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图片:鉴真第六次东渡图)
大唐天宝十二年(753)秋初的一个早晨,从扬州大明寺走出了一队僧人,簇拥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僧,在临近的渡口上了一条船,悄悄驶向了苏州府黄泗浦(今张家港塘桥镇)。黄泗浦码头旁停泊着几条比往来船舶大了不少的木船,赫然打着东夷倭国的旗号,尽管倭国遣使入唐并上书更改国名为“日本”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唐人还是习惯称之为“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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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扬州而来的一行人上了倭船,不久即杨帆东行出海。那是日本遣唐使的船队,而上船的僧众是大唐名僧鉴真大师及其随行。一个多月后,船队终于抵达日本九州,鉴真大师实现了东渡的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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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鉴真大师的第六次东渡,前五次因为大风、触礁、沉船及地方官员的阻挠均告失败;尤其是第五次遭到了恶风怒涛的袭击,在海上漂了十四天,最后漂到海南岛的振州(今崖县),返途时由于水土不服加之旅途劳顿,又为庸医所误,导致鉴真大师双目失明。日本早在天宝元年(742)就积极邀请鉴真去日传戒,却未料五次努力均以失败告终。到了第六次东渡的时候,因唐玄宗崇信道教,欲遣道士赴日,所以不支持鉴真出海,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一番辗转。
(网络图片:日本唐招提寺,亦是世界文化遗产)
鉴真大师东渡成功后的次年二月至平城京(今奈良),此后十余年,他在日本传播了唐代多方面的文化成就,被日本人民誉为“文化之父”、“律宗之祖”,最终于唐广德元年(763)在唐招提寺住处圆寂。
(网络图片:左-鉴真雕像;右-鉴真手迹《请经书帖》)
鉴真大师十四岁随父于扬州大云寺出家,廿六岁成为了精通佛教律宗学说的名僧。五十五岁时住扬州大明寺,为众讲律。大明寺始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故名。隋仁寿元年(601),隋文帝杨坚六十寿辰,诏令在全国三十个州内设立三十座塔,以供奉舍利(佛骨),其中一座就建立在大明寺内,称“栖灵塔”,因寺从塔名,故“大明寺”与“栖灵寺”并称。
到了清乾隆三十年(1765),乾隆帝巡游扬州,见“大明”两字相当不高兴,于是亲笔将“大明寺”改成了“法净寺”。直至一九八〇年,为迎接鉴真大师像从日本回扬州巡展,才复名“大明寺”。如今的大明寺由寺庙古迹、栖灵塔、鉴真纪念堂、神仙旧馆、西苑芳圃等五部份组成,是国内罕见的一处集园林风光、文物古迹和宗教建筑于一体的旅游胜地,每年接待中外宾客达四十万人次。
大明寺前有座庄重典雅的牌楼,正面横匾上篆刻着“栖灵遗址”、背面为“丰乐名区”,皆为篆书,都是光绪年间盐运使姚径的手笔。牌楼前两侧的两只石狮为清朝乾隆时重宁寺的遗物,于一九六一年移来。牌楼东侧的围墙上,有石刻“淮东第一观”,出自北宋诗人秦少游的诗句、为清朝书法家蒋密所书。
口罩当时差点儿以为这“第一观”的说法是此地曾被改作道观,事后知道此为大谬,秦少游游览后留下八句赞美诗,后四句为“寺槛幽花滋浅泪,风厄清酒涨微澜。游人若论登临美,须作淮东第一观”,这个“观”并非道观,而是景观的意思。
大明寺的山门殿也兼做天王殿,相当简约,殿内布局亦与普通寺庙无异:前弥勒、后韦陀、左右四大天王。天王殿之后的大雄宝殿为清代重建,面阔三门、前后回廊,而且规格相当高,一般寺庙多为双重檐设计,而大明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三重檐,但口罩未能查出大明寺何以能够拥有高规格的正殿。
从大雄宝殿往东走,有座日本风格浓郁的佛堂,是为“鉴真纪念堂”,于一九七三年建成,是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生前设计的最后作品,参考唐朝规范、仿照日本唐招提寺风格精心建造的。
