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杂记
涤浮道人撰
粤匪谋逆首犯洪秀全,自称为太平天王;杨秀清伪号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嗣又伪加为劝慰师;韦昌辉即韦正,伪号后护又副军师;北王石达开,伪号左军主将翼王。伪西王萧朝贵、伪南王冯云山、在湖南拒敌时,已被官兵斩杀矣。秦日纲初为伪天官丞相,嗣又加伪顶天报国定胡侯,旋改伪真忠报国顶天侯;陈承镕伪天官正丞相;黄玉昆伪夏官正丞相;赖汉英伪夏官副丞相;罗大纲伪冬官正丞相。伪地官正丞相李开芳、伪春官丞相林凤翔、攻陷阜城后被戕。蒙得天改名蒙得思 (恩)伪恩丞相,殿左七检点;陈宗胜伪秋官丞相。此数人皆系著名首逆要犯,其余要逆尚多,未访得其名。其在省城抗拒官兵,布置羽党,裹胁百姓,分窜各省,并掳掠沿江府县,类皆杨秀清、韦昌辉主谋,秦日纲等附和设计。然秘密之至,如遇点派羽党出城拒敌,或往别处攻犯某处,临时即逆等之伪检点指挥,亦不得知其何往;言出即行,片刻之间,已不知去向。至洪秀全自入城后,即改督署为巢穴,入焉,加砌高墙,从未一出令人窥见面貌,故从前曾有讹传洪逆本系木偶,并无其人。然该逆在内,或数日出一伪诏,或作一诗发出贴于照壁,其语句鄙俚,有类盲词,如“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朝奏方准入,否则雪云中”等语,而意计中颇露惧怕杨秀清之意。大概杨逆之恶更甚于洪,在逆等以伪称为天王,宜享天福,是事皆不过问,权柄应诿于军师便宜行事,殊不知洪实杨之傀儡也。
一、逆匪入城后,布散伪书,令人诵读。有旧遗诏圣书、伪太平军目、伪太平营规、幼学诗、十全大吉诗、三字经等名目。并有伪宪书,内刻干支星宿并礼拜日期,每月月大三十一日,月小三十日;并云日日皆吉,无所选择趋避。其余伪书皆系狂悖不经之语,诗词尤不如盲词,人亦不解。又有词句赞美上帝为天圣父云云约十余句,令人于早晚两饭时,无论男女孩童,均须诵念,违者即加鞭扑;有谓天父并无者,立将其人五马分尸。该逆之惨毒如此,故破城后男女因不诵逆词,被其鞭扑者甚多,因而自尽者正不少也。
一、逆匪设天父教,裹胁愚民,城中遍贴伪示,无论何事,起首皆有 “天父大开天恩,命我天王为真命主,定鼎天京”数句。其羽党有病,即令跪求天父;临阵拒敌,被官兵追赶穷蹙时,其人忽然跪地默求天父,其实并无别样邪术,如被刀炮砍轰受伤,亦云:“勿怕,自有天父看顾。”人死则又云“天父劳心,接往大天堂享福去矣。”哄吓诈骗,大概如此。不知哄诱山洞蛮野之徒则可,今至金陵,虽三岁孩童,亦知其诈;即在前被胁之人,明知其假,但不敢当面道破,缘贼匪残杀太重故也。
一、逆匪所设伪职极多,不过借以哄诱愚民,其仿职类皆伪照古书,加以杜撰,自各伪王侯以下,则有伪六官丞相,初系正付 (副)各一,近又添称又正又付,计有二十四伪丞相矣。其次则有伪检点十余人,伪指挥二十余人,次序则称为殿左一、殿右二云云,其余以次递推;所称为殿者,以为系在伪金龙殿前,然亦不知殿在何处,其狂悖殊属可笑。此等伪职,类皆广东广西贼首为之,可以统带贼目者。以下又有将军侍卫等伪职,而侍卫伪名甚多,按照干支节气称立名 目,故伪侍卫之职,计有六七十人,皆居洪逆巢穴前后。将西辕门李姓住宅,悉改为伪侍卫等伪衙,相与踞住。其余仍有伪典诏命正付各一人,伪诏书、伪宣诏、伪国医、伪朝仪、伪引赞、伪通赞、伪绣锦各名目。其伪职亦有等差者,有职同伪将军者,亦有职同伪指挥者,并无伦类,多树贼党而已。其统众拒敌官兵,分窜各处股匪,伪称军中亦有伪职,大者伪总制监军,其次伪军帅、师帅、旅帅,以下有卒长、两司马等名目,其各军分为前后左右中,其中又有一二三四,如前一军前二军云云,其余类推,共为二十军。贼匪由湖北来时,裹胁固多,诈称有一军帅即管带有一万二千五百人,其实并无如许之多。嗣因分窜各处,又以官兵云集,贼势穷蹙,半就逃亡,每军帅名下只数十贼兵,亦有百余人者。其长发真贼,皆系乌合之众,裹胁者半系各省难民。此外有伪典官杂职,贼亦分为伪朝内军中两项,属在军中者各军皆有;其朝内各伪职,并可统辖各军,其名目列后。又有楚粤等处妇女,被逆等掳带来者数万,有入伪王府者,其女之父兄伪称国丈国舅,此等从逆匪徒颇多,该首逆等之淫恶可知矣。
伪典官名目
逆匪等掳得金银珠宝参茸钱钞衣服等类,悉收藏诸伪总圣库。初至金陵,闻得银两甚多,至数月后,只存银四十余万,用度无节,贼囊渐见空虚矣。(前在城北清溪里巷胡公馆内,后移在水西门内姚姓住宅。)
一、逆匪掳得各处粮米,令伪典入圣粮专司收纳。其屯聚贼粮之处甚多;如复成、虎贲、丰备、添储等仓皆有。此外汉西门大街民房米店,以及水西门内朱状元巷、安品街、油市、太仓巷、糯米巷等处民居,仪凤门内张宅,南门内英府,钓鱼台,百花巷会馆,南门大街民房,亦屯有米谷。贼于是岁冬月间清查屯聚米数,连谷折算,共约存米十二万余石。
一、逆匪等仓米,皆伪典出圣粮支放、或按月,或分旬给发,各随其便。据该逆馆中曾有人传述:每月连掳聚老民,并各军被掳妇女之馆,共需食米四万余石。是岁冬月所入截算,仅敷两三月贼粮矣。
一、逆首贼目所食之米,由伪舂人拣洁白熟米以进;如有糙粺,皆令伪舂人衙用碓打熟。此项熟米屯聚,另有数处。
一、省城并各处掳来绸缎布匹洋广京苏货物,悉归伪总典买办掌管,分有正副各一,其正目现踞状元境天锦绸庄,状元境内一带铺面,皆归此贼;其余各街铺店货物,均搬运屯于该处。付贼分踞油市伪总圣库间壁陈姓住宅,掳储货物亦多。
一、城内油坊盐栈以及掳得油盐船只,并浇造油烛,皆系伪总典油盐经理。现踞汉西门内大街,其有各街坊店存储油盐甚多,不能搬运者,由该贼分派各贼踞彼看守。
一、贼匪铸造炮子枪子,均系伪督铅码专办,始则满城内铜铅锡器搜尽,毁造大小炮子,夏秋间又将城中铜铁搜完,凡庙中钟磬炉鼎神佛铜铁法身,以及民间废锅烂铁,无不取去。贼炉现在武定桥下煤炭店中,凡一带铺面,皆为贼储铜铁之所也。
一、逆贼管硝皆由伪正付典硝手。凡城中寻觅古墙,挖壁毁砖,舂碎煮硝,不知何法。又取民间寿材枋料锯断烧火,半年之中,凡年久墙垣,无不毁坏,合城寿材,皆被毁尽矣。正贼踞山西会馆,付贼踞草场。(硝储彼处)
