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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由一死，仗还没开打也就结束了。蒙古帝国虽然避免了血光之灾，但是麻烦又来了，该由谁来继承汗位呢？ 贵由的后宫倒是有好几个，皇后是出身厄鲁特部的海迷失（或说她是蔑儿乞部人）。儿子也有三个，长子忽察、次子脑忽都是海迷失所生。三子禾忽，生母是一个妃子。 贵由汗皇后海迷失 可是贵由生前没有指定储君，因而无论谁坐在大汗的宝座上，都注定是一只叼着金块的野鹿，成为贪婪的猎人竞相狩猎的目标。 自从乃马真皇后窃取权柄以来，整个帝国乌七八糟，每况愈下，已经到了败亡的临界点。成吉思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实在受不了接蹱而来的瞎折腾。 幸运的是，海迷失倒不像乃马真皇后那样充满权力欲。贵由死后，海迷失循规蹈矩，按照惯例下令封锁道路，禁止任何人自由来往，并将灵柩运到额敏河畔的叶密立，那儿是窝阔台兀鲁思宫帐所在地，也是贵由生前的封地。 料理丧事的同时，海迷失分别向唆鲁禾帖尼、拔都及其他宗王，派去了告哀使，并征询宗亲们的意见，自己应该继续留在叶密立，还是要回到和林。 唆鲁禾帖尼多多少少有点意外，赶紧给海迷失送去了一大堆安慰的话，以及衣服、一顶象征已婚的高帽子。 拔都仍然驻军在阿剌豁马黑，尽管与贵由有着解不开的仇怨，但是如今阴阳相隔，还有什么怨恨不能化解的？于是拔都也向海迷失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并衷心祝愿她跟着贵由的两个大臣合答、镇海，同心同德，把国家治理好。 由于自己年老体衰，还患有脚病，所以拔都就拜托那些年轻的宗王们，把必须办的事都办起来。 客套话归客套话，接下去最要紧的就是尽快选出新汗，以免重蹈乃马真皇后的覆辙。 拔都仍然是所有宗王中最年长的，由他出任蒙古大汗是众望所归。只可惜自己拥有一个庞大的金帐汗国，足以跟蒙古帝国分庭抗礼。加上年事已高，一身都是病，所以拔都暮气沉沉，对争夺汗位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拔都告诉海迷失：你暂时别走了，让那些宗王、亲王、大臣们，都到我这儿来，召开忽里勒台大会，推举新汗。 拔都的汗帐 但是拔都的话立即招来一片抗议声。按例忽里勒台大会应当在蒙古旧地举行，于是两个宰相合答、镇海公开拒绝赴会。忽察、脑忽兄弟俩也只在阿剌豁马黑住了一两天，就借口萨满巫师不允许久留，逃之夭夭。不过他们临走之前留下和林长官帖木儿，委托他告诉拔都：拔都对所有的宗王来说都是兄长，无论他命令什么，他的话就是法律。 前来开会的三三两两，察合台家族与拔都素来势不两立，只有被赶下台的哈剌旭烈等失势者，带着借助拔都力量抢回政权的念头屁颠屁颠而来。窝阔台家族也只有一个合答罕。 亲王之中有已故元老速不台之子兀良哈台、铁木真异母弟别里古台之子也速不花。 拖雷家族唯拔都马首是瞻，蒙哥、阿里不哥及庶弟末哥三兄弟信心爆棚而来。他们将是这一次忽里勒台大会的主角。 得知贵由的死讯之后，唆鲁禾帖尼抢先一步，派蒙哥到阿剌豁马黑去见拔都，借着探病拉关系。只要能够与拔都联手，拖雷家族就会顺利地重返帝国政权的巅峰。 由于唆鲁禾帖尼已经铺就了一条团结友好的大道，所以拔都与蒙哥一拍即合，窝阔台家族必须无条件退出政治舞台。 拔都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热情洋溢地夸赞蒙哥：你是拖雷的长子，成吉思汗发迹之地的守护者。更何况你聪明仁慈，具备治国之才。有你蒙哥在，谁还能称汗呢？ 四个儿子都当皇帝的英雄母亲唆鲁禾帖尼 蒙哥还有点顾虑：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窝阔台家族是不会乖乖交出政权的。 拔都立即把窝阔台家族批得体无完肤：窝阔台的几个儿子违背老爸的遗言，不把权力交给失烈门，不遵古法、不敬宗亲，让脱列哥那这个婆娘轻易得逞，搞得整个国家混乱不堪。由此看来，窝阔台的后裔根本就没资格继承汗位！