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与徐培均先生商榷 一、引言 秦观诗《早春题僧舍》:“东园紫梅初破蕊,北涧渌水方通流。归去一春花月梦,定应多在此中游。” 徐培均先生《淮海集笺注》笺注[一]称:“本篇似作于元丰元年戊午(1078)春天。是时参寥子往来淮南,从少游游,有《东园》绝句三首,时地皆相同。”笺注[二]:“东园:在高邮。苏轼元祐六年四月(1091)过高邮,为赵晦之作《四达斋铭》,其叙曰:‘高邮使君赵晦之作斋东园,户牗四达,因以名之。’道光《高邮州志》卷十一下载有蒋之奇《题东园诗》一首,中云:‘三十六湖水所潴,尤其大者为五湖。中间可以置邮戍,隐然高阜如覆盂。……大开名园治亭榭,时燕(亭名)朱履为欢娱。高台雄跨一千尺,熙熙乐园游华胥’。案高邮城东北有文游台,其地形与蒋之奇诗中所写极相似,其下盖即当时之东园。诗题所谓僧舍,系因园内高丘上原有泰山庙,故云。” 周义敢等《秦观集编年校注》卷七,亦将该诗系于元丰年间,题下注云:“此诗作于何时何地,尚待考证。此诗意,似作于中举以前,其地似在洛阳。 秦观《淮海集》与《淮海长短句》,仅见此一处东园,姑且称其为秦观之“东园”或秦淮海之“东园”。 诗中“东园”竟指何处? 二、“东园”在淮南 两宋时期,园林大兴。究其大类,有皇家园林、衙署园林、私家园林、寺庙园林等。这些园林中,称之为东园者,为数不在其少。《早春题僧舍》是一首记游诗,弄清秦观此期的行迹,为落实东园位置的关键。从熙宁末至元丰八年,秦观除了两次漫游、三次应举之外,基本上是在家读书,有时还参加劳动。两次漫游,一次是熙宁九年与孙莘老、参寥子同游历阳之汤泉,得诗三十首、赋一篇。一次是元丰二年春与参寥子搭乘苏轼调任湖州的便船南下,省大父承议公与叔父秦定于会稽。郡守程公辟馆之于蓬莱阁,从游八月,酬唱百篇。此外,他还常到附近的扬州、楚州、泰州等淮南诸地游历。三次应举分别为元丰元年、元丰五年和元丰八年。前两次均未考中,第三次也即元丰八年,登焦蹈榜进士第。 考察秦观的两次漫游,汤泉之行,其《次韵莘老初至汤泉》云:“九夏来投锡,棲心应更凉”;《还自汤泉十四韵》:“岁晚倦城郭,联骖度嶪峩”。吴越之行,元丰二年四月,苏轼自徐州迁湖州,“至高邮,见太虚、参寥,遂载与俱。”元丰三年冬,秦观《与李德叟简》,“某去年除日,还自会稽。”两次漫游,秦观皆是当年岁末即还。熙宁十年的正月初一为西历1月27日,元丰三年正月初一为西历1月25日,立春皆在节后。无论是季节还是节令,秦观诗中的早春,必对应于夏历的正月或二月。因此,诗中“东园”当不在两次漫游之地。 北宋时期,洛阳为西京。“洛阳名公卿园林,为天下第一。”李格非《洛阳名园记》所载东园有二:“董氏东园,元丰中少县官钱粮,尽籍入田宅,城中二园。因芜坏不治,其规模尚足称。”“东园,文潞公东园,本药圃,地薄东城。水渺弥甚广,帆舟游者,如在江湖间也。”秦观诗中的“东园”,是否如周义敢先生所说,系指洛阳的东园呢? 秦观第一次应举为元丰元年,参加的是秋试,考完即返回故里,未去洛阳。 元丰八年,秦观第三次应举,参加是年的春试。本年的科考出了状况,“二月辛巳(十七日),是夜四鼓,开宝寺寓礼部贡院火。”“试卷三分不收一分。”“夏四月,已巳诏再进士。”发榜时间,至早当在五月。如有去洛阳的话,也在夏天,明显与诗意不合。 最有可能的是元丰五年,秦观试后确有洛阳之行。