经管火药之贼,为督红粉。该逆等火药亦系堆储草场旧火药局。此外朝天官大门上,曾贴有 “红粉重地不准擅入”八字。谅亦系存放火药之处也。
一、贼于各处掳得枪炮,均派伪督铳炮贼收藏并不会铸造,即如各贼施放,亦无准头。该逆住评事街,左右铺面均为贼收藏枪炮之所。
一、逆匪等掳胁各处并省中首饰银匠为伪典金官,后改伪金匠营,令其打造金银器皿等物。洪杨等逆净桶夜壶俱以金造,其伪丞相等碗箸亦用金打。秋冬间闻欲打造金桌并金灯台,其时金子已罄,适有股匪由湾池掳掠而回,贼中首逆遣目飞马迎船,查询有无掳得金器,孰知在彼仅掳回零星金首饰四钱,贼之暴殄日极骄奢,不知金银安得常有掳掠也。该贼现踞珠宝廊大街。群贼初破城时,不知玉为何物,搜得者无论雕琢精巧,立即掼毁,嗣设伪典玉匠,稍知爱玩,讵知上等玉器已无寻觅矣。一、 逆匪等掳得南货海菜火腿食物等类,堆集房屋数十间,豢养牲畜鹅鸭不计其数,系令伪宰夫经管。然食用浩繁,掳来难供饕餮。又有股匪罗大刚在瓜镇一带为之购买,常时成船满载而来。贼馆在土街口前,由正街罗贼之为购买,亦不佳。食物绸绉颜料纸张,亦系不时购来,故省中贼首常时运银至镇一次,总须运去十余万金也。
通城小菜酱园,皆为贼匪封尽,其总馆为伪浆人衙,住花牌楼大街,搬取酱菜之类,均储于此。其酱油等类不能移者,则令群贼在彼看守,谓之分馆。又绍兴高粱亦存于此,贼有伪令不准吸烟饮酒,诈称天父不好饮,故有此禁。然首逆等亦私自取饮,则称为取用作料酒,贼之待羽党,亦无处不欺诈也。
一、贼匪掳得糖面糕饼茶食之类,堆存数栈,令伪典茶心管带;裹胁之茶食铺伙,为作糕饼,并收藏掳购干鲜果品,以供各首逆不时之需。贼馆在城守营东三条巷口。
一、贼见茶叶铺封闭,即派伪典天茶专管,各处掳来茶叶聚于一处,以便群贼随时取用。贼馆在宗老爷巷。
一、贼于药材亦必掳掠,故城中大小药店,均为贼封闭,令伪内医专管,并有伪总药库。其药铺之伙,皆为掳胁,以供役使。其各处医生亦被掳胁,以备有病者即令诊视。医之中伪名亦极多,有称为伪国医者,有称为督医者,其余总称为内医。亦分伪朝内军中各置各处。此伪药库在红纸廊大街。
专司收养受伤贼匪,为伪功臣衙,受伤者伪职则为能将,贼兵谓之能人,巧立伪名,使愚匪虽至受伤,亦可甘心不悔。贼之诡谲至于如此。此等贼馆颇多,城中不止一处。一、 贼由广西以至金陵,掳得马骡,设有伪典天马专管。胁掳各处百姓为其牧放,喂养并不如法,可以喂米饭,不知用麸料,水草亦不调匀,故马匹多见羸瘦也。贼馆在小营一带。
一、贼在广西两湖掳得刻字匠,为伪镌刻,胁令统率雕刻伪印木戳伪书,至江境又掳得此项匠人甚多,然逃窜者亦不少。贼馆在复成仓大街。
一、贼造伪书并首逆等伪示,间亦有印刷者,派令伪刷书衙贼将掳得刷书匠胁令刷印。馆在文昌宫后檐。
造竹器贼有正付为伪典竹匠,到处裹胁难民,令其打造砻米器具,本业此者固被裹胁,不会者亦强令学制无论士民,为此等贼匪掳者皆须劈篾挑泥,转可习成手艺。贼馆在大夫第一带并门东转龙巷内。该贼等极会搜掳,凡城东隅一带大户民房,皆被搜掘盘踞也。
一、贼造房屋有伪土营泥水匠、伪典木匠、伪典油漆匠三项伪职,皆系两湖掳来匠人,现授伪职,到处裹胁各行匠人,到省时已不少,入城后凡省城各匠又被掳胁殆尽,为首逆等营造巢穴,强授伪职,无有愿者;日夜催工,逃亡已过半矣。贼等分馆甚多,有在三条巷者,有在高井者,类皆依附各首逆处扎馆,便于上工也。
一、贼匪各军伪典职名目:
伪圣库 (分踞城中各典之贼)伪圣粮 (分踞城中砻坊米店)伪典铁匠 (分踞煤炭店铁号)伪典铅码 伪典硝 伪典红粉伪典竹匠伪典炮 伪内医伪拯危衙 (与伪功臣相仿)伪典旗帜 (贼军之旗由此贼目专办,由伪总制至伪两司马皆有旗大小各有尺寸也)伪买办 伪油盐 (此二贼目出则掳掠,在省则带银分出各城采买,与百姓通商,即此贼目)伪巡查 (稽查各本军余贼不准远离)凡有一军,即有此一套贼目,或令其分窜外省,如江西皖省等处,皆此等贼匪随行;未窜者则于城中各街各巷分布扎馆,每一馆总有长发老贼数人,裹胁难民三四十人或十余人不等。又有伪巡查,稽查无故不准远行,近 日稍松。凡城中宽大房屋,皆为此等贼匪分踞。分其屋者,本宅之男女即时赶出,被褥亦不准携,其家即为所有。从前住北城者多,北城掳罄,现又移居东西南各处矣。
一、造办旗帜,贼有朝内总旗帜官,旗有大小,贼定伪职之大小,以分旗帜之尺寸,如洪逆之旗约长方一丈内外,杨韦石诸逆约长方八九尺等。其伪丞相以次至二三尺不等。总由此贼目处制造。其诸首逆并伪男女丞相出门与前另有小旗帜十余对,或数十对,或三四十对,各有分别。旗上绘龙绘虎,则由伪绣锦衙画制,大约贼有定例也。旗帜贼馆在土街口。
一、贼自湖南以至南京,遇有城池,则私挖地道,暗置地雷,以轰城墙,为伪土营指挥等,皆系湖南挖煤之辈,在逆党中此贼之功甚巨,论法实贼之魁。该匪等著名有鲁国进、张贤仪、杨玱福等人,共计约数十人,受贼并无大惠,甘心同恶相济,以致蔓延数省,殊为痛恨。此等贼馆皆在北门桥乾河沿半边街一带地方。贼初破城,有贼匪钟芳礼、掳胁城内机匠已为伪恩丞相,专管理织营,令各匠织缎,诈称可免当贼兵,于是起而从者数百人,渐集至一万四千人,内中颇有外行冒充织匠,因其可以栖身之故。迨后贼见人数众多,忽分为营,不时抽调,逼令随同股匪分窜各处,遂又互相逃窜,自夏徂冬,所存只四分之一,始不抽调,则机房内又可安身。其所以藏身城内者,皆缘贼凌虐妇女太甚,不敢抛舍,借此可以暗中照应也。锺贼住南捕厅前甘公兴布店内。私藏丝绫缎匹,群贼之中,推此贼为至富。另设五十九行匠作,制造杂货,为伪典妆官。
伪织营中有吴长松者,诈投贼,言愿领贼银出城买柴以供贼用,其实为女馆无柴炊爨而然,贼信为实,遂分授伪职十余人,分出各门购买,则城中男女逃亡者,半借此力,先由水路藏于船内,径出西关,未久即为贼窥破,用船在关口以内稽查,其计不行。现在只能带人于陆路逃窜,伪职中携家潜逃者亦不少,各馆城内散居,无一定住处也。
一、广西通文理之贼为伪正付典诏命,大约系述写洪逆言语,捏造伪书,缮写伪榜等事。住富民坊。
一、贼掳得两广两湖稍知文字者为伪诏书,又掳胁各处能写字者为其抄写。逆等并掳得男女名册,月月抄写,在逆等以为名已入册,无处可逃,然逃者愈众,听其注册,人数既多,亦无处报查,贼营之多寡虚实,此馆按月皆有总数。馆在慧圆庵。
