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先锋 柳迪 1985年出生于陕西,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摄影系,曾获瑞士爱丽舍Lacoste摄影金奖。 顽固而持久的幻觉 如果我们观看一段无限循环的影像,这段影像会在某一时刻出现一次全景式的展示,这之后再回到之前无限循环的过程中,如此往复。在影像发生改变时你是否依然在场?除此之外如果你发现树木突然变成了彩色,森林中突然出现了巨人,又或者是突然播放的音乐,这是否又会打破你对预期的想象? 艺术家柳迪的作品《自我的重量》《顽固而持久的幻觉》就是以上述结构发生的3D动画作品,这种结构方式更像是对生活的一种隐喻,大多数时候我们的生活都是乏味的,真正的欢愉却很少发生,当真正的高潮出现之际,你又不一定会在场,但无论你是否在场,它都依然会发生,所以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生命体验中的很多时刻都只是“听说”。 2017年柳迪带着全新的作品回归,而《自我的重量》、《顽固而持久的幻觉》也只是他“脱离传统智慧”中的两个意向,第三部视频目前依然在制作当中,这距离他上一部作品《动物规则》已然过去了7年之久。 动物规则 在《动物规则》中,柳迪将动物变形放大,让他们出现在城市中而不是森林里,因为这种突兀的,让人不适应的视觉感受会给人们以一种刺激,人对环境的熟悉感和动物的陌生感,以及超越现实的感受,交叉在一起更有利于让人在意识到周遭世界的同时又产生怀疑。 柳迪认为只有将成见打破的时候,眼中的世界才会更清醒,巨大动物的出现其实是提供一种途径,它显示的信息代表了常识的不可靠。既认知世界方式的缺陷,随之而来的就是意识到对于现实世界的不完全认知以及对于狭隘现实世界的怀疑,这种时候,人才更无限的接近真实,才更感知到琐碎生活之外的某些更持久也更有价值的东西。 动物规则 《动物规则》让柳迪很快被人们熟知,并获得了爱丽舍Lacoste摄影奖金奖,但他并不想陷入形式感中,而是继续寻求超越,2017年3月,柳迪在北京艺门画廊举办个展《脱离传统智慧》。用三维去模拟真实的过程其实与作品中“长久的乏味与短暂的欢愉”的经验相似,在制作过程中,“造物”让柳迪发现了一种介于现实世界和三维塑料感之间的质感,虽然辛苦,但可以完全由自己来进行控制,从而有可能让作品达到极致。 自我的重量 《自我的重量》来源于贡布罗维奇的一个荒诞想法:每个人自我的重量取决于地球上总人口的数量,因为人类的总重量是恒定不变的,所以当地球上的人口越来越多,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轻。“相比柏拉图那个时代的人类,我们变得无足轻重。”随着作品中镜头缓慢的上移,在穿越层层树林后,我们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顽固而持久的幻觉 《顽固而持久的幻觉》柳迪将模仿苏联时期太空主题的壁画、来自于漫威《超人》里的一段特效动画的男女形象、参考了美国乡村画家格兰特·伍德油画的田野背景、静静浸泡在标准泳池里的老人这些元素进行了一次“不合理性的拼贴”,柳迪认为这些元素的复杂才是重要的,它们跨域了各种维度,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建立了新的联系。 在期待柳迪之后的作品能够为我们带来“长久等待之后的欢愉”的同时,YT连线柳迪,与他聊聊这几年的漫长创作。 YT:去年(2017年)3月份的个展之后,都在忙些什么? 柳迪:个展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因为展览那段时间工作的有些辛苦,所以展览之后休息了一阵子。这之后在做新作品的脚本工作。对于我来说《脱离传统智慧》中的那两段video仅仅是个开始,远远还未完成,但是我自己知道,以我的工作方式和能量,要想把我脑子里关于这个系列的内容全部完成,是个移山的过程,但又不能不做,对于我来说,目前也不想做别的主题。 YT:你本科学习的是摄影,但摄影却从没有作为你创作的主要手段,我觉得你的个人经历也有一种超越常识的感觉,好像很多人会认为学摄影的人会从事摄影工作一样,但你跳脱出了这样一个设定,蛮有意思的,但这也有一定的难度吧? 柳迪:虽然不简单,但也并不难。我喜欢“摄影”的结果,我觉得那是一种对现实世界的保存方式,把现实保存在一张相纸上。如果有一天人类灭绝了,有别的智慧生物来到地球上,他们认知地球文明的方式可能是通过这些照片保存的图像:音乐节、奥运会、夜晚被电力照亮的城市、僵硬的政客、落日下跑步的人类。这可能是照片的终极意义。 但我并不喜欢拍照的过程,因为在镜头后面我总会忍不住考虑关于构图和审美的一系列问题,这让我没法真正观察也没法思考。而且我也不喜欢“采集现实图像”这样的创作方式,我更倾向于“造物”,从零开始的创造,而不是把我觉得打动我的现实拍摄下来。这就是我没有完全使用拍摄作为手段的原因。所以,这是一个唯一答案,是我是什么所以我做什么的问题,而不是我选择了什么的问题,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做的很多选择是伪自由意志,我们以为我们做出了选择,仅此而已。虽然说的这么宿命,但我还是打算努力工作。 动物规则 YT:似乎你的创作周期总是很长,你的创作过程是如何的,或者说你一般都是如何工作的? 柳迪:我记得某个艺术家说过:“一个艺术家一生中能创作的作品数量是有定数的。”