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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碑亭》将于大年初三上演丨田慧专访:不瘟不火,是戏曲艺人的幸运

 cxag 2018-02-08

大年初三(2月18日),王珮瑜将与梅派青衣田慧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合作演出京剧《御碑亭》。这出戏对田慧而言有特殊意义,她与师父梅葆玖先生合作的《绝版赏析》版本,成为她最珍贵的回忆。谈往事,忆故人,今天的田慧,很深情,很可爱。


从容、大气,不瘟不火,是梅派青衣田慧带给观众最深刻的印象。不上台的时候,她就在家里下下厨、抱抱狗,享受安静。谈到有关“京剧传承”这样宏大的命题,她不善表达、习惯躲避。但回顾她的经历就知道,这份平静中,自有力量。



异乡求学:“只是生病的时候会很想家”

田慧的父母都是资深戏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很难不受到样板戏的影响,翻新的唱腔、有力的唱词,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让大众受到传统艺术的熏陶。父亲喜欢拉京胡,时常到外公家请教,一来二去便与母亲相识,后来再去大概不是为了学琴。因戏结缘,田慧未出生就与京剧有了说不清的羁绊。


在父母琴瑟和鸣的影响下,田慧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奶奶,您听我说”和“垒起七星灶”了。在哈尔滨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天,断续的京胡声和孩子的欢笑声,温暖着一家人。如果就这样把京剧当做一生的爱好,也是很好的,但前方有更大的使命等着她。



1997年,上海市戏曲学校来东北招生,11岁的田慧凭着从小打下的基础,轻松的通过了初试和复试。去上海进行终试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同期参加考试的郝帅、杨扬、杨亚男都能唱能翻,很是成熟,而她没有学过表演,嗓子的状态也极不稳定。从小对唱戏充满自信的她,心里开始打鼓,自觉要名落孙山,收兵回营了。父亲感受到女儿情绪不佳,就带着她去了东方明珠,“反正只有两种结果,先玩个痛快再说”。


很快他们收到了录取通知,却出现了第三种结果:录取了,但成绩不理想,要交赞助费。这时乐天派的父母也犯起了嘀咕,最后他们把决定权交给了田慧。年幼的她却异常笃定,这个远离冰封雪国、常年春暖花开的城市,对她有着惊人的吸引力。她给父母写下保证书,保证自己将刻苦学戏、认真生活,就孤身一人来到上海。



到了上海,一切都是新的。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割裂固然痛苦,但拒绝适应是更不可能的。艰苦的训练、陌生的环境,听不懂的口音、吃不惯的口味,都是压在身心上无形的重担。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半学期后的测试。一句平日里胸有成竹的“玉堂春含悲泪忙往前进”,到了那个“进”的拖腔,却不知怎的,声音完全不受控制,字韵也不知归到了什么地方。行腔未毕,她已是满面羞惭。


考完试,她想起了平时不敢想的一切,背井离乡,高额的学费,一年的试读、甄别期,飘忽不定的嗓音,似有若无的天分……思前想后,觉得前路茫茫。这番经历也让她及早明白,发挥失常,对于艺人来说是最伤心委屈、却又无可奈何之事,但也许,并不存在真正的“失手”,只有功夫不到家。


这是她艺术之路上最为惊险的难关,难度在于,自身力量的弱小,还不能从容的处理事故、调整身心。回忆学艺之初,她并没有夸大一个孩子异乡求学的艰辛,只淡淡的说,平时和小伙伴们一起练功觉得都还好,沈绮琅、陆义萍两位老师都很照顾我。只是生病的时候会很想家。


在科学的训练方法和自身的不断努力下,田慧非常顺利的通过层层考试,嗓音状态变佳,专业日益精进,也获得了公演资格。说起学生时代的演出,田慧来了兴致,“那时候,天蟾逸夫每周末都有演出。平时练功枯燥,每到这时就像放风、去春游,女生都买了冰激凌、话梅,整个剧场二楼都是戏校同学,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瑜老板他们班演出。”有趣的是,有时候锣鼓点一响,田慧就睡着了。也许是平时练功太辛苦,也许是这熟悉的节奏,本就是她年幼时的摇篮曲,让她心安。



师恩难忘:“他们让我进去看他,我想,还是不了”


也许是极为相似的扮相和同一天生日,让田慧与梅葆玖先生的相识,添了许多亲近之感。一出《三堂会审》,清亮甜润的嗓音、端庄气派的青衣风范,竟来自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让梅先生十分惊喜。而得到梅先生的赏识,是当时的田慧完全没有想到的,她眼前的这位长者,“很温和,说话慢慢的,彬彬有礼”,令人仰慕敬重。时机所限,田慧未能即刻拜师。而梅先生却极尽为师之道,为她制定了一套学习计划,根据自己年轻时所学,要求她多学梅派基础戏,骨子老戏及文武并重的戏,并且强调,唱梅派一定要学昆曲。凡到上海,必然带着田慧演出、出席活动,尽力提携。

