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是中国最早的文字,人们都将它作为文明的象征,却不知甲骨文产生于祭祀,在这个过程中从头到脚都充满了血腥杀戮和野蛮骇人的东西。
祭祀是古代中国最为重要的宗教仪式,具体就是按照自己的观念向神奉献,用礼物来祈祷神的福佑,而在古人看来,最珍贵的礼物无外乎食物。于是祭品便也主要以食物为主,在甲骨文中,“祭“字写作,就像用手拿着一块带血滴的腥肉。下面的“示”字是祭神放东西的桌案,中国文字许多都是象形文字,这个“祭”就是杀牲后放在桌案上以腥肉献神,反映了原始人割腥啖膻的遗俗。“祀”字甲骨文写作“巳”或“异”,即举行祭祖仪式时用小孩为“尸”,由尸主代替神灵饮酒,后来引申为对各种神灵的祭祀。 商朝人非常尊敬神,他们把至高神称为上帝,并且认为人是不能直接通神的,只有商王的祖先死了以后才能“宾于帝”,和上帝交流,即使商王有什么要求,也只能通过祭祖来由祖先给上帝转达。因此先王之灵便是连接天国与现世的惟一桥梁,因而商代祭祖隆重而又频繁,主要分为自然神祭祀和祖先祭祀两大类。 自然祭祀的对象主要有: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土地山川等,其祭祀方法主要有: 燎祭。也写作燔、,都属于火祭,主要适用于天空诸神,即将牺牲投于烈火之中,使之焚化的青烟上达天廷。因为在古人看来:“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达之。”(《礼记·郊特牲》孔颖达疏)燔燎时腥臭的青烟直达高空,表明这份礼品已被天神接受。另外,也有用燎祭之法祭土地山川的情况。 瘗祭。主要用于祭祀山神和地神。因为“地示在下,非瘗埋不足以达也。'因而要将牛、马、羊、豕、鸡等牲畜直接埋于地下,表示山神、地神接纳了这份礼物。 沉祭。主要用于祭祀水神,就是把牛、羊等祭品推入河中,以便于水神接受。 而其中最可怕的,则属于人祭。 商朝最隆重和最重要的祭祀 是祖先祭祀,殷人祭祖,主要用彡、羽、胁三种祭法,其中胁祭又由祭、、胁三种祭法构成。在祭祀祖先时,彡祭和羽祭单独进行,而胁祭三法联合举行。每年,要分别用彡、羽、胁三种祭法把各位先王、先妣先祭一遍,称为周祭。周祭的次序是羽祭,胁祭、彡祭,其中羽祭是预祭,胁祭是正祭,彡祭则是绎祭。祭祀祖先所用牺牲,主要包括牛、马、羊、鸡、犬、豕六畜,其中以牛最为尊贵。献祭的牲畜要大小合适,毛色纯一,以雄性为佳。选作牺牲的牲畜要在牢圈里专门饲养三个月,待其膘肥体壮后使用,所以牛又称为“太牢”,羊称为¨少牢”。处置祭品的方法包括燎(火烧)、埋、沉、卯(削木贯穿)、俎(置于木制台上)等等。人们曾归纳商代“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礼记·表记》),商人祭祖虔诚、隆重而又频繁,商王祖先都是以忌日天干为庙号,如太甲、太康、仲丁等等,祭日与忌日相应。由于先公先妣较多,同一个干日去世的先王有好几位,于是又要轮开,每一旬的一天只能安排祭祀一位,下一代的只好往下一个旬日排,这样轮祭祖先一周就要十二旬。到了商朝末年,用三种祭法轮祀三周,共要祭先公先妣168次。也就是说,殷王一年之中平均两天就要祭祖一次。 祭祀神灵,就要献出祭品。而在商人的心目中,人的生命则是对神的最适当的奉献,也是所有祭品中最珍贵而实用的一种,所以向神灵献祭,献上人祭,最能表现他们对祖先神灵的虔诚。因而商人除去大量屠杀牲畜外,还大量地以人为祭品祭献神灵,将活人用做牺牲,杀之以祭神灵和祖先,甲骨文中便有大量的文字显示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和血腥。 甲骨文中的人牲有多种,包括等,每一个字都对应着一种人牲及用于杀祭的方法。例如“人”是卜辞中人牲之通名,商人经常把“人'当作祭品和畜牲一起向祖先神和自然神献祭,如《合集》1052正:“五人卯五牛于二珏。'就是用五个人为祭牲,剖开五头牛,献上两对玉进行祭祀。商人常将人牲杀害后和畜牲一起向祖先神献祭,其中“人”数量最多,甚至一次有高达千人的记录。则是另一种通用的人牲,亦常与畜牲一起杀后向女祖先神献祭。在祭祀祖先时,商人一般祭祀男性祖先时用人牲数量巨大,人牲又根据来源以不同的方国称呼,如羌、奚、姜、垂、印、尸、而等,或根据男女给予不同称谓,如、、、等为女牲。 商朝时期,国家之间战事频繁,商人便把在战争中俘获的大量异族人用作人牲,向神灵献祭,就连敌方首领也难逃厄运。俘获敌方首领后,不但将之用于祭祀宗庙、祖先,并且砍下他们的头,在头骨上刻上铭文以纪念胜利。(胡厚宣、胡振宇:《殷商史》,第173-174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在甲骨文中,有着各种不同的杀人牲法,对人牲进行宰割、焚烧、土埋、水沉或曝干陈列等处理而用来祭祀。主要有: ,“伐”字的甲骨文写法像用戈架在人之颈上,即用戈或其他武器砍下人牲的头颅向神灵献祭,是人祭中最为常见的杀人牲法。 ,字的甲骨文构形像将人牲的双手反缚,抓住其发辫,用斧钺断其头颅之状。