《淮海集笺注》附录一《秦观年谱》,元丰五年:“落第后西游洛阳,有《白马寺晚泊》、《春日杂兴(结发谢外好)》二诗,同时赋有《望海潮(梅英疏淡)》、《昼堂春(落红铺径水平池)》二词。” 《宋史·本纪》神宗三,元丰五年(1082),“三月壬辰(十一,4.11),(神宗)亲策进士。……乙巳(二十四,4.24),赐进士、诸科出身千四百二十八人。”是科殿试与发榜,已是暮春三月。自东京到西京,途中要经过八个府、县,费时亦当在十天半月。秦观西游,无论选取上述两个时间的哪一个为起点,抵达洛阳也在夏历三月(西历4月)下旬或以后。秦观的诗作也印合了这一点,《白马寺晚泊》:“蒙蒙晚雨暗回塘,远树依微不辨行。人物渐稀疏磬断,绿蒲丛底宿鸳鸯。”绿蒲的发生,自是暮春或初夏时节。《河南植物志》云,河南腊梅“有4种,我国均产。……花期十一月至次年二月。”】《河南植物志 第册》丁宝章年月第版 秦观是年的洛阳之行,不仅看不到紫梅的破蕊,连梅花也不可能看到。 因此,秦观笔下的“东园”必不在洛阳。 如此,“东园”只能在秦观近游的淮南。查北宋时淮南的东园,计有滁州东园、真州东园和高邮东园。《舆地纪胜》卷四十二,淮南东路·滁州,景物上,“东园,在郡城东隅。唐李绅有诗。梅执礼序云,滁阳旧无郡圃,而醉翁、丰乐诸亭皆在关外。李绅所谓东园者,南直琅琊诸山,北通西涧,修木交映,左右又适介守二宅间,固一佳处也。”滁州东园在历阳汤泉西北,熙宁末秦观的汤泉之旅,有无滁州之行,史无明载。即便有游历,如前所述,也只是在秋冬之时。与早春的诗意不合,故可排除。故而,东园所指,必为高邮东园与真州东园。 三、“东园”非高邮东园 隆庆《高邮州志》卷十一,古迹,“众乐园,一名东园,在州治东。元祐初诏复军额,赐金葺之。经始于郡守毛渐,落成于郡守杨蟠。”杨蟠《众乐园记》:“高邮当东南冲会,名之为军,而邑居繁盛。加之鱼稻之富,人足于衣食。其情闲暇则思有所适,以寓一日之乐焉。方岁时相与提携,乃无园榭之游。既又中废,而为邑者十四年。民重思其所乐,而自谓终莫之得也。元祐之初,诏复旧额。即牙墙之东获废地几百亩,垣而门之,曰众乐园。垣成而侯去,为使者予实继之。”《宋史·地理四》,“高邮军,同下州,高沙郡,军事。开宝四年(971),以扬州高邮县为军。熙宁五年(1072),废为县,隶扬州。元祐元年,复为军。” 《舆地纪胜》卷四十三,高邮军,景物下,众乐园:“有堂曰,时燕、丰瑞、玉水;台曰,华胥;池曰,摇辉;阁曰,飞瞰;亭庵曰,四香、序贤,曰烟客、曰尘外、曰乐圣、曰迷春。杨蟠公济记。”景物列于郡圃者,时燕堂、烟客亭、尘外亭、乐圣堂、序贤亭、华胥亭、德画堂、梦草亭、迷春亭、摇辉亭、浮月亭、爱日亭、瑞香轩、明珠堂、四香堂、水玉亭,凡十有五处。杨蟠所记众乐园景物十二处,乃是其初建时的规模。景物的增加,实是后继者的间有增益。因此,此间的众乐园,即是《舆地纪胜》所说的高邮军郡圃,也就是东园。 东园的位置,隆庆《高邮州志》说在“州治东”,杨蟠《众乐园记》云,“牙墙之东”,似乎都未说清楚。徐培均先生认为,高邮东园在高邮城外东北方向的文游台一带,这是大可值得商榷的。隆庆《高邮州志》卷之一,城池,“邮有新旧二城。今之城,宋之旧城也,周围一十里三百一十六步。”《舆地纪胜》卷四十三,景物下,“文游台,在军城东二里。”古迹,“东岳庙,在城东三里五十步。太平兴国中建,为屋几千楹。为东淮祠庙之冠。” 杨蟠《众乐园记》: “堂曰玉水,与阁面同而水方流。旧传城中有玉女泉,今失其处,或言在于此也。”玉水堂的得名,因于旧时高邮的一则神话传说。