、沾点文化之气的得道之人。即使仅算人间手艺,这手艺也饱含历史的厚重。手艺也叫手工的艺术。手艺不仅是一门技艺、一个养家糊口的营生,手艺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闪现着智慧、勤劳和心灵之光。

(注:此文系2011年12月28日,韩子勇先生在《金缕之雅——马进贵西域玉雕艺术》一书首发式上的致辞整理而成。)

《和田玉错金嵌宝石四大法器》

《白玉错金嵌宝石西番壶》

《错金银象耳瓶》

《青玉错银夔龙纹茶具》

《白玉错金夔龙纹瓶》

《黑碧玉错银嵌宝石西番壶》

《青白玉错金嵌宝石鼓形壶》

《碧玉错银夔龙纹文房八品》

《五福捧寿》

《错金白玉念珠》

《白玉错金嵌宝石金刚杵》

《墨玉错银嵌白玉倭角圆盒》

《青玉错金饕餮纹象耳爵》

编辑/Marco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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