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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而优则艺

 老沈阅览 2018-03-08
          何永康
  
  因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画过几天中国画,我被推任为本城书画院执行院长。有朋友不明就里,以为我也是一“专家”,就把自己的书画作品通过微信发我欣赏。这些朋友中有一些是作家,写作之余玩于砚池,风雅十足,让人艳羡。又有好事者总爱问我:他们的书画如何啊?我要么就“呵呵”,要么就答非所问:文而优则艺呗。
  文和艺不分家,作家可以天经地义地在艺术领域里客串,于今,作家彰显艺术才能最宽广的领域非书画界莫属。人们常把文人的纸上行为叫做舞文弄墨,书画诗文本同根同源,作家诗人在舞文“舞”累了、腻了的时候,就会“弄”墨予以调剂——随性信笔画几笔丹青,龙飞凤舞草几笔书法,这无可厚非。但却有那么一些作家诗人,被别人封为“著名”了,被粉丝捧为“大师”了,自己也认为功成名就——“优”了,便飘飘然起来。文艺相通嘛,自己的艺术才能或许也算十分了得吧,何不施展一下另一套拳脚,不然一手好字就可惜了,绘画天才就埋没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于是,他们就文而优则艺了,在书画海洋里腾挪鱼跃,整得风生水起,波翻浪涌。其实这并没什么不妥,谁都该有个业余爱好。然而,有些作家并不满足自娱自乐,总觉得自己很有艺术天分,就任性起来,最初还是在酒酣耳热之际,在美眉香娈簇拥之下,兴之所至,有求必应。慢慢就觉得不对劲了,轻易不动笔了,开口要润格了,说到平方尺了,以至于一字难求了。因为他知道“传世”之作多了就不值钱就不“传世”了,矜持一点才能“奇货可居”,求个善价。偏偏今天某些中国人很有钱,有了钱就要附庸风雅,就热衷于和作家交朋友,出高价也要买几幅作家字画,挂在办公室或客厅装潢门面,以佐证自己具有高尚的文化品位。作家自然就有可观的收益了,比辛辛苦苦爬格子码字来得轻松多了、容易多了,相比之下,稿酬就太低了,低得“略胜于无”,在他们眼里简直像打发叫花子。
  退一步说,玩玩书画也没啥关系,但千万不要和传统文化挂上钩来,说自己是在传承在发扬在光大。发这点感慨也是事出有因的。一个平时很熟的作家邀请我去看他的画展。我看后提了点意见,听了很多好话的作家朋友脸上挂不住了,说,我这是文人画,知道吗——文、人、画?
  这我就不能再退一步听之任之了。什么叫文人画?文人画是指那些具有文人趣味、表达文人思想,有别于院体画和民间艺人画的独殊画种。除了简约、生动的笔墨趣味之外,文人画更看中诗意、韵味和骨子里的文化品位和人文精神。作家同时也是画家的冯骥才说过,写作人的绘画追求精神与情感的感染力,而纯画家的绘画崇尚视觉与审美的冲击力。冯先生给文人画作了一个清晰的界定。
  再说,古代文人画的作者们大都是些超然于世外的高人雅士,他们醉心翰墨,寄情山水,不贪恋金钱名利,不为权术降低人品和格调。不错,文人画的确是文人画的画,但并不是所有文人画的都是文人画——这是一个严肃的逻辑问题,不能偷换概念。此外,文人画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非职业性、非功利性。姑且不说你是不是高人雅士,也遑论是不是非职业性,仅仅一个非功利性,你做到了吗?难说得很。
  想起了汪曾祺。我以为汪氏是现代作家中书画最有名气、最有影响,也可以说最有市场的一位,从他的画中可以看出十分扎实的基本功和文人画的诸多要素,但他还不敢称自己的作品是“文人画”。他说:“我的画,遣兴而已,只能自己玩玩,送人是不够格的。”他还请人刻了一枚闲章:“只可自怡悦”。“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这是南朝诗人陶弘景的两句诗,汪先生借用来就成了至理名言,算是给作家写字作画之目的作了准确的定位。一个作家,时间、精力、才情毕竟有限,玩玩艺术可以,但不可“用情太深”,顾此难免失彼。“毕其一生成一事”的古训,还是很有道理的。
  并不反对作家写字画画,在家里练练,觉得还可以,送朋友也无妨,发在微信圈大家欣赏,也是雅事一桩。但不必牵挂着出画册办个展上春拍秋拍,更不要动不动就以平尺论价。如果谈及这些,你都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吹毛求疵,甚至觉得我是出于“嫉妒”的话,那我就姑妄言之,你且姑妄听之吧。只是,千万不要相信并陶醉于一句恭维你的话,说你“在作家中字画是最好的,在画家中文章是最好的”。细细揣摩,这其实是一句骂人太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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