贼专贴伪示,有伪宣诏衙表奔走贼也。馆在城北未详。
一、两湖贼有知画者,为伪绣锦,掳胁各处并省中画士,为之画旗、画伞、画轿衣,各贼首巢穴门扇墙壁,无一不画,登高上壁勉为设色,笔墨遭难矣。贼之画亦有伪制,如洪逆之门画双凤,谓之凤门,杨韦之门画龙虎,伪丞相门画象,以下画狮豹鹿兔,墙壁画鱼雁鹅鸭等类,不准绘人物。馆在土街口。
逆匪掳得戏班盔头店匠人为伪典造国帽,令其制造盔帽,然又故将本来花样更改,如洪杨等逆帽,虽起花类似桶式上站凤凰;如伪翼王石逆帽上立一凤,由五至一以为定制;伪丞相以至伪军帅,则用戏班中所戴之帽,其余戏帽甚多、各按伪职分别。自首逆以次,帽前皆有伪职字样,惟纱帽雉翎一概不用。馆在伪绣锦衙旁。
一、贼巡查街道及管女馆为伪巡查,城中则分地而扎馆,非特难民惧怕,即贼党见亦生惧,因其有稽查之权,无故可以将人枷责。被掳妇女亦系各街扎馆,并设有女巡查更多。缘掳禁妇女约有十余万口也。此贼借稽查之名,挨户搜掳,如首逆需用何物,皆取之巡查。此贼又转搜民屋。去秋民间搜掳净尽,此贼一奉伪令,即向群贼馆中搜求,故贼亦惧贼也。其在各伪军者,有一军即有一巡查,故被掳入城外贼营,亦难逃窜者,因有此贼稽查,贼之防范极严毒也。女馆妇女放脚时,常借故枷责妇女,思之实堪痛恨,此等贼目,皆广西人为之。
一、两广稍知文字之贼为伪朝仪伪引赞伪通赞等职,如伪朝仪为贼私定伪制,伪通赞知贼土音,伪引赞乃贼之赞礼者,三贼作为虽未目睹其状,大约亦与乡村赛会,犹不及戏场上排场过节真是草寇本色也。
自洪逆以下以至伪军帅旅帅等贼,随身皆有跟随幼童,总名之曰打扇;无论冬夏,皆须执扇跟随也。其名不一,洪逆所用谓之伪侍臣,并分左右,约一二十人。杨韦石等逆所用,谓之仆射,左右约十余人。伪丞相、检点、指挥、将军、侍卫等贼所用,谓之伪官使。伪军帅以下等贼,谓之打扇。伪侍臣、仆射、广西幼童居多;伪官使打扇、则两湖安徽江南各处掳来幼童眉目端好者为之;亦令其穿红袍、戴风帽、且有令着黄马褂者。孩童无知误为贼害,殊痛恨也。洪逆伪统下与厨刑乐更炮守门裁缝等人,此行极多,洪逆处有数百人,皆掳去者,亦有伪职,烦冗琐碎,亦无足记。该贼等各自有馆,每馆数十人不等,群贼亦不少也。
杨韦石等诸逆统下伪职名目、如伪东北殿丞相 (各一贼,皆广西人,为贼主办文案。)伪北翼东殿簿书)不知若干人,两广两湖之贼,归伪北东丞相所系亦系写贼文者,)伪左右仆射 (随身服侍打扇幼童)伪北翼东承宣 (皆两广贼,能操土音登答传话者)。伪北翼东左右参护 (皆两广贼,此项贼匪甚多,约有数百,皆凶悍恶贼也。)伪北翼东参护衙指挥 (不知管何事,人数亦多两广人)伪北翼东典舆 (名为抬轿,亦可挑抬作工,贼目皆两广两湖,其伪统下之人甚多,到处皆掳,三处约千余人也。)伪北翼东典袍 (即裁缝到处皆掳,人数极多。)伪北翼东典彩 (为首逆执伪旗帜执事者,贼目两广两湖人,打执事者到处皆掳也。)以上除裁缝簿书外,余皆首逆等亲信之贼也。
各伪丞相检点指挥统下各伪名目,如伪协理 (亲信之贼,如人家料理家务之人,贼权极大,并可授伪指挥等职。)伪官使 (随身服侍之幼童,每贼准用三四童,方有伪职,如幼童多,其余皆无伪职也。)伪将使 (本名牌刀手,有馆长无伪职谓之头子,每馆百余人数十人不等,皆强悍之徒,各处人皆有。)伪书使 (每贼只有一二伪职书使,两湖人谓之头子,余皆掳得各处之人,逃窜者多,其中颇有内应通消息之人也。)各伪衙听使,各伪军伪圣兵,皆为贼驱使,等于鹅鸭,悉为贼到处掳来之人,妻离子散,惨不可言,不计其数也。外仍有伪典天牢 (系贼所设牢狱,)伪监斩衙 (贼之刽子手,)皆广西两湖残忍之贼为之,住在洞神宫。(此外仍有数处协台署前。)伪提报衙 (洪逆封伪职发伪榜后,由此贼递送报单,单上写捷报云云字样,殊可笑也,馆在协台署前。)各伪丞相以至伪指挥伪统下,均有舆厨彩乐等馆,有馆长无伪职,谓之头子,每馆约二三十人。此等贼馆,城南颇多也。
杂事贼目,如伪弓箭衙,(为贼造弓箭者。)伪兽医,(为贼医马疾。)伪左右史 (为贼撰悖逆之词者,广西人为之,此伪职有正副,大约系职同检点,并皆加伪恩丞相衔者。)伪监造金龙船总制,伪监造战船总制,(两项系为贼造船者,湖广人为之。)
伪育材官前伪封为育婴官,有正副,将真贼之子侄辈,并掳得各省孩童,名为娃崽,令其自行送入此馆,令通文理者教习读该逆所撰妖书。伪点花官,(职同监军有四五人,)掳得各处花儿匠为之,令其栽种花草。伪天朝豆腐衙,为贼磨豆腐者,广西人为总制,掳得各省难民为伊听使推磨作腐也。住二郎庙。
金陵破城之后,欲将阖城之人皆胁为贼兵,于是东躲西避,直无处藏身。因有老民馆、菜园豆腐馆、掩埋馆、水龙馆,凡年过六十及十五岁以内,或有残疾者,皆免打仗,遂诈称年老及有疾病。惟是无馆可归,贼又不各另处,任意杀害。适有伪巡查周才大、系湖南人,性和平肯救人,于首逆处禀设老民残废馆,初犹未允,谆说乃准。旋于东北两城设立数十馆,每馆二十五人,自拟一馆长并无长手老贼杂处,每 日借检拾字纸打扫街道为事,遮饰长手耳目;嗣后阖城皆有此馆,共约有三千人,贼并逐日发米谷,每人约三四两,入此馆者,并不愿食贼之米,然贼匪不准不食。治 (迨)至秋间,周才大为贼首带赴安徽,此馆又难安身;缘贼已窥破此馆中藏匿人物。屡欲搜求老民,且欲重用,则老民又纷纷逃散,以后或拉上城头守城,或令拆西华门城头并搬砖毁庙等事,现在所存者无多。至年轻以及中年之人,不能装作老民,又藏身菜园种菜,并做豆,(腐)迨此三项皆可各处住馆,类皆依附自己女馆左近,借可不时看视,暗为照应。所种菜蔬,并磨成豆腐,听贼取用,故贼能容。然馆亦系自成一家,每馆四五人不等,仍可暗藏数人,皆不入贼党。又有掩埋馆,亦系伪巡查周才大所立,先只三十人,分为南北两处,为女馆中抬埋死尸,先葬于城内东花园王府园城北各处,后又添立两馆,可以抬尸出城,在水西门南门两处掩葬,随又令馆中妇女自抬,遂有妇女借抬尸逃窜,此端一开,妇女得生甚众。先是城内人家,于破城后四五日内,每多举室自焚房屋,可以延烧竟日者,贼觅水龙扑救,遂有年壮借立水龙馆名目藏入在内。后因贼欲调为贼兵,又窜逃别馆,水龙馆存者亦无多。以上四馆,皆城中难民难逃出城者,不得已借此藏身之计也。按文中长手二字疑为长毛之误