《舆地纪胜》卷四十三,“郏道光,在高邮县迎仙桥近东,曰泉亭,即玉女井也。旧经云,东齐郏道光与其女居井旁炼丹成,白日仙去。” 《方舆胜览》卷之四十六,“井泉,玉女井。崔伯易:‘在高邮县治之东。’图经云:东齐郏公道光与其女居井旁炼丹。见神仙传。少西有望仙桥,今其侧盖阛阓之地。蒋颖叔诗:‘苍龙脱角莹且泽,解爪自与风雷俱。郏家女子已仙去,尚有故井存通衢。’” 高邮城区,自南水关至北水关,为古市河。市河自南至北有三桥。隆庆《高邮州志》卷之二,桥梁,“南市桥,古名迎仙桥,在州治西南。中市场桥,古名望仙桥,在州西。北市桥,古名通仙桥,俗名高公桥,在州治西。”乾隆《高邮州志》卷之一,桥梁,“南市桥,古名迎仙桥,在州署西南,跨市河,今俗名西市桥。本郏公升仙之所。中市桥,古名望仙桥,在州署西,跨市河。北市桥,古名通仙桥,俗名高公桥,在州署西北,跨市河。”四部文献的记载或有差异,然而,玉女泉或玉女井位于城区,则是确定无疑的。杨蟠知军言为不知,实意则是借景。城中之景,当不致于离谱地借出城外。因此,玉水堂当在城内,东园亦当在城内。 杨蟠《时燕堂》诗:“吏隐盂城九十旬,丰年日日是佳辰。”蒋之奇《题东园》之《丰瑞堂》诗:“三十六湖水所潴,其尤大者为五湖。中间可以置邮戍,隐然高阜如覆盂。”《舆地纪胜》卷四十三,开宝四年(971),宋太祖下诏, “惟彼高邮,古称大邑,舟车交会,水陆要冲。宜建军名,以雄地望”,其“郡城即郡守高凝祐所筑。”高邮建军筑城之后,即有盂城的别称。《舆地纪胜》引宋代《高邮志》云,“盂城,地形四隅皆低,城基特高,状如覆盂。”秦观亦有诗云:“吾乡如覆盂,地据扬楚脊。”杨蟠“吏隐盂城九十旬”,系为置身高邮城内;蒋之奇“隐然高阜如覆盂”,为在三十六湖之上,遥视高邮城。很明显,此处的(覆)盂城是指整个高邮城,并非徐先生所说的高邮城东北的文游台一带。因此,东园当在高邮城区之内。 元祐六年,苏轼过高邮,作《四达斋铭》:“高邮使君赵晦之,作斋东园,户牖四达,因以名之。眉山苏轼过而为之铭。”隆庆《高邮州志》卷十一,古迹,“四达斋,在州治后[9]。”四达斋其在东园,东园必毗邻州治,东园当在城内。 杨蟠《众乐园记》,“即牙墙之东获废地几百亩。”古代,军中主帅或主将所居的城,称为牙城。以例当建牙旗,故称。《资治通鉴》卷二六六:“(杨)渥父行密之世,有亲军数千营于牙城之内。” 胡三省注引《蜀注》曰:“古者军行有牙,尊者所在。后人因以所治为衙,曰牙城,即衙城也。” 光绪《再续高邮州志》,“四达斋,旧在州治后。见苏轼铭。今久废。光绪六年,知州金元烺修建衙署,颜其额于西花厅。” 民国《三续高邮州志》卷一,“后乐园,即众乐园遗址。光绪中,知州谢国恩重建。”后乐园,即今高邮人民公园前身。 从宋代的东园(众乐园),到清代的后乐园,再到今天的高邮人民公园,其先后继承的关系是很清楚的。以此观之,东园确在高邮城内! 至于徐先生提到的泰山庙,也叫东岳庙或东岳行宫,缘于宋代极为普遍的东岳信仰或山岳崇拜,属于自然神崇拜的范畴,与佛家并不沾边。将僧舍与泰山庙关联起来,显然失之于牵强。 回到主题,《早春题僧舍》的写作时间,无论是徐先生所说的元丰元年,还是周先生等所说的元丰年间,都在高邮东园肇建之先。无有东园,焉有东园诗作?其非高邮东园,明矣! 四、“东园”为真州东园 如前所述,秦观《早春题僧舍》为游历诗,作于其出仕前的淮南。排除了滁州东园与高邮东园,惟有真州东园一选。秦观诗作中提供的有效信息有四:曰东园,曰早春,曰僧舍,曰紫梅。 一曰东园。真州东园,因为欧阳修《真州东园记》而名扬天下。