梅先生说戏,喜欢“案例教学”,根据具体的演出,给出有针对性的意见。有一次田慧在杭州出演“坐宫”,演完后梅先生婉拒了别人的宴请,回到房间吃了碗面条,就给田慧说戏。说到人物,梅先生说铁镜公主并不是传统的青衣形象,她说京白,性情也活泼,他便模仿起自己小时候,听老北京的旗人说话的音调。说到表演节奏,他特别提醒田慧,铁镜公主出场,念完闷帘儿一句“丫鬟,带路啊”之后,要刚刚好在两个锣鼓点之后走出来,不能早也不能晚,这才容易有“碰头好”。出早了显不出公主的气度,晚了就浇灭了观众的热情,场子就凉了。

2008年青春版《大唐贵妃》是师徒二人的圆梦之作。简化《大唐贵妃》乐队、一人从头至尾演绎,是梅先生的夙愿,一出戏想流传下来,就必须精简舞台,随时随地能演出。老师平时的“碎碎念”,被田慧听进了心里。她用尽全力克服了赶妆紧急、体力不支的困难,终于为老师献上一场特别的《大唐贵妃》。演完在后台,她当即行礼拜师,终于完成了多年前的心愿。



除了专业上的教导,梅先生平日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也让田慧受益良多。他平时喜欢穿花衬衫,但如果需要见客,他一定会把衣服上的猫毛清除掉,保持体面整洁,是对来访者的尊重。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与人相交不论地位身份,礼数都极为周到。梅门之风,令人赞慕。


回忆老师离开的情形,一贯平静的她哽咽难言。


“从梅老师昏迷到过世有二十几天。那段时间,我在北京上海之间来回奔波,知道大限将至,但还抱着微弱的期望。病房每天下午有固定探视的时间,很多人排着队,他们让我也进去看他,可是我想了想,还是不了。因为范梅强(梅兰芳外孙)老师跟我说,他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了。我害怕看到老师不完美的一面。没过几天,医生就不让再进去探望。”


“没过几天,老师就走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和梅老师没有刻意做很多的交流。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家人。”


说戏谈艺:“演员是被动的,像《西施》一样安静、无是无非,最好”


众所周知,学艺难,做艺苦。随着传统艺术日渐式微,戏曲演员的辛苦也被无以复加的描摹着。但在田慧的身上,完全看不出这份沉重。



辛苦自然也是有的。有一次演《玉堂春》的“会审”,夏天的上海气温接近四十度,剧场设施简单没有空调,一个钟头跪着唱下来,她全身都湿透了。卸妆换衣时才发现,鲜红的罪衣罪裙把她的腿染成了红色,洗了几天才褪去。对于这些,她总是轻描淡写,当作笑话来说。对于唱戏“吃苦”,她不但不抵触,还乐在其中,“会审这场戏,要跪着唱很久,这本身就很过瘾”,“《宇宙锋》的装疯,角色跳进跳出,赵艳容对赵高、对哑奴、对自己(观众)要有三副面孔,演起来很过瘾”。不是真正的艺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她比任何人想的都清楚,演员天生是被动的职业,演出环境、观众,甚至有时连剧目都不容选择,而她的精力,只够放在舞台上,那就把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最好。


就是这样的心性,让我们看到舞台上一个个从容不迫的女性形象。初战青京赛,二十出头的田慧从台口走到台前,一个安静、无是无非的西施就出来了,让人感到大局已定。多年以来,这种气质已成为她的习惯。初学艺者容易“做不到”,稍有所成后容易“做过头”,有多少演员技巧纯熟,只差一口仙气。唯有这样的不瘟不火,方能经得起品味。



对京剧未来的发展,她的愿望非常朴素,就是希望更多的人喜欢京剧。现在最让她安慰的是,一辈子热爱京剧的父母,退休后做起了“义务宣传员”,时常走进校园为孩子讲戏、唱戏,和老伙伴调调嗓、跳跳舞,人生有一乐趣,是晚年大幸事。


毓秀灵慧,砚田勤耕。就像舞台上不悲不喜的西施,看似跌进自己的命运里被牵制着,实际上早已自知,一切际遇都是命中注定,做自己该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莫须有”的一夜之情将何去何从?

2月18日 初三 周日 日场13:30

2018新春演出季

“上京实力派”演出季展演

《打瓜园》 郝杰 董欢

《林冲夜奔》 郝帅

《御碑亭》 王珮瑜 田慧 

杨楠 杨扬 虞伟 顾亮 等

上海天蟾逸夫舞台

恭候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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