女馆者何?贼匪破城之后,令阖城男女分别住馆,不准私藏在家,东避西赶,无处安身。当三月间大雨之时,纵令群贼将南门一带人家妇女赶逐出城,其时跳河投塘者不计其数。贼目又假作仁慈,令其追回,分住女馆。于是先赶出者,即去而不返。其入馆者,每馆定以二十五人,其中立馆长,亦谓之两司马。或十余馆,或数馆,有一贼妇督之,谓之女伪百长,即伪卒长。其上又有女伪军师、女伪监军、女伪总制等贼婆,皆广西山洞泼悍大脚妇女为之。掳得城中华丽女衣裳,皆贼妇穿著,头扎各色包巾,赤脚如故,则满城牛鬼蛇神,不堪入目。妇女入馆后,日以劈竹签挑砖负米为事,不堪其苦。随后又令放脚,殊不知脚一放更不能行,不从者轻则鞭扑,重则项枷。女馆无柴,初尚听其私拆房料以为炊爨,旋亦不准,有在街巷拾得一板片者,亦必枷责。如查得其家有男丁送米来馆者,除抢去外,妇女又受枷责。然贼给之米,每人一日不过二三合,并不够食。总之贼婆在馆,日以凌虐妇女为戏,直令其求死不得。夏秋间又令妇女出城挑挖濠沟,随后又准令出城拾柴,冬初又准其抬同馆死尸出城埋葬,开此两端,妇女乃得乘空逃窜。然贼情性无定,或准出城,或亦不准。女眷在馆,其家有男丁在城内者,尚可暗中照应,私送米菜,倘无人照应者,性命半难保全。女馆住处甚多,城北由莲花桥洪武街一带,以至花牌楼门楼桥等处,城南在南门大街以至内桥,城东在石桥新廊、武定桥、石坝街、军师巷、东牌楼、状元境、奇望街、承恩寺、王府园口,城西三山街坊口以至陡门桥、糯米巷、安品街东并前后街一带,直至朝天宫后,易家桥左右街巷,又自珠宝廊至虹桥、卢妃巷、土街口一带,共约有妇女十余万口。自去春夏至今,约死已有万余,陆续逃出者亦有数千。女馆人数众多,亦分为各军,其女伪军帅以至伪卒长,皆有旗号,尺寸亦有一定。各军并设伪女巡查,共有二三十贼,皆广西男贼为之。此等男女贼 目,其性残若豺狼,初立女馆时,有其子在馆前探母者,贼 目见之,将其母子枷责,诬赖其有奸情,贼谓之犯天条也。
贼掳城中子女,如鹰鹯之逐鸟雀,其惨尤不可言。缘自洪逆以至伪旅帅,皆有幼童打扇,又自伪丞相以至伪卒长圣兵,凡粤楚真贼,均准掳带幼童以为义子义弟,总名为带娃崽。贼将娃崽眉目清秀者即为义子义弟为打扇,其次为之拉马执刑杖引导,再次即为其打伪执事。粗拙者即为之牧马。其丑陋有残疾者转可幸免不掳。初尚见面即带,继则挨馆搜求,凡城中所有之幼童,由十六七以至十一二岁者,无不被其掳尽矣。如被广西有贼掳去为义子义弟者,名一入册,即可身著黄马褂并黄风帽,谓之功勋;其余娃崽,凡被掳者,无不穿红著绿,珍爱逾于亲生。去春群贼中多有犯鸡奸者,贼目审系用强,即将其人五马分尸,和即皆杀。嗣后有指被鸡奸者,遂将该童毒打,必致认诬而后已。从此即未闻有鸡奸之事矣。贼之掳带幼童,到处如是,亦非江省为然。近来逃窜者多,其中甘心相随染成贼性者亦有。去秋贼又有伪令在女馆中搜求童女,初名选美女,继称选王娘,因系代洪杨韦石诸逆选也。其父母百计收藏,终难经其穷搜苦索,自秋至今,将有千百,仍无已时。贼曾有伪令:洪杨韦石并秦日纲五贼,皆有妇女在馆同居,其余虽至伪丞相亦系独处,即母子亦不准在馆,犯有收藏妇女并来去者即杀,谓之犯天条。何以群贼即不准稍犯?而五逆可以犯无底止,诸贼转肯甘服,亦殊不解也。
总之,贼以掳掠裹胁为能,先掳其赀财,继掳其房屋,即骨肉儿女亦必掳带,又将其眷属掳禁,故贼凡取物皆谓之掳。女馆终日凌辱,求死不能,令人不忍割绝,抛舍他往,不得已暂且为其役使,借待复城,再图团聚。贼之裹人伪示,并云伊等系因材而使,断不苦人所难云云。为其使者,无事可以就本业听其驱使,殊不知贼于人少时,仍复逼令为兵,故有不及等待,中道弃其女眷逃窜者,亦有男女因凌辱难受及抑郁而死者,贼之裹胁,可谓恶毒已极,而百姓之苦楚,亦从古未闻也。
城中被掳男女,无时不思逃窜,特是贼于城门稽查甚严,非有贼之伪凭不能出入,其在城外者,尚可设法奔窜,若在城内者,必须借重贼凭。其凭系伪夏官丞相所发,按数月间忽然更换,上盖伪戳,难于假造,各伪职馆中皆有此凭以便出入。如在各伪职馆中为使者,挑柴伐树买菜蔬,皆可持凭出入,抽空亦可潜逃。如避匿城中,或不能出城者,非托亲友携带即用银两买人带引出城。城外又有贼卡,此两处如不被贼窥破,方可侥幸逃出。卡之外剃头恐被人讹,下乡又有随兵搜剥,种种花钱,方能买命。至妇女出城,却无须贼凭,只能借抬死尸砍伐柴薪两事方可出城。但妇女不识路径,非有乡间妇女在外接引,仍无处可逃。必须先为说通,约定时刻来接,女眷出城后,设法走开,或在芦洲,或在坟山,伏匿荆棘草莽中终日,傍晚时约定乡妇方来接引,又须狂奔穷窜十余里,方可闯出贼围。路上亦有随兵搜查,若不结女伴同行,又恐为其欺辱。然近日之随兵搜查亦稍好,必须先有人在外说明,酌送银两十余金二三金不等,转可为其护送,并能接递衣物银钱。以上男女逃窜情形大略如此。然亦必须其人灵便活泼能于奔走者方可,庶处处盘查,即可随机应便,在卡内若稍被窥破,当去岁春夏之间,随时即被贼匪杀害,交秋冬后重则收入贼牢,轻则枷责转带入城。至妇女逃走,如被贼识破者,登时用绳捆缚,送回女军,枷责鞭扑,则随贼妇任意所为;然妇女经此一番惊辱,性命亦难保矣。
一、逆党中有张万顺者,其人约四十余岁,长大身躯,面赤有须,先为伪疏附衙,系贼递文报之职,夏间来往江西,在江中掳抢船只,并上岸裹胁人口,首逆等以为能,遂伪加为木四带兵伪总制,贼以左属木故名木四云云即左四军。该逆更为猖獗,以后引贼分窜运曹无为湾池东埧等处。张逆大约系驾船出身,是湖北人,广西老贼安知沿江内湖各处口岸,若非张逆引导,皖省各处,岂能被其蹂躏?如此欲除目前之患,似宜先灭此贼,但不识大营中是否得知此贼之恶也。