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那些创作周期比较长的人,生命周期也比较长。 关于工作方式的问题,我大体上脚本写三天,动画做一年。创造力基本集中在那三天里了。 YT:无论是《动物系列》还是《脱离传统智慧》,你的作品似乎总是在试图打破常规意识,尝试去接近超越现实的真实?尽管《脱离传统智慧》中你选择用“脱离”一词,但实际上“脱离”还是具有“超越”的性质,这里不同的是超越的程度,无论是更加感性的表达或者更加理性的表达,你所关注的始终是这一类问题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这一问题呢? 柳迪:生活的琐碎与复杂性会让人迷失,我想“超越”这些细节会比较容易保持清醒吧。但反过来,清醒并不能帮你解决生活中实际的问题,“清醒”本身是一种“精神镇痛剂”,他帮你在艰难中减轻痛苦,但即便这样,也很珍贵。 动物规则 YT:在阅读中,一些理论会被消化成为经验,也有被纳入成为作品的支撑,而反过来在这种相互的作用中,你又是否焦虑过作品沦为一种理论的注脚? 柳迪:我其实很想让作品作为那些我崇拜的理论的注脚,可惜做不到。视觉作品对抽象概念的解释是有限的,视觉作品有自己的逻辑。不仅视觉作品无法作为理论的注脚,理论作品甚至不能精确的解释视觉作品对人产生的影响。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我担心作品成为别人的注脚,而是担心作品达不到注脚的高度。 YT:你的作品会采用一种哲学性的思考,并以此来虚构出一个超越现实更加接近真实的世界,采用“虚构”这种方式是否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 柳迪:“虚构”不光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虚构”一直是人类的专利。举个极端的例子,chuck close的照相写实主义绘画也是一种虚构,它是染色材料与画布的微妙结合方式产生的“虚构”。无论多么写实的绘画,都是对现实世界的简化与虚构,评判写实绘画的标准就是对某个艺术家“简化”与“虚构”技艺好坏的评价。 对于我来说,哲学思考是一个由头,由此产生的视觉形象会继承一部分“由头”中的信息,也会产生一部分新的东西,这部分新的东西应该来自你所说的“虚构”。对于我而言,“由头”是我保持兴趣的方式,类似种子,但最终的形态来自“虚构”,虚构才是让我激动的部分。因为“虚构“是我上面所说的“从零开始的创造”。 自我的重量 自我的重量 YT:《顽固而持久的幻觉》题自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我们这样熟悉物理的人都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分别不过是顽固而持久的幻觉”,这似乎是在告诉人们,大脑所反应的并不是真实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简单的思考给人们头脑中带来的只是一些已经发生的经历,但这句话的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是“熟悉物理的人”,日常中我们并不熟会像科学家那样熟知物理,因此一直在一种误区中错误地认为现下所思考的即为现在,据考证,老年人的时间误差要比青年人更加严重,这是否是你选择了一个衰老的人脸作为主要人物的原因呢? 柳迪:爱因斯坦那句话是在一封写给朋友的信中出现的,这其实不是一个严谨的理论表达,这应该理解成一个诗意的表达。“顽固而持久的幻觉”说的其实是时间。我想说的也是时间,只不过是站在生命的角度。对于生命来说,时间的终点就是肉体消亡的那一刻。时间的终点让人持续的恐惧,直到时间的终点。 老人就是一个在接近时间终点的人,那个场景是一个结合了游泳池与实验室的空间,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对于生命个体来说,肉体的维护与精神上对永恒真理的追求,究竟哪个才是对抗死亡的方法?另外,其实爱因斯坦那封信也是关于死亡的,他写那封信的目的是安慰他的一个朋友,因为他们一个共同的朋友刚刚去世了。 顽固而持久的幻觉 顽固而持久的幻觉 YT:《动物系列》中你试图通过画面呈现出一种与哲学气氛、宗教气氛接近的局面,而《脱离传统智慧》中这一气氛似乎更加明显,但又不是非常明确的宗教指向,你更在意的是这种气氛?为什么呢? 柳迪:我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如果现在我去想这么做的原因,我想大概是我想表达的东西刚好和宗教的目的有一些重合,比如对现实的“超越”。但这其实也是艺术的一部分功能。很多艺术家对宗教的使用是因为被宗教的某些视觉元素吸引,也有一些是被宗教本身的概念吸引,我是后者。 中西方早期艺术的一大部分都是为宗教服务的,是因为宗教需要利用艺术的功能。艺术与宗教都提供了一种“逃遁”的可能,艺术许诺了一个不同于现实的新世界,宗教许诺了一个更美好的来世,本质上,他们都是对“现实”的超越。 YT:第三部影像的进展如何呢? 柳迪:第三部还没开始制作,我打算把剩下的几部脚本一起完成再开始制作,我的创作周期比较长,可能再过一年半载能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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