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有没有过“梦回大唐”的想法?我有,因为《大明宫词》的电视剧。那时候还不流行“清穿”,大气宽敞的唐代宫殿和长安月下的车水马龙已足够让我迷恋。而《大明宫词》中让我念念不忘的场面,就是太平公主14岁的元宵节。那一天,她邂逅了一世的情劫。 唐代时坊市分开制严格执行,即住宿区和商业区坚决不可混用,晚上还有宵禁。只有元宵节前后,城里大放花灯,夜间还不戒严。对于现代人来说,随时随地能逛街的我们不觉得节日有多珍贵,但终年宵禁的古人怎能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热闹?“赶集”的快乐,不仅仅是熬夜去看灯、看人,更重要的是张灯结彩下的喜庆气氛,以及欢歌笑语中的自在奔放。 “我出生在长安,可14岁才见过它真正的样子。”《大明宫词》中的太平公主,就是在这样一个元宵节的夜晚偷跑出宫。其实在遇到薛绍之前,太平的这句话就已经触动了我,再加上面前是周迅周公子那张俏丽的脸,当真动人。按说,“公主出宫”是电视剧里最常用的桥段之一:养在深宫的公主从没见过市井烟火,偷跑必定有奇遇。 可为什么惯常的桥段却总能打动人心?我想这像极了我们自己的人生。年少时我们都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谁不是在青春时才渐渐走出家庭、认识家人以外的世界?外面的世界越是陌生,越是充满无限的吸引力。心中会生出这样的感叹:我们在这个世界十几年,竟还未见过它真实的样子。是的,就算真实的世界很残酷,但它对我们来说还是未知,就像那热闹夜晚中的漫天花火,每个人都想见一见。 在太平的人生中,元宵节就是这样的一天。“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诗人笔下的长安真美啊,相信在太平眼中也是这样的。摩肩接踵的路人在她看来都是有趣的,更别提那“昆仑奴”样子的面具了。面具很大,不是中原人的样子,乍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又憨憨的可爱。用玉佩换一个,戴上,透过面具看灯看人,世界更诙谐了吧。 忽然想起一个司马光的笑话。当年司马温公居于洛阳,元宵节下,夫人打算出去看灯。“家中点灯,何必出去看?”司马光这回答是“真·直男”了。可他夫人说:“兼欲看游人。”没想到司马光暗搓搓回了一句:难道,我是鬼吗? 要是青春年少的太平公主听到这个后世的笑话,肯定是站在司马夫人一边的。在平时不能常出门的女人心里,游人当然值得一看啊!当年的太平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吧,要不怎么和韦姐姐走散了,还害怕得哭了起来。太平一脸的泪痕,楚楚可怜地在街上拦人,摘下他们的面具,期望那背后是熟悉的韦姐姐的脸。刚才她还为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新奇呢,转瞬她就感到了不安,真是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她又拦下一个人。揭开他的面具,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剑眉星目就在眼前。太平愣住了,背景音里,一声悠扬的笛声穿透了她的灵魂,就像眼前的面容震撼了她年少的心。 这是大明宫词中最美的配乐了,笛子吹出了少女怀春的所有悸动。音乐响起,就是一股难以言说情状,莫名的情愫蒸腾,自胸腔而上,氤氲了眉目。笛子的音调那么高,绷得很紧,像是心弦。音乐悠扬却不欢快,更像在诉说紧张的心情。“像一束阳光射进了生命”这话是不对的,一见钟情里,紧张其实多过欢喜。 无奈,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在找人吗?”对方温文尔雅。“我是在找昆仑奴。”太平的脸上尚有泪痕。“昆仑奴仅仅是一张面具,面具后面的人脸是不同的。” 第一次看《大明宫词》的时候,我也沉迷于偶遇的故事不能自拔,竟没留意薛绍的这句话。现在听来,薛绍的这句话像是一句谶言。薛绍,你所说的“昆仑奴的面具”,它的名字可叫“爱情”? 元宵灯节,太平和她的韦姐姐出宫,市集上看中了昆仑奴的面具。与韦姐姐走散后,她疯狂地寻找,可大街上戴面具的人那么多,她只认识昆仑奴,所以拦下一个个行人,摘掉他们的面具,看他们的样子。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面具后的人脸是不同的。 可她还是喜欢那面具,如同她爱上了薛绍,透着一厢情愿。这一厢情愿不是说薛绍对她没有好感,而是除了好感之外,她对薛绍一无所知。她疯狂地爱上了薛绍的脸,她说他有着“弘哥哥的鼻子”“贤哥哥的眼睛”和“透着英气的眉毛”,可那张英俊的脸,对她来说却像面具一样“表面”。她不知道的是,他已早有妻子;她不知道他心有所属,就向自己的父母剖白,发誓要嫁给他;她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那至高无上的武则天,赐死了薛绍的发妻,就为了圆她的爱情梦。 “昆仑奴仅仅是一张面具,面具后面的人脸是不同的。”爱情也是这样一张面具,初见那么美,充满奇遇,可摘下了爱情的面具,命运会露出与怦然心动时截然相反的脸。纵使太平对薛绍满腔热爱,纵使薛绍也对她真有好感,偏偏爱情所附丽的东西,才是生活真实的样子,一旦揭开,任他俩谁都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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