它和伐法都是用武器砍下人牲头颅向神灵献祭,惟使用的是古代的一种大斧,并用此法进行祭祀时很少有其他畜 牲诸如牛、羊等与人牲搭配使用,而用伐法进行祭祀时则常有牢、牛、等牲畜与人牲搭配使用。 ,“卯”是在祭祀时对剖或分解人牲的肢体,即将人牲对剖分成两半向神灵献祭。在殷商祭祀活动中,这一方法既用于屠杀畜牲也用于屠杀人牲,卯法所剖人牲大多以男性为主。 作为杀人牲法,即裂腹刳肠之意,以解剖人牲的肢体向神灵献祭。在献祭时,用此法所用的人牲数量较大,甚至一次可用“百羌”,即百名羌人。 是用棍棒等武器击毙人牲以向神灵献祭,献祭的对象以祖先神为主。 ,与前者一样,亦是用棍棒等武器击毙人牲以向神灵献祭。击毙人牲法所毙人牲有男性也有女性,主要用于向祖先神献祭。在小双桥商代遗址内新发现的祭牲人骨墓葬中,人牲的头骨上多有被锐器或钝器打击的孔洞,使用的大约便是这种杀牲法。 ,是用武器劈砍人牲以向神灵献祭的方法,它是一种集体屠杀,在卜辞中,此法所用人牲的数量最为惊人,居于人牲记录之首位。《合集》1027正:“不其降千牛、千人。”即祭祀一次用千牛,千人。 ,岁,甲骨文构形像兵器斧钺,用作刿割之“刿,亦指劈杀人牲向神灵献祭。岁杀的人牲以羌牲多见,一次常用羌牲数量为“三十”。与此相似的还有“卯”,先在寝宫内进行驱除疫鬼的祭,侑祭和祭,刿杀羌族人牲三十名,同时对剖十头牛进行祭献。 ,,指在火上焚烧人牲,以此向神灵献祭。在卜辞中,记录这种用牲法的汉字还有字。字在传世文献中写作,在商人的祭祀活动中主要是将人置于火上焚烧以求雨,这种方法也是商人杀人牲法中使用最频繁的方法之一。中国古代以农为本,以此求雨,在殷商祭祀活动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同时亦用此来祈求消除洪水或大涝之灾。并从卜辞看,商人使用法的人牲绝大部分是女性,并且很少搭配其它牲畜。 ,在传世文献中写作尞,它是另外一种杀人牲法,亦是把人牲放在木柴上焚烧以示祭祀,但的人牲主要是男性,祭祀目的亦与农事相关,既为了祈雨,也为了析年。 另外还有许多其它的杀人牲法,如,陷,即将人牲置于坑中活埋,以此向神灵献祭。先民认为只有将祭品埋于地下,神灵才能享用到,沈,即在祭祀中将人牲沉人水中溺死,以此向神灵献祭。,, 以整个人牲(全牲)尸体陈列向神灵献祭,既有畜牲也有人牲,所陈人牲以男性为主,主要用于向自然神和祖先神献祭,这种方式还有,即矢。,即“戠”字,传世文献中与膱、脡、脯、朐同义,就是将人牲剖开取出内脏,然后曝晒制成肉干向神灵献祭。这种方式还有,即箙,指将人牲劈开胸部,取出内脏,风干以祭。这种方法所用人牲几乎都是羌人,主要用来向祖先神献祭。,即㲹,是指一种刏人牲血法,祭祀时刺伤人牲使其出血,以此向神灵献祭,主要亦献祭祖先神。在古代祭祀活动中,血是一种象征着生命力旺盛,生育繁衍的祭品,除以血祭祖,还用之来祭社稷、五祀和五岳。直到春秋,中国仍在战争中屠杀俘虏,以血涂鼓。,就是在祭祀中将人牲烹煮为熟品,以此向神灵献祭,传世文献中用“胹”字,就是说将肉煮烂。多年以前我去殷墟,便清楚地记得一名首领被砍头后放在一个缶中,头被煮烂,那大张的嘴巴至今想起,尤觉毛骨悚然。
今天,我看着这一个个赤裸裸的文字,仍然觉得全身毛发倒竖,不寒而栗,便想起了当初在殷墟时看到的那一排排、一列列、到处层层叠叠满满地到处堆放着的头骨和尸骨,各种可怕痛苦的姿势和表情,或没有脚,或没有身、或骨头上大大的刀印、或身体在土里上下断裂……当这样的文明,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时,我几乎要窒息。同行还有一位可爱的小朋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问:“他们为什么被杀死了呢?” 我不知怎样做简短的回答,只好说:“因为他们是奴隶。” 不想孩子竟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真理:“要是人不当奴隶该有多好啊!” 是啊,无论怎样血腥的文明,也不管我们做多少解释,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奴隶的悲惨,可怕的甲骨文字,还依然留存着过去恐怖血腥的一面。那里的人何止枉谈尊严,就在人祭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中,连生命的驱壳都无法留下,只能以最残忍恐怖的方式蹈入死地,何其悲惨苦痛!若问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那时的人们根本还未进入文明,因此只能被暴力胁迫、恐吓和压榨,同时还有他们千般的无知和千般的无力,因而只能真实惨痛地真正任人宰割。 还是孩子的话, “要是人不当奴隶该有多好啊!” 可是,不当奴隶,就要人去除奴骨,而且要有才识作为基础。我们今天的人们啊,一定能够完全摆脱不当奴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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