隆庆《仪真县志》卷之二,宋东园,“旧志云,在漕台东。皇祐四年(1052),发运使施昌言、许元,判官马遵继,因得州监军废营地百余亩为园。”《舆地纪胜》卷第三十八,真州,景物,“东园,施正臣、许子春为发运使作东园。请欧阳公记之,蔡君谟书。”欧阳修《真州东园记》,“园之广百亩,而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高台起其北。” 二曰早春。就一般常识而言,早春应为夏历正月,不迟于二月中上旬。陈造《招朱法曹赵宰赵予野炊》云,“秦邮望仪真,相与不三驿。”以高邮为基点,赴扬州水程二日,赴真州再一日,当在其近游出行半径之内。真宗天禧三年(1019),扬州运河改造,毁龙舟、新兴、茱萸三堰,“而水注新河,与三堰平,漕船无阻,公私大便。”自高邮至扬州、真州间,仅有邵伯一埭,航行条件成为淮南运河中最好的一段。神宗朝秦观往来扬州极为频繁,或游历,或以文会友,或寒食上冢,便道赴真州,为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查《淮海集》与《淮海长短句》,未有直接反映真州的文字。《宋史·地理四》:“真州,望,军事。本上州。乾德三年(965),升为建安军。至道二年,以扬州之六合来属。大中祥符六年(1013),为真州。”欧阳修《真州东园记》云:“真为州,当东南之水会,故为江淮、两浙、荆湖发运使之治所。”又引三位匠作者的话:“真,天下之冲也。四方之宾客往来者,吾与之共乐于此,岂独私吾三人者哉?”《宋史·食货上三》“江南、淮南、两浙、荆湖路租籴,于真、扬、楚、泗州置仓受纳,分调舟船溯流入汴,以达京师,置发运使领之。”北宋时期,真州与扬州齐平的政治与经济的地位,以及由此而汇集的人气与文气,成为士人向往的望所。 秦观《答朱广微》云:“笑我徜徉吴楚间”。熙、丰之时,秦观在淮南及湖、杭、越诸州漫游。根据秦观及友人的诗文记载,其间行迹尚有润州、金陵(李之仪《采桑子·席上送少游之金陵》与秦观《木兰花慢·过秦淮旷望》)、天长、六合等地。以真州为中心,考察秦观的涉足之处,东为扬州,北为天长,西为六合;东南与润州,西南与金陵隔江相望。尤其是经扬州往返金陵,真州几为必经之地,不应成为其游历隙地。 秦观的真州人脉,其与真州士人的交往,亦见载录。元丰四年,秦观作《徐氏夫人墓志铭》:“夫人姓徐氏,真州扬子人。”《宋史·地理四》:“淮南东路真州有扬子县,本扬州永正县之白沙镇。”徐氏“初在厥家,孝谨是处”,归葬“昆冈之西”,即蜀冈。秦观的作铭,受徐家之托的因素不能忽略。因此,秦观的游历真州,当属必然。 三曰僧舍。秦观的一生颇具佛缘,在其诗文写作,以及交往的方外友人上皆有反映。隆庆《仪真县志》卷之十二:“天宁万寿禅寺,在县治东南,澄江桥西……崇宁中僧道坚复建”。“崇因永庆寺,在北山。宋靖康初,丞相吴敏请为功德院后,徙城内。”“长芦崇福禅院,濒大江。天圣初诏仪真守陈杲与发运使张纶方仲旬即真州长芦江口建寺。”“乾明寺,本唐大云请雨寺,宋改今名。……宣和中更为神霄宫。”《舆地纪胜》卷三十八: “报恩寺,在城东南,东坡尝于此写经”,“证圣寺,在扬子县横山之阳。梁太子修善业于此。有梁太子读书堂。”以上所列,仅是见之于文献记载的有名的佛寺,秦观所言之僧舍,落实到真州,应该说是有所依凭的。 四曰紫梅。宋代,真州梅极具盛名。郝经《江梅行》:“为言仪真梅最多,苔花古树深烟萝” 。 “从今江梅好颜色,烂醉长吟嚼佳句。”