股匪罗大纲伪冬官正丞相,盘据镇江,在贼之中称为魁首,以其能罗织多人,笼络人心。当上海另有别匪滋事之时,未久,罗贼即有禀至省中杨逆处云:探得上海另有一般人在彼已得城池,此一般人约三四千人在彼云云。皆未叙出姓名。然罗处间日皆有信至省,随后伪东王杨逆忽发出伪檄一函,曾有人密为私拆,其略云:“盖闻识时务者为英雄,知进退者为俊杰,观当今之大局,知真主为天王。三月间曾据钦差大臣罗大纲弟来禀:知弟等请攻苏常,弟等在上海愿为内应,本军师不胜欣慰,何以迁延至今?如果率众来归,必当奏请封加显爵,何去何从?希自谅之”云云。此伪檄内无天父天兄字样,贼书上海为尚,贼避上字也。其余皆狂悖浮言。檄外书 “右札交尚海李闻风弟等开拆”字样。此伪檄系交付罗逆处,后不知罗逆处如何回复?伪檄是否私递上海均不得悉。是两处之贼,分而未合,杨罗诸逆勾通为一处,想大兵节节严防,亦难任伊等其私也。又夷人去岁至省数次,与长毛贼意皆不合,夷人意思甚抗,贼又故作不惧之状,实则真怕。去岁冬初,夷人又两次入城,夷船一到,阖城皆惊,入城后夷人与伪丞相等会晤,带有通事、先投一说单,大略云:“两国相争,与彼无涉,但此来非仅为通商,因伊亦系天主教,并有劝人行教化良成俗之急务;闻将伊等奉教之人凌虐不堪,特来询问,后又闻待奉教之人如兄若弟,伊国王亦甚欣慰”云云。单内语句重复转折,的系夷人口气。夷官在省,并欲见洪杨两逆,诸贼未肯,夷人语句中大概甚抗,且多讥诮,面斥粤匪之教不真,并有欲见天父之言,是明知贼匪平日之欺诈愚人也。迨后夷人开船后,又闻杨逆传伪令唤集伪丞相等商议云:“夷妖生气回去,恐其再来,欲在大江筑一大坝,拦堵夷船”等语。大江何能筑坝,可见贼智甚愚。韦逆又遣贼 目追之夷船亦不肯返。又闻罗大纲在镇亦能上夷船说话,但不知的确否?然贼之惧怕夷人,显而易见,阖城皆知也。
粤匪之攻陷金陵省城也,首逆洪秀全入城后,即深藏督署,周围加砌高墙,据称有二丈高四尺宽,墙头嵌砌碎磁瓦锋,墙外令掳得城中妇女挑挖濠沟,东边黄家塘以至利济巷,西首由箭道绕至北首外,围墙民房全行拆毁,平地又挖成沟渠,南首民房由卫巷等处拆至大行宫长街。去秋又于督院照壁外,另起高大门楼一座,约九号门面宽,中开一门门系双扇以通出入;门上雕刻双凤,遍贴泥金,贼称之为凤门。门外东西新盖平房二所每处约房五六间,其式外墙内厅,中悬灯彩,贼谓之东西朝房。凤门前十余丈,又挖长方坑一道,尚未成形式,上搭木桥,旁有栏杆,涂以黄色;桥前添竖牌坊一座上有立匾,亦系全金,上刻天朝二字;此桥本系木搭,据闻现已用石改造,贼谓之五龙桥;并有伪典造五龙桥石匠总制。桥前又起高望楼一座,洪逆谓之天台,并以为每于洪逆生日,即同杨秀清等登台礼拜天父之处。台前又筑一坛,约数尺高宽,云系礼拜时焚烧贼衣并牲品之所。桥之南又数十丈旧基,将至大行宫街处,砌一照墙,其高宽倍于小营之大影壁,壁上绘双龙双凤,每于洪逆发伪官黄榜时,其榜即钉于此壁。榜用黄绫书写,上印龙凤花边。照壁两旁,又竖立左右两牌坊,上书左旁门右旁门字样。共计洪逆门前牌坊三座,如品字式,坊柱上皆涂黄色,上贴朱书黄纸对句,无非狂悖词句,亦殊工稳,不知何人所撰也。凤门前摆列大锣数十对,早晚洪逆在内吃饭,门前即齐击大锣,声响无数;又放炮数十响,亦不计数;大约系首逆之仪注如是也。其饭食亦系由外传入,洪逆之庖人谓之典天厨,其打锣放炮挑水之贼,亦有伪职,大约有天锣天炮天水名目,皆是职同将军者。凤门前有贼看守,为伪黄门官,东西两朝房,有伪节气侍卫轮班住宿,传递内外言语。其凤门以内,皆系贼妇在内,以供洪逆役使;贼妇中并有能造房屋者,去冬洪逆住处失火,烧去楼房数间,传闻旋经贼令木匠将房架造成送入,贼妇即在内盖成房屋。其中妇女约有千百,如女伪丞相以至女牌刀手,美恶皆备,逐日闭门在内,男贼仅洪逆一人,其中淫恶可知也。
逆匪杨秀清入城后,即踞将军节署花园内,起造五层高楼,可以了望城外营盘虚实。后围墙又复放宽,收入署外隙地,未久因朝阳门外大营炮子直贯军署,杨贼惧,移居大城。先定见搬于上江考棚,后通邢宅花园并为一气,甫经兴工改造,杨贼亲来一看,即令赶移别处。后遂觅定汉西门黄泥岗前山东运台何宅。杨贼搬后,凡黄泥岗一带并南首罗廊巷等处民房,皆被拆毁悉为空地。当杨贼未搬之前,先有伪检点等贼,带同伪土营诸贼目,即是专开地道之匪,在黄泥岗等处,名为作工,不准闲人前去窥探,或以先在该处预挖地道,以便躲避之计,亦未可知?后因杨贼每于早晚门前放炮时,附近各馆窗棂槅扇俱皆岌岌震动,若该处地不空虚,何致点放小炮,即使门窗亦复摇落应响也。杨贼大门前亦有高大门楼一座,约五六号门面宽;门前亦有照壁一座;至门前有无牌坊,其时尚未竖立。门外并有大鼓一面,有事无论大小,皆于门前击鼓;内中即有妇女出问,其中妇女亦有千百,只伴杨贼一人。杨逆又时患目疾,据医家密云:只缘色欲太重,致肝肾两亏,因有是疾也。其住处墙垣与逆墙皆系黄色,门绘龙虎,杨之骄奢淫恶,更甚于洪也。
伪北王韦昌辉入城后,本居西辕门李宅,复移于中正街理事厅东首李宅,大门并未修饰,大约须俟洪杨两逆房屋工完后,方次第改造。其中妇女亦不下数百人,门内除韦逆外,别无男人。对门谭宅内,系韦逆统下伪承宣官所居,其中高搭红望楼一座约高五丈余,上有平顶,四围红色栏杆,每遇官兵攻城时,贼即登此楼顶,日则吹角摇旗,夜则悬灯以传伪令,通城之贼,皆觇此楼之令,先奔至韦贼门前,听候分遣各门拒敌。城中诸首逆,遇有分派股匪窜扰各处时,皆杨逆诡谋,在韦逆处传布伪令分遣贼目也。门内亦绘龙虎。
伪翼王石达开先居城北,不详何处,后移于斛斗巷旁侯府后洋行刘宅。该处距韦逆之宅不远,仅隔一文思巷;门面本极轩敞,石逆移来后,亦未修改。石逆住处,其中妇女亦有数百,时常骑马出入。又石逆好玩花草,曾将城北妙相庵收为翼府花园,派贼看守后因石逆分窜安庆,其庵又改归洪逆处,更名御花园;其中亭台树木并未损坏,该庵僧修本今仍在内为贼看守花园也。石逆窜皖后,住处所藏妇女,仍居在内,并未带往。闻去冬石逆已由皖仍回住金陵城中,门扇绘如韦式。
伪顶天侯秦日纲住上元县署东中正街胡宅,房屋本极体面,该贼又将迎街墙拆卸,另造高大门楼一号,涂以红色,类似衙署大门。秦逆入城后,本无家室,去秋洪杨等逆,忽为秦逆取妇,在女馆中选得一安庆大脚女儿,约年十六七岁;又广令女馆大脚妇女,是日为贼妇抬轿执旗,诸贼婆并女军帅女卒长者又相率送亲,秦贼娶一妇,各女馆大脚妇女又遭一难矣。随后又选服侍妇女多人,类皆广西大脚者多。秦逆在贼营中本极辛苦,初好私饮,自娶妇后,又颇贪女色,逐日安居内室;甚至有一日大兵于朝阳门攻城甚急,群贼在内惊惶欲窜,而秦逆尚高卧未起;酒色迷人,亦能移贼性情也。该贼本系伪天官丞相,大门先绘双象,近日不知改否?