鉴真大师圆寂前,其弟子为他塑造了干漆夹红坐像,已经是日本国宝级文物。该坐像于一九八〇年回到中国巡展,扬州的能工巧匠用同样工艺复制了鉴真大师像,如今摆放在纪念堂中央。
隋文帝六十寿诞所建的“栖灵塔”其实早在唐朝会昌年间就因火灾化为了焦土,但在鉴真大师坐像巡展期间,各界人士倡议重修此塔,至一九九三年终于动工,重建了栖灵塔。七十米高的栖灵塔气势雄伟,雄踞蜀冈,成为大明寺的标志性景观。若能登临塔顶,扬州的市景将一览无余。近年重建的佛教建筑还有藏经楼等,但大明寺的其他殿宇和景物就都不是佛教题材的了。
从大雄宝殿前的庭院往西,穿过写着“仙人旧馆”的八角形门洞,即来到由平山堂、谷林堂、欧阳文忠公祠三部份组成的建筑群落。北宋重臣及著名文人欧阳修因为参与范仲淹为首的“庆历新政”而遭到排挤,被贬为滁州做太守,后又改知扬州、颍州等。任职滁州,他写下了名篇《醉翁亭记》;改知扬州,他建了著名的“平山堂”,实为失意文人议论朝政也发发牢骚的场所。
“平山堂”匾为同治九年盐运使方浚颐所题,右侧匾额“坐花载月”由光绪四年清人马福祥所题,左侧的“风流宛在”系清光绪初年两江总督刘坤一为怀念欧阳修之韵事而题。值得一提的是“风流宛在”,有着史上相当著名的“错别字”:“流”字上面少了一点、“在”字下面多了一点,取义“风流少了一点,宛在多了一点”,也表示欧阳修的风韵千古流传。
在官场上有着几乎同样境遇的还有欧阳修的学生苏轼,他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及其他时期的政见不和,在朝中几起几落,先后到黄州、登州、汝州、扬州、颍州、儋州、永州等地任职。在黄州担任相当于民间自卫队副队长一职时,心灰意冷的苏轼却才气冲天,写下了《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名作;在扬州知府任上,他为纪念欧阳修建了“谷林堂”,位置就在欧阳修所建“平山堂”之后。
谷林堂面北朝南,面阔五间,东山墙与大明寺大雄宝殿相连。“谷林堂”之名是苏轼取自自己的诗句“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而来,横匾是扬州雕刻家黄汉候集自苏东坡法帖临摹的。穿过谷林堂、绕过后假山,有欧阳文忠公祠,由清末两淮盐运使欧阳正墉募资于光绪五年(1879)建造。
祠内的欧阳修石刻像颇有些名气,由江苏候补道欧阳炳按清宫内府藏本临摹欧公画像、邗江著名石工朱静斋勒石;精湛的刀工使欧公容颜微笑,胡须纤细有波,加之石面稍凹,刻纹有反光作用,造成远看白胡须、近看黑胡须;此像不仅黑白有变,且从任何角度看,欧公双目均与观者对视、双足均朝向观者,栩栩如生堪称为神品。
自谷林堂穿过西偏月门,循石雕而下就来到了西苑圆门内,门额上有砖刻“芳圃”二字。此园四周山庄起伏,园中有水池,池东堆砌着黄石假山,造型如狮子盘山图。园内有两座御碑亭,一碑摹刻康熙帝题刻杭州灵隐寺诗,另一座有乾隆帝三次巡游至此的诗作,最早的《游平山堂》开篇就是“梅花才放为春寒,果见淮东第一观”。
对茗茶有兴趣的人,应该无人不知茶圣陆羽的大名。唐朝有位状元叫做张又新的,写过一篇《煎茶水记》,全文九百余字,评论当时泡茶泉水的优劣。他开篇先拍了老丈人刘伯刍的马屁,列举刘伯刍所排名的七种泉水,然后再详细介绍了陆羽所排名的二十种。陆羽、刘伯刍、张又新几乎是同时代的人,扬州大明寺水的泉水在刘伯刍的评论中排名第五,而陆羽把它排在第十二位。照理说,陆羽的名气更大、排名更广泛,但“第五”肯定比“第十二”听着舒坦,于是当地人把大明寺泉水称为“第五泉”。
清代凿建西苑水池发现了一口老井,被认为是真实的“第五泉”,于是在其上建亭,如今风景独好;而之前被认定的“第五泉”在水池东岸的高处,在池中泉眼被发现之后曾饱受质疑。
其实无法证明哪个是真正的“第五泉”,或者相信二者皆是算了,命名为上泉和下泉,再杜撰出某个美丽传说、辅以一段古代凄美爱情故事,此泉此水一定名声大噪。
口罩本以为大明寺就是一座中规中矩的佛教寺庙,未曾想还有诸多古迹,甚至还有园林艺术。于是乎本文也无法有个突出的主题,从鉴真大师东渡写起,再转到欧阳修、苏轼等扬州轶事,最后以口罩几乎一窍不通的“茶经”结尾,东拼西凑三千字,简直是口罩版的“二分无赖是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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