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裁者被打倒之后——伊朗电影《总统》（流亡的独裁者）

置身在一个互联网时代，我们是及时在线直播的看到了许多独裁者的下场，萨达姆·侯赛因、卡扎菲、穆巴拉克、本·阿里·······这个名单再往早一点还会列上很长，比如齐奥塞斯库、阿敏、皮诺切特、墨索里尼、希特勒·····。打倒独裁者只是第一步，长期专制独裁、政治迫害留给人心的损害、社会的震痛却不是短时间就能消除。

伊朗大导演马克马巴夫拍摄的《总统》（又译《流亡的独裁者》）可能是上述任何一个独裁者的原型。伊朗现实的政治环境马克马巴夫不得不面对着艺术与政治之间的纠葛，也让他对发生在当今中东的一场场革命有着自己独特的观察视角与思考。

电影中的总统向自己的小孙子讲述着当总统的好处，打个电话就能让城市里面所有的灯都灭掉，于是祖孙两个情同儿戏的玩起了这个打电话的游戏，然而黑暗中的城市突然枪声大作，革命瞬间就爆发，总统送走了不省心的家人，两个女儿上飞机之前还在互相因为瑞士银行的账号等问题争执不休，他和小孙子留了下来，因为能成功度过危机，稳固大全。返回宫殿的总统车队遭到了街头革命的围攻，整个国家机器崩溃，总统如过街老鼠一般带着小孙子弃车而逃，昔日的独裁者，在最后一刻众叛亲离。这场景很像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瞬间被民众推翻，匆匆开着直升飞机逃亡，被捕后直接被枪毙。逃亡的总统抢劫了一个老理发师父子，准备化妆偷渡。比起《独裁者》那种恶搞卡扎菲的闹剧电影不同，《总统》更是以写实主义的寓言来表现独裁者倒台以后的问题。

小孙子角色设定代表孩子的天真发问，他很多质朴的问题背后都有总统明知不对，但是仍要自圆其说的荒谬。同样，这样一个小孩子跟随逃亡，也让观众不自觉的同情这对逃亡中的独裁者爷孙的命运，尽管独裁不好，但是看到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和带着一个小孩子还是让观众忍不住同情人物的命运。

造反的士兵看似打倒独裁，但是所作所为也不敢恭维，一样的恃强凌弱，强暴妇女、滥杀无辜等等，总统一路上听到了他统治造成的恶果，穷人不满意，富人同样不满意，在搭车的后面也咒骂着他的昏聩，青年时代认识的妓女，妹妹惨死在他的监狱，几百封信的哀求却也没有得到总统的赦免，如今落难的总统也得不到她的原著，他搭车遇上了从他的监狱里面出来的政治犯，有的在狱中受尽残酷虐待，充满复仇的意味，而另有一位知识分子政治犯则表示出以暴易暴不可取，对于民主重建来说不能这样做。电影中最悲情的一幕是，带着对爱人的思念，拖着残疾的身躯怕会家见到爱人的一位政治犯，发现心爱的姑娘早就嫁人并且生了孩子，他当着恋人的面用一把钢叉自杀，独裁政治造成的悲剧，给一段本来相爱的恋人造成了一生的痛苦与遗憾。

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流亡的总统去亲历，触动着人物自身的反思，总统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去，愤怒的人群把他从水管道中拉出来，撕扯暴打，民众设计了各种折磨他想杀死他的办法，甚至先当着他的面绞死他的小孙子，这段场景我们并不陌生，前后墨索里尼，后有卡扎菲，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不对自己的人民好点？可惜这样的历史教训对于世界上还最后存在的几个独裁者来说未必听得懂，所以可想而知他们未来的结局也是自己打下的伏笔。

在最后处决总统的关键时候，还是之前的知识分子站出来制止愤怒的人群，康的说：知识分子是敢于在公共空间发挥理性的人。乌合之众最容易情绪化，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总结了大众心理学，群体运动的特点，历史经常看到的教训是打到了一个独裁者，扶植起来的是更大的独裁者，历史上好多独裁者都是以为人民的名义赢得支持，发动革命或者政变上台，最终又退化成全体人民的敌人，里面的经验教训也是让知识分子不断反思的，为什么目标高尚的革命总是走向自己的反面？在现代民主转型过程中到底能梳理出那些有价值的经验？

作为电影艺术家的马克马巴夫在影片的结尾没有给出哲学的，而是一个艺术的回答：”跳舞。”弹琴跳舞是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象征意象，对于小男孩儿来说，跳舞总是让他想起自己在宫殿里面的小恋人，对于总统来说跳舞是逃亡谋生的手段和身份的掩护，对于政治犯来讲，跳舞唱歌曾经让他荒诞的坐牢，歌声是他的愤懑与忧伤，也有美好的向往，而最终的舞蹈，是一种民族的和解，如果我们人类学不会共舞，我们注定也只有灭亡，世界因为我的纷争而荒废，就像知识分子质问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没有这么多士兵做帮凶，强力维稳，一个独裁者怎么能为所欲为做那么多坏事？

人们为独裁者的倒台起舞，也是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和解起舞，在艺术上昔日的独裁者与愤怒的民众达成了一种电影上的共识和解，这也是导演自己的一种现实乌托邦，现实正在发生的反独裁、追求人权的斗争还是和解无期，也只是一种电影上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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