伪西王萧朝贵已死,其子于去夏在城中又毙。伪南王冯云山亦死。两贼所遗贼妇等女辈,皆依附伪东王杨秀清居住,先在皇城旗营地方扎馆,现有随杨逆搬来汉西门内居住者。总之萧冯两逆已死,其家眷名虽依附杨逆,然首逆等亦不甚看顾,贼之人情如是也。
以上洪杨韦石秦等五逆各该犯处均有妇女在内,或千百人,或百余人,其中美丽粗恶皆有,美者半系两湖安徽江扬等处掳来妇女,恶者皆系广西真贼女眷,能于持刀拒敌,则为该犯等贴身女兵。洪逆住处女贼中,先曾有左辅正军师、右弼又正军师、前导副军师、后护又副军师名目。去秋洪逆又出伪榜,改为宫禁城内女教师等名目,其次则有女伪丞相三十余人,女伪检点指挥数十人,并有女伪恩赏丞相检点指挥等名目。除此五逆以外,余贼虽伪官至丞相名目,不许有妇女同处,即母子亦必别居,违者即为犯天条,贼法当斩。何以群贼肯甘心输服?此等贼理殊不可解?倘有间谍者使之因此内哄,俾大兵得以乘机剿灭,亦殊快事也。
伪天官丞相陈承镕先住四条巷,后移于城南江宁盐巡道署,头二门皆改涂红色,门上画双象,大堂暖阁门绘龙,两旁涂黄色绘花鸟鱼雁,四壁红色亦绘鸡鹅鱼凤,堂壁彩绘却无一定,贼爱何物即绘何物也。堂前列龙旗四扇,如督抚出门之坐枪旗式,飞虎方旗,四面有架;大锣一对;暖阁内设公案,有锡砚笔架签筒无印箱敕筒,悬挂堂幔桌围,围前摆列小板藤鞭。大门头悬立匾,黄色红边,朱字天官正丞相衙;其中所居却不止陈贼一人,仍有伪秋官丞相陈名宗扬、并伪恩赏丞相殿左七检点蒙得恩、(本名得天)伪殿右十三检点林贼同住在内,该逆等来去无定,可以一伪衙内同住数贼,因无妇女同居故也。
伪夏官丞相黄玉昆先亦居四条巷,后移居淮清桥东首察院,头二门大堂暖阁彩绘陈设亦如陈承镕处。该伪衙同住之贼亦多,有伪检点指挥侍卫等名目,共五六人,此处群贼又称为检点衙。门外空屋摆列桌椅台凳,并悬挂纸灯数对,上有官厅二字。每晚通城各伪官贼目,皆须来此听贼伪令,均在该处起坐,听候伪检点衙中传呼方入。定更时皆到,二更后无事各散,逐日如是,即遇风雨亦来,贼谓该处为首逆等理事之所也。东首织造衙署,本系伪春官又副丞相永锦发所居,去冬永贼于扬州三叉河中炮毙命,仅存日掳得湖南娃崽名为公子,带同群贼数人在内居住,近日想又有别贼来居也。
伪夏官副丞相赖汉英住布政使司署,此贼最为诡谲,且能问案,据称从前曾吸洋烟,后已戒绝,此贼亦系真广西教匪,洪杨本极重用,后因其自告历勇,率众分窜江西,在彼戕杀自己羽党太重,皆有不服之心;又复由江右败回,故令住司署衙内,并未修饰。未久因永贼在三叉河毙命,赖贼又奉伪令去犯,此时不知该贼现在何处也?伪国宗兄衙甚多,皆系洪杨韦石父兄叔侄及本家者所居,皆在城北城中等街扎馆,门前或起一垂花门楼,门上亦绘龙虎,馆中并无多人,亦如各贼目之馆相同。如首逆等之远族,名虽伪国宗,亦有不起门楼者,门上亦无龙虎也。
贼于城中设望楼甚多,通城大街小巷无处不有,可以大街设数望楼,亦有数巷共一楼者,有系伪北王所调各军伪圣兵看守,亦有系附近贼馆派人看守,如官更民更之分别也。其楼高五丈,计三层,每层设一梯,缘梯而上,在楼上可以了望远处。楼上设大鼓一面,每楼派五人看守,轮班击鼓以报更次。周围城头亦有更楼,由城而外以至贼营亦有望楼,每交天晚,一楼起鼓,众楼皆应,顷刻间通城喧阗,彻夜达旦迄无稍息。又贼匪初起望楼时,各楼遍贴伪示云:如遇东方兵来,则于楼上麾青旗,南方兵来麾红旗,西方兵来麾白旗,北方兵来麾乌旗,即黑旗;如须城内之兵出城帮同拒敌则麾黄旗。如城外大兵攻急则于旗尾加拖乌布数尺。又于楼上吹螺击鼓,由城外传至城头,由城头串至城内各街巷,以至伪北王红更楼处。伪北王处如须调北门外之兵添赴东门帮同拒敌,则于红更楼上麾黑旗;如调南门之兵赴东门,则麾红旗。其余类推。总之贼之伪制不外左右前后中、一二三四五、青黄赤白皂、东西南北中、此皆系初入城人多时故有如是伪令。迨后逃散者多,内中人少,又有伪令,定为九通鼓之说云。一闻城外吹角,伪北王处即起鼓,定为一通鼓,各馆伪将使听使均须起身预备拒敌;二通鼓即须齐至伪北王处听候伪令;三通鼓听伪令分出各门拒敌。又因各馆往往不到,或人数不多,逆等又定为各馆均立一小牌,所有馆中人名,均须开列,一闻角响,即带牌齐至韦逆处,到彼听候按牌查人,短少者即时记名,重斩轻责。如分遣赴某门外,即在牌上随时写出某门字样,贼目等按牌后,照牌前往。至于四通鼓,各馆牌尾 (老年逾六十者并孩童十六岁以内者)并各馆书使,均须起身预备拒敌;(此一层则外边已攻急矣)五六通鼓亦如将使听使云云;其七通鼓,各馆姊妹 (即贼妇并掳禁各处妇女)均须起身预备拒敌;八九通鼓同上云云。然至七八通鼓时,其势将破,故城中贼虽定此伪令,其心颇为狠毒,妇女何处当兵,虽定此伪令,却亦未曾传过。至于每日城中,或传各馆贼目听令,或要何物如劈竹签寻觅物件等类,即令各伪巡查贼遣其党鸣锣于街,喊云某某有令,传朝内大小官员齐赴某处听令,如迟,天法究治。如要物即喊云缴到某处,如违者亦同上云云。各馆中一闻锣声,皆须尽听,顷刻须去,无敢后者。缘贼罚太重,逆等之待群贼,全系以威胁也。
贼之初犯江右也,湖广人张万顺驾船为贼递送文报,贼封为伪疏附衙,领船十余只,来往江上,此贼一出,江面不安,于是各处口岸裹胁人口,江上掳抢船只。张逆非驾船水手出身,即系自买船之船户,所以各处水路口岸极熟,其家眷闻得仍在湖广山内。金陵汉西门外又有伪正疏附衙聂光先,此贼系广西人,领船数十只,专住在彼接收文报,分遣贼目赍送镇江瓜州安徽江广等处,贼目皆系用船往来,三四只同行,随后又添有伪疏附监军,此等贼目,即系驾船送文来往之贼也。船上亦有小炮一两个,鸟枪一两根,刀矛器械数件,每船不过四五人不等,船上皆有黄旗一面,伪书天朝疏附或监军疏附某字样。其船或大或小,皆系掳得之船,其水手即系本船船户为贼裹胁者。从前为疏附送递文报,并无期限,去夏有伪疏附监军某贼船过桐城宗镇,行劫典铺,掳得银钱,自行俵分,因窝内分赃不匀,在江西为首逆赖汉英知悉,密信来宁知照,俟此贼回省,将其斩首,以其掳得银钱私自入己也。随后杨逆等又定为船行上下水日行里数,每船下水顺风定以每日行可以二百四十里,上水顺日风行可百余里,上下水无风各若干里,逆风不行,令各船逐日沿途登簿,每日何风?舟泊何处?行程若干到省时先在正伪疏附衙查对逐日风簿,不对不收。此时正伪疏附又令在汉西门内添扎一馆,竖立定风旗,派人逐日觇风登簿,专司稽查收文。至城中各首逆并伪丞相检点指挥伪衙内,均立风旗,亦有人专司觇风记簿。贼之防贼,严而且密,然江面来往送文贼船,不难擒拿,故由宁至镇一带江面,往往为我兵水勇截杀此等贼船也。