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蒙哥激动得泪流满面，有拔都兄长这句话我蒙哥死而无憾！ 于是这次史上最冷清的忽里勒台大会成了拖雷家族执政前的预备会议。 会议一开始，拔都就提议：继承汗位的应当身经百战、饱尝人生酸甜苦辣，并曾经率军远征近讨、屡立功勋。而蒙哥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果然不出所料，拔都话没说完，窝阔台家族的亲信就猛烈地开火反击。 海迷失的代言人野里知吉带第一个发难。野里知吉带是札剌亦儿人，贵由生前对他委以重任，驻守在阿塞拜疆的木干草原以及伊朗北部的大不里士，辖境从中亚的阿姆河到西亚的摩苏尔，帐下兵力异常雄厚。 手握枪杆子，就试图抢夺话语权。 野里知吉带指责拔都：窝阔台大汗生前指定皇孙失烈门为储君，在座各位都亲耳听闻。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如今失烈门仍在，一旦把汗位让给他人，将置皇孙于何地啊？ 野里知吉带的话太有分量了，不但宗王们无话可说，就连拔都也哑火了。 眼见拖雷家族迈向执政之路即将被封死，蒙哥的庶弟末哥发言了：窝阔台大汗的遗命谁敢不遵？但是不要忘记了，是谁违背了窝阔台大汗的旨意？是谁把乃马真皇后和贵由拱上汗位的？ 末哥以其矛攻其盾，狠狠地将了野里知吉带一军。 大会之上唇枪舌剑，交锋的激烈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战场。由于拔都为蒙哥强力背书，宗王们紧急磋商之后，不得不决定，明年春天在曲雕阿兰举行全体宗王参加的忽里勒台大会，正式拥立蒙哥为汗。在这之前，仍由海迷失皇后抱着年幼的失烈门垂帘听政。 阿剌豁马黑会议之后，术赤第三子别儿哥、拔都长子撒里答奉拔都之命率军三万，护送海迷失、蒙哥等人回到和林。 但是海迷失摄政之后，完全把国事抛在脑后，一整天就关在和林的密室里头，跟那些萨满巫师鬼混在一起，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忽必烈雕像 海迷失的两个儿子忽察、脑忽大为不满，就在海迷失宫殿的对面建立了两个府邸，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他们擅自签署文书、颁布旨令，宰相镇海又优柔寡断，搞得人们晕头转向，莫知所从，朝中比马蜂窝还乱。 唆鲁禾帖尼实在看不下去了，大骂忽察、脑忽兄弟祸国殃民。两兄弟却仗着有察合台汗王也速蒙哥背后撑腰，根本就不买唆鲁禾帖尼的账。他们的倒行逆施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演愈烈，蒙古帝国又渐渐脱离轨道，缓慢地滑向堕落的深渊。 由于忽察、脑忽兄弟的抵制，原定于海迷失称制二年（1250年）春天召开的忽里勒台大会没有下文了。急得拔都和唆鲁禾帖尼的使者如织布一般来回穿梭，可是到了年底仍旧连个影儿都没有。 负责保护蒙哥安全的别儿哥有点害怕，赶紧报告拔都：夜长梦多，日久必生变。 拔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示别儿哥：强行拥立蒙哥为大汗。谁胆敢反对，谁就掉脑袋！ 在关键的时刻又是拔都挺身而出。拔都的话如春风化雨，深入到草原上的每一个人心中。蒙哥登上汗位，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唆鲁禾帖尼不敢大意，这可是决定拖雷家族命运的非常时刻。 于是唆鲁禾帖尼暗地里大做手脚，开始施展怀柔战术，给老百姓们小恩小惠，给宗亲和大臣们送礼送钱。 拔都和唆鲁禾帖尼的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终于发生了作用， 海迷失称制三年（1251年）夏天，全体宗王参加的忽里勒台大会在曲雕阿兰的大斡耳朵隆重召开。 蒙古帝国的发迹之地曲雕阿兰 拔都派出兄弟别儿哥、脱哈帖木儿为代表，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宗王们也硬着头皮，络绎不绝地来到成吉思汗的发迹地——曲雕阿兰。 