中统元年(1260),郝经以翰林侍读学士充任国信使,奉诏使宋,被奸相贾似道拘于真州达十六年,皆亲历亲见,其记载是可靠的。 刘克庄《忆真州梅园》诗:“当年飞盖此追随,惨淡淮天月上时。树密径铺毡共饮,花寒常怕笛先吹。心怜玉雪空成梦,尘暗关山阻寄诗。纵使京东兵暂过,可无一二斫残枝。”李龙高梅花百咏中《真州》写道:“仪真谁种满林梅,兵后危枝半草莱。便使萧条君莫叹,也曾惯见太平来”。建业人周端臣《真州梅》:“倚倒几株梅,粘枝半是苔。相传前代种,曾历太平来。山冷雪犹在,春深花始开。乱离无酒买,嚼蕊当衔杯。”真州植梅的规模与植梅的历史,可见一斑。 东园有无梅树?梅尧臣《依韵和许发运真州东园新成》,“疏凿近东城,萧森万物荣。美花移旧本,黄鸟发新声。曲阁池傍起,长桥柳外横。河浑远波涨,雨急断虹明。云与危台接,风当广厦清。朱鬐看自跃,翠柏种初生。香草犹能识,山苗未得名。”梅氏虽然姓梅,但并未细点山苗的品类,以及有无梅树。 吴潜《暗香》词序:“仪真去城三数里东园,梅花之盛甲天下。嘉定庚辰、辛巳之交,余犹及歌酒其下,今荒矣。园乃欧公记、君谟书,古今称二绝。”真州东园,其“梅花之盛甲天下”,远非十年八载之功。由此前溯,秦观《早春题僧舍》,实是真州东园最早的咏梅诗之一。 参寥子是秦观的方外挚友,著有《参寥子诗集》十二卷。《东园》三首,见于卷二。序其编次,当作于淮南。熙宁九年至元丰二年春,“参寥子往来淮南,从少游游,有《东园》绝句三首,时地皆相同。”笔者认同这样的看法,但其地所指,当为真州东园。绝句三云: 云峰缺处支筇立,溪流声中弄扇行。 习习南风吹百草,幽香知有蕙兰生。 诗文所云,极似真州的形势。杨万里《真州重建壮观亭记》云:“仪真游观登临之胜处有二,发运司之东园,北山之壮观亭是也。亭在城之北三里。所云城子山,其山截然平陈, 望之若横州,若长城,若偃月,冈阜靡迤二十余里,乃迎乎江之怒涛,而东送之以入海,北走天长,盖承平时两京故道也。” 隆庆《仪真县志》卷之二:青山在西南二十五里,南临江,山色常青。神山,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方山,在县西四十里。横山在县西三十五里。尖山在县西十五里,山顶极锐。甘草山在县西十里,尝产甘草。冶山在县西北四十里。大铜山在县西北二十五里。腊山在县北三十里,小山在县北十五里,城子山在县北三里,北山,在县治北一里。窦家山在县东北八里,焦家山在县东北五里。戴家山在东二十里。笔者暑期去过仪征,驻足东园路,远眺西方与北方,峰峦起伏连绵。“云峰缺处支筇立”,参寥子之《东园》绝句,诗化地再现了这一景象。 又,秦观为徐大正作《闲轩记》曰:“建安之北,有山岿然,与州治相直,曰北山。山之南,有涧,涧之南,有横阜。背山而面阜,据涧之北滨,有屋数十楹,则东海徐君大正燕居之地也。”如前所述,真州在乾德三年至大中祥符六年,为建安军者凡四十九载。此建安是否为彼建安,笔者不敢妄断。但其地形地物,酷似真州及东园一带的山水大势。可以说,秦观《闲轩记》的取材背景,即是以此为蓝本的。秦观诗、文,参寥子《东园》诗,其与真州地形地物之间的高度契合,实质上是对同一客体的文学与艺术反映。 的确,秦观《早春题僧舍》中的“东园”,就是真州东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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