贼踞江南为负隅之计,各门外扎有贼营,如南门之雨花台贼营最大,山上各庙宇僧房悉圈在内,又在山顶起有望楼一座,挺立山巅,高与报恩寺塔并峙。初闻营中连胁从者约五六百人,近来则逃亡过半。贼营内枪炮门虽多,并未门门皆有枪炮。贼营外又有濠沟,沟中又遍插竹签,沟外又搭有拦马桩。贼所恃者,不过深沟固垒,虚插伪旗,其实内中并无多贼;各处贼营,皆系如是。南门外西南驯象门亦有贼营,则系附于民房一带围扎,留一总门出入,贼营外亦有濠沟竹签。营外里许即贼之买卖场,城中之贼,逐日来此购买食物之所,因之逃出者纷如也。其水西门外则于外桥西首空地叠砌砖石矮墙,北接莫愁湖,南靠苇塘,绕至大王庙,墙中隔丈余开一炮门,内中并无枪炮,隔数丈起一鼓楼,晚间贼众在楼支更了望。此处贼营,外观虽大,内中贼亦无多,出此贼营,可以径达江东门买卖场并上河街上。然由此处男女逃者更众,缘一出贼营,即无人盘诘,而江东门上河民房既多通圩,路径更杂,近日闻江东门圈门顶上贼曾扎一望楼,了望圩中,恐有兵勇前来暨逃出之人下圩者,昨又闻得已被我兵过去烧毁矣。汉西门外去年由春至冬并无贼营,仪凤门外贼营不只一处,鲜鱼巷口起河西旱路有一两营,营盘虽大,贼匪无多。往栅栏门路口亦有一营,神策门贼营紧包城门,此两处贼营虽有,贼总不多。太平门外紧接湖楼,亦在大路。朝阳洪武通济等门皆扎有贼营,不知如何形势。贼之各营皆极敞大,内总空虚,所恃者营内望楼、营外濠沟、营门口枪炮,若由旁边越过濠沟,踹入营内,贼众立即溃散矣。其栅栏门神策门太平门三处贼营外皆有买卖场,内中逃出难民老少不计其数,然此三处妇女不能至。各贼营每晚均有贼目或四五人或五六七人,携带刀矛行李海螺出营一里半,伏路守夜,以防我兵前往,名为把卡,日间亦然,夜间贼营中亦有口号。营中统带众贼者,或系伪指挥,或系伪总制监军军帅,每日下午时,此等贼馆门前放一小牌,书明口号字样,大都不外贼之赞美语句中字也。周围城头上亦有贼匪驻守,共计约数千人,强壮者少。隔数垛放一枪炮,设一望楼,并掳去年老者,夜间令其击鼓支更城上,不仅枪炮,各垛口间放有火药包,贼名先锋袋,每袋用布数寸并不大也。挨段有伪巡守将军贼目, 日夜巡查也。
贼自湖南而至金陵镇江扬州庐江等处,沿途掳抢船只大小不计其数,在南京悉排泊于下关江口,派数贼目专管伪水营,因船多人众,亦有伪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等名目,且有伪水营巡查。汉西门、水西门、上河等处,亦有伪巡查军帅总制在彼,缘此三处向系来船湾泊马头之处,以其是船一到,即归伪水营所管,贼如欲往何处,需用船只,亦向伪水营调拨。从前船多人众,嗣因船只被官兵焚烧者击损不少且篷桅锚缆皆不能全,缘本来之船户,并不一定仍在原船,真贼向不借物,被胁在船者又非尽是驾船水手,可以念书贸易者亦强令持篙,迨贼欲往各处,临时拨船,伪水营中往往艰于调拨,非船不足数,即水手无多,每船只能熟谙驶船者一二人在上,其余水手等系外行。水营中专管贼目为唐正财,湖南人,大约系驾船出身,贼使为伪殿左五指挥,该贼扎馆住下关大王庙旁查盐卡内,出入乘舆,早晚奏乐。又有副管伪水营为伪木一正将军许斌升,亦系湖南人,大约系木商被掳而来者,许贼馆在大王庙旁;该贼等于庙前插厂,打造八桨快船约二三丈长,上有布篷,船旁画龙,每船能容二三十人,船系敞口,上无顶席,大约乘以巡江者,未能远行也。水府祠前江口,贼沿江用板木砖石圈扎成城,一带开有枪炮小孔,内扎望楼极多;而唐逆馆后并扎有高台,约长十余丈,高四五丈,该贼每日在此拜天父之处。江口门内即水府祠,该逆等又在水府祠紧对口门安设大炮,并排十余尊,外用木城遮拦,仅留炮门口,门以里即湾泊掳来船只,每船不过驾船者数人在上,船头亦不过枪炮一两尊,并无别物,此处系为贼湾船,并出入口总汇之所,即称为水营。其实贼兵下关仅二三百名,上河亦不足二百人,外面远观贼于沿江所作营盘甚大,不知内中有如许贼匪,其实外壮内虚,向来贼之各处营盘皆如是也。又下关税房旁有伪铁匠总制衙,亦系水营之贼,并有江西自来贼匪投称能打造九龙索子炮,由唐逆带同入伙,去年打造半年,秋冬间云已打成,亦未见其试放,不知炮之大小也。唐逆先为伪指挥,后杨逆等因见该贼尽心办事,又伪加一等;缘贼有伪制,凡广东西人由金田倡乱者,皆伪封功勋加一等,次之封加一等,无功勋二字,如官阶之加级纪录也,杨之待唐如此,以为系破格优待,此等伪加,可为谶语;甘心从逆者,将来问拟亦必加等治罪也。唐逆约四十余岁,面黑有须,齿微露,外粗内诈,颇能笼络人心,各船水手船户,多愿依附。下关江口内船户水手等,约有千余人,首逆等令唐逆查开名册,唐逆隐藏大半,仅报四五百名其余可以不致调拨。去秋曾令唐贼在芜湖把卡,借以掳抢木排来宁,为城中首逆营造房屋,该贼嗣即常川在彼;如将唐逆先行擒获,贼之水营不难立破矣。
贼之伪铸钱职同伪总制,有正副,贼之铸钱,正面直书天国二字,背面直书圣宝二字,铸有十余万,无人敢用;缘贼有伪例,私藏至十文者即有罪,如持赴城外买物,人亦不要,故悉收于伪圣库也。此伪钱厂在评事街江西会馆,伪钱式约如现行之当十钱大也。
