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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对癌症十余年,却为大足石刻三次落泪……这位让人敬佩的老专家走了

 XYTS001 2018-01-31

编者按: 2018年1月29日晨,原大足县文物保管所所长、重庆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原副馆长、重庆市大足石刻研究会原副会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陈明光先生,不幸逝世,享年87岁。这位把一生热情倾注于大足石刻的长者安静地走了,他不仅为大足石刻留下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更为无数后来人树立了伟岸的精神丰碑。


本文是大足石刻研究院院长黎方银于2012年为陈明光先生所著《大足石刻档案(资料)》一书所写的序言(标题为编者所加)。

来源:大足石刻(ID:dzskyj)



央视大型纪录片《大足石刻》对陈老的专访


2011年初春的一天,陈老手里拿着厚厚的几叠书稿,轻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说,这几年我把有关大足石刻的资料尽可能地收集了一下,撰成了《大足石刻档案资料》一书,希望馆里能支持出版。


我似有些陌生地望着这位年已八旬的老人,看着他精瘦而又略显白晰的面孔,把书稿拿在手里掂了又掂,翻了又翻,顿时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感动已让我的双眼湿湿的。


因为这部近50万字的书稿,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大足石刻从公元650年至2010年间开凿、保护、管理、研究、宣传和合理利用所涉及到的重大事件及重要人物,时间跨度长达1360年,尽管我不知道陈老是怎么写出来的,但是我知道,写这部书稿的老人已患胃癌整整十年!


《大足石刻档案(资料)》


我与陈老的相识是在1982年。那年八月的一天,我和另一位同学肩扛着简单的行李,怀揣着一个年青人的梦想,在磅礴的大雨中,从大足化龙乡沿着泥泞的机耕路,步行五公里去宝顶,到当时的大足县文物保管所报到。


在当时还很荒凉的宝顶,我见到了时任文管所所长的陈老。在与他第一眼的对视中,我从未想到在我以后的生命中,他会对我有如此大的影响,而只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般人少有的果断和精明。


陈明光在文物考察现场(左一)


在以后我们共事的近三十年中,我和陈老的关系可谓如兄、如父,亦师、亦友。在别人眼里,他的正直与善良,他的乐观与豁达,他的严谨与细致,他的执着与奉献,以及他对文物事业的忠贞与坚韧,无疑都具有示范性的意义,成为后学者的榜样。但在我心里,陈老的三次落泪,却更能深深地、永久地打动着、感动着我。


青年时期的陈明光先生


1976年初夏,在西南政法大学任讲师、年级支部书记、年级主任的陈老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回到了大足。按理说应该给他安排一个相对对等的岗位,但事与愿违,他被分配到大足县文物管理所当所长,从处级干部变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乡级干部,从政法战线转到了文物战线。


当时的文管所,房不过两间,人不过3位,钱不过几千,大足石刻还是一片不毛之地,是一个谁都不太在乎,谁都没有放在眼里,穷而又穷、小而又小的单位。这时的陈老,第一次流下了他人生中最委曲的眼泪。


早年陈明光在北山石刻


早年陈明光在宝顶石刻(左一)


1984年春夏,大足石刻对外开放已经几年,这时的文管所也已远非昔比,文物事业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发展势头,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大足石刻美好的未来。然而也就在这时,一纸调令却又将陈老调离了文管所。


想想八年来为了将大足石刻这座“未开发的金矿”开发出来,自己所跑的路,所吃的苦,所受的累,所付出的汗水与心血,陈老的心碎了,第二次流下了他人生中最无奈的眼泪。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爱,因为八年时间与大足石刻朝夕相伴所结下的不解之缘。


陈明光在文物考察现场(左二)


1999年12月1日晚,已经回到重庆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原大足县文物保管所)任副馆长十年的陈老,突然接到时任馆长郭相颖从远在北非摩洛哥历史文化名城马拉喀什打来的电话,郭馆长在电话中语无伦次地告诉他,在今天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第23届缔约国代表大会上,大足石刻成功列入了《世界遗产名录》,已经正式成为了世界文化遗产。


放下电话,陈老的心久久难以平静,回想起大足石刻从默默无闻的荒山野岭走上世界遗产舞台的种种艰辛,泪水再一次在他脸上流淌。当然,这是喜悦的泪水。 


陈明光回忆大足石刻成功列入

《世界遗产名录》时的心情


从不爱到不舍,从不舍到最爱,大足石刻让陈老走向了人生的另一个极致。他常开玩笑说,我对大足石刻的爱,就像一个人得了癌症一样,已无药可治。不幸地是,这句调侃的话却如谶言般被他自己言中了。2001年1月,年近70的他被诊断出患了胃癌。


陈明光先生正在翻阅资料。


在动手术那天,时任馆长的郭相颖、副馆长童登金和我,以及他两个儿子都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平静地微笑着向我们挥了挥手,很用力地说我会挺过来的。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我们大家都怀着忐忑的心情经受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在那一天,他是被我们谈论得最多的一次,他的好与不好,他的对与错,他的是与非,他的成功与失败。因为我们谁都知道,癌症意味着什么。


陈明光在文物考察现场(左一)


与病魔顽强抗争这句话,我是从陈老身上才真正读懂它的含义的。对于一个癌症病人而言,身体的、精神的折磨让人无法想象。然而就是这样,大病之后的他仍笔耕不辍,即便在住院化疗期间也未停止。


只要身体稍有恢复,大脑意识稍微清楚,便叫儿子带上资料书籍,放在病榻旁,方便他随时查看。


每次化疗回到家里,他也不听家人的劝阻好好休息,只要能下床,能走路,便坚持到办公室。每次在路上遇见他,他依然腰板挺得笔直,依然谈笑风生,依然乐观而风趣,让我们大家无法相信,眼前这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是一位癌病患者。


陈明光正在查阅资料


世界上所发生的很多事,有的我相信,有的我质疑,但陈老与病魔顽强抗争的事不得不让我折服。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他的坚强,他的毅力,他的执着,他的精气神,仅仅是源于他对生命的渴望吗?当然不是,我心里很清楚,这完全源于他坚定的人生信念!


很多人都曾问过陈老:“您为什么不像其他的老人那样去喝茶打牌,游山玩水,或养鱼种花,安度晚年呢?”他说:“上帝给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时间花费在这方面太可惜,希望在有生之年,再为大足石刻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这样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能为后人留点东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办公室里工作的陈明光先生


如今,十年过去,凝聚着陈老心血的这部书稿摆在了我的面前,并嘱我为之作序。按照惯例,为书序者,除作者本人外,非作者序应该邀请知名专家撰写。


为此,我曾推辞再三,但陈老一意坚持,我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但我想了很久,我该写些什么呢?写他对党的文物事业的忠贞,写他对大足石刻的贡献,写他任劳任怨的情操,写他无私无畏的精神,写他对后学者的厚爱,抑或按照写序的要求,隆重推荐他的著作,高度评价他的作品?


最终我觉得,一位与癌症病魔抗争十年的老人能够撰写出这部书稿,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证明了一切,根本无需我赘述。为此,我便写了这段文字,以此来表达我对陈老的敬重!


最后,在本书即将付梓之际,请允许我代表所有关心陈老的人,祝老人家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陈明光先生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证书 


 

陈明光先生旧照


谨刊此文,深切悼念

愿先生一路走好!

来源:大足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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