唆鲁禾帖尼仍然不敢有所松懈，继续争取那些中间派人士的支持。她给摇摆不定的宗亲们送上一句温馨的友情提示：挤骆驼奶之前必须爱抚骆驼。意思很简单明了，你们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先给拖雷家族一个面子。 克鲁伦河畔现在是人山人海，旌旗满天飞。可仍然不见海迷失和两个儿子忽察、脑忽，以及察合台汗王也速蒙哥的踪影。 蒙哥只好做最后的努力，派失烈门去和林见海迷失母子们，派阿蓝答儿去阿力麻里见也速蒙哥，分别给他们捎去了不轻不重的几句话：成吉思汗家族的大多数人都已经齐聚曲雕阿兰，由于你们的缺席，忽里勒台大会一直拖延至今。可是再也没有推迟和耽误的时间了。如果你们心系整个家族的团结和安宁，那就恳请尽快出席忽里勒台大会。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共商国是，而且猜忌和叛离的肮脏面纱，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和睦的脸庞上摘下！ 尽管蒙哥说得如此恳切，但是海迷失、也速蒙哥等人依旧无动于衷。 蒙哥再也没有脾气了，时不待我，立即下令开会。为了防止各种意外，拔都之弟别儿哥的三万人马严密地监视着曲雕阿兰的一静一动。 蒙哥的三个弟弟，分别担负重任。三十七岁的忽必烈负责大会的组织工作；末哥把守着大斡耳朵的帐门，禁止人们随意出入；旭烈兀则站在卫士们面前，禁止人们吵闹喧哗和交头接耳。 在各种保安措施的严厉管控之下，大会开得很成功，很顺利，很圆满。蒙哥毫无悬念地当选为蒙古帝国第四任大汗。根据占术师和星象家的建议，在公历下半年的第一天（７月１日），即六月十一日举行登基大典。因为星象图预兆非常吉利，那一天福星从天而降，高照头顶，就连木星和金星都要挤过来沾点光。 六月十一日，曲雕阿兰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鲜花、彩旗遮天蔽日。 所有的与会者，别儿哥、脱哈帖木儿，成吉思汗三弟合赤温之子大按只带，铁木哥、阔端、阔列坚的儿子们，以及无法全部罗列名字的宗王们、大臣们、士兵们，整齐划一地齐聚大斡耳朵。随着一声响亮的号叫，人们同时摘掉头上的帽子，把腰间的皮带披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发出地动山摇的呼声：蒙哥大汗万岁！ 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一天，窝阔台家族黯然地走下蒙古帝国的政治舞台，拖雷家族在蒙哥的引领之下，大阔步迈向权力的巅峰。 为了举办一次极具特色的庆祝酒宴，财政大臣牙剌瓦赤用华丽的丝绸布料，搭成一个高高的圆顶屋。来自波斯的刺绣，令人眼花缭乱。地面上则铺满了色彩绚丽的毡毯，踏上去既柔软又舒适。 七个难兄难弟，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末哥、拨绰、岁哥都和雪别台，就像北斗七星，拱卫着蒙哥皇帝。 唆鲁禾帖尼两眼泛出泪花，我成功了，整个拖雷家族也成功了。孩子们，母亲为你们祝福，好好干吧！ 选自柯胜雨《东方大帝忽必烈》，上海书店出版社。 作者简介：柯胜雨，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2015年第五届厦门文学艺术奖获得者。已出作品十余部，主要有：《万历东征：1592-1598抗日援朝之战》（2017）、《谲谋的霸主：曹操》（2017），其他有《卑微的智者：诸葛亮》(2014)、《东方大帝忽必烈》（2016）、《王朝的命运—极简吏治三千年》（2016）、《了不起的败国者：张居正和他的朋友们》(长篇历史小说，2013)、《夏商周通鉴》(2010)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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