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工——致千里之外的L

   伐 木 工

       ——致千里之外的L

还剩最后半米阳光

他要放倒坡顶这棵树

他先从西侧平割了一个锯口

他闻到了这棵百年红松血淋淋的松香味，然后

他又从左手方向，沿十五度角

突突突突割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棵树，文件说

他们的使命已完成，伐木工这个名词，从此

将装进档案馆的硬纸盒

油锯开始冒黑烟，他拽出锯

重新拉着火儿，到了树心，锯又停了

他找准大树微微晃动的瞬间

突突突突，两个锯口，终于透了

这棵树太高，平放以后

他估计得让一个小伙子半天才能跑到头

这是一棵树王，以往遇见

他要先跪下磕一个头，请山神原谅

今天他没有，他想，跪了一辈子

该直起腰了

无风，锯口开始渗出暗红色油脂

向东晃一下，向西晃一下

他听到五十米高处树冠愤怒的吼声

锯口的木纹嘎吱嘎吱地开裂

他心里默念，倒啊......倒啊......而树

仿佛从高处看着他，并诅咒：老家伙

他向最后一缕夕阳扔出了白汗巾

那树嘎吱一声，歪了一点，但它发现

那只是一条骗人的把戏而已

它想抓住我，或者想冻死我

好，来吧！他脱去狼皮袍子，恨恨地

向山下方向抛去，......那棵树，饿虎捕食般

砸了下去

他光着膀子，扛着自豪，脸上

蒸腾着半辈子的感慨，放开喉咙

——下山啦......

残雪和枯叶，一路上哗啦啦啦

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