贼掳各处银钱货物,运回宁城,向有专管各目主守,贼等以为归公,在首逆等自然取用不竭,分给群贼,殊有限制,名虽公而实不公也。故群贼运物回宁,船抵马头,往往私自送入己馆。于是首逆又设关卡三道,以防偷漏,其名为伪天朝提中关、提头关、提下关,每关正副伪职各一,中关职同指挥,头下两关职同将军,并受中关统辖。中关设于仪凤门外鲜鱼巷口河下,头关设于上河夹江,下关设于七里洲河内。各关有伪协理书手听使等人,并有查货关票、查船铁印,查毕给票,船尾并大书粉字某关查过字样,与向来关口查税无二致也。如上江船回地头,必先有贼目发票,经过头关,照单查货,不足不准船只进口,如有多余,又必随时提取以为夹私,查毕换给伪票,并给小黄旗一面,上书提头关,并盖伪印,令将旗插于船头,放至鲜鱼巷口伪中关,又复照票查验,如票货不符,仍有多余,轻则将押船逆目重责,如查有私藏银钱,即将其捆送入城,献诸首逆听候拷打,或将头目戕害,以为私藏金宝犯天条也。中关如将货物查对符合,如零星银两衣物牲畜,则有各伪典职群贼船只在彼,随时由中关查明注簿取去,各自聚趸运回城中各馆收储,其成趸油盐米谷粗重货物,仍令原船装放水汉西门马头,归城中伪典职贼目派人搬取。中关查过,亦给关票小旗,粉书船尾字样,如下游镇江瓜洲等处来船,则由伪提下关查船给票,亦如提头关查验,情形相同。又伪疏附衙船只,系为贼等递送文报伪书之船,每日皆有出入,经过伪关,亦须查验给票,并给小旗。总之首逆等之待群贼,严而且刻,恐余匪藏私。该伪关有武昌人叶姓者,去春被掳而来,并授以副提中关伪职,叶颇悉贼情,船只货物皆系掳抢而来,只有多余断无不足,余匪又无不藏私,叶遇匪等掳抢船回,必搜查净尽,无论何贼,轻则随时痛打,或将其捆送入城于是群贼船回,往往将私藏银两货物投诸江中,且自追悔,以为早知不能入己,何必甘为掳抢。在首逆以为叶能认真理事,殊不知伊实离间匪党之心,暗中解散余贼,正复不少。至三伪关并各有营盘围护,每关设望楼一座,高五丈余,上插正副伪职黄旗二面,夜令人在上了望来往船只等。本定伪头关夹江洲上设一小营盘,上有望楼,江东岸洲滩上亦扎一营盘,共派贼兵二百名,其实人数不及一半,并有伪总制卒长两司马管带。至伪头关将军名目者,并不住营,系在营盘里身夹江船上,此处实系伪头关。相传贼在上河设有水营,并非水营也。又上河街上此时为卖菜人来往必由之道,此地亦可开茶馆浴堂,城中之贼出城买菜,至此并可洗澡吃茶,亦照常给价,长毛亦不之禁,故此地逃窜最易。贼又于街上设伪巡查,挨户搜查,以防我兵混入,探听消息,并恐被胁者出城于此处藏匿潜逃,其实两项皆有,贼亦查不出也。伪下关亦有营盘,亦定贼兵二百名,数亦不足,亦有伪总制等贼管带,伪管关贼亦住河内船上,伊处贼营稍多,缘七里洲宝带桥两岸本有贼营三四座也。伪中关营盘一道,紧在鲜鱼巷口西岸,派贼兵八十名,有伪恩赏总制卒长管带。此处贼兵转少者,因紧靠贼之水营口门,上下围扎木城,约长里许,外面虽壮,内实空空,即水营贼兵亦不过数百,然皆系各处掳来百姓,胁令为兵,平日并非持戈之辈,其营中各关住船上仅有小炮一二尊放于船头,火枪一两杆,炮子火药一两小桶,亦无多刀予器械,贼之关卡,较营盘尤易破也。
贼陷武昌之后,舆马服饰即有分别。迨踞金陵以后,日益猖獗,如洪逆入城时,乘坐黄舆,数十人抬舆,前鼓乐并大锣数十对,执戈予护卫者约数千人,以后却未复出。然杨逆出入所设伪旗帜,日益狂妄,去秋已坐金顶绣龙黄舆,抬用十四人,前八后六,旗帜约百余杆,舆前并有龙灯,约长二三十丈,又飞禽走兽高绰灯数十对,伪衔牌约六七对,如掌扇式,绘龙凤边,牌涂黄色,犬锣对数亦无数,前有大旗一面,后有大鼓一面,上坐幼孩,沿路击鼓,舆前后执矛者约千余人,舆前执刑杖小孩亦伪称将军,随侍诸贼有戴黄边风帽黄马褂红袍者,有上黄下红袍者,又有绿袂绿帽者,其听使诸人,皆系黄背心绿边。缘杨逆统下诸人,本系黄背心绿边,旗帜亦然,以为伪东王东方属木青色,故皆用绿边也,伞系绘龙,黄色。又洪杨两逆所穿衣服靴帽,自顶至足,无一不黄,所绣花纹,悉皆龙凤,相传洪逆之靴黄色,即靴底墙亦绣金龙,上嵌珠宝。韦逆系伪北王,亦坐黄舆,抬用十二人,前后皆六,伞绘龙黄色,旗帜数十对皆黄心黑边,听使诸人皆黄背心黑边,以为北方属水,故衣服皆用黑边也。石逆伪翼王左军主将亦坐黄舆,用黄伞抬用十二人,旗帜背心衣服皆用蓝边,以为左属东,故杨逆用绿,石逆用蓝,又系东方中之分别也。各伪侯皆系红舆绣龙,八人抬,绘龙黄伞旗帜八面,大锣一对,绘龙轿。除伪天官正丞相用绣龙红舆外,余皆绿舆,亦系八人抬,旗帜八面,大锣一对,绘龙黄伞一把。伪检点指挥坐四人大轿,不拘绿蓝黑颜色,黄伞一把,大锣一对,以上舆前皆有鼓乐。伪丞相以至伪指挥,皆准着黄袍黄马褂,伪丞相并可穿红缎靴,闻近来伪指挥亦准穿黄袍也。又自伪丞相以至各指挥衙听使等人,均穿黄背心红边,中印该伪衙听使字样。如各伪丞相等暨伪指挥诸贼骑马时,前后皆密挂小铃以壮观瞻,余贼不准妄用。又自伪侍卫以下至伪旅帅诸贼,皆准骑马,不准前后挂铃。如伪将军以下至伪总制监军各伪衙听使,皆穿红背心黄边,中印伪衙听使字样。又自伪军帅以下至伪旅帅各听使,皆穿绿边红背心中亦用伪衙字样。如系新掳之人,不及制作背心,即用黄布两方,约五六寸,上有印板伪衙字样,名为招衣,缝于其人随身衣服上之前后两心。又贼自伪总制以上,皆穿黄马褂,伪监军以下,皆准穿红马褂,然近日贼中有伪军帅等目,亦有穿黄马褂者,缘贼亦加虚伪衔也。又贼匪自丞相以至伪旅帅,本皆戴风帽,总在黄色帽边之宽窄,以定伪职之大小。闻近日贼改用堆绢起花之帽,如毗卢帽式,顶上用堆绢飞禽走兽,以分伪职大小。闻伪侯相用凤凰,检点指挥用麒麟,将军总制用狮子,监军军帅用豹,师帅旅帅用虎,百长司马用鹤。又贼匪所穿袍,皆系窄袖,初入城时,曾掳戏班中衣服穿着,以后用蟒袍亦用窄袖,但不准用马蹄袖,亦不准系带,今又戴堆花毗卢帽,直不知其为鬼为人。总之贼之行为,从前山洞愚蛮尚可为其哄诱,今虽三尺之童,见此服色行为,皆知为仍是贼之本色也。
贼于今春又有伪侯十名,有顶天、兴国、卫国、护国、平胡、定胡等名目,如秦日纲系伪顶天侯,陈承镕系伪兴国侯,黄玉昆系伪卫国侯;又伪春官丞相胡以晃今亦为伪侯,不知何名。又有已为伪侯二贼,因男女私通犯奸,革去伪侯为奴,一系与其妻私通,致革伪侯,一本系伪秋官丞相陈宗扬,因与其妻私会,商同将妻之同馆伪东殿女承宣官即系杨逆之妹,用酒灌醉,将其奸淫。嗣经杨逆闻知,谎谓天父下凡,将陈宗扬夫妇杀害,又将其妹责二百板,以为虽系酒醉,究竟不应从也。
金陵续记
此卷系近日情形,皆闻之于遇难播迁之人,及被掳脱逃之辈,方能知之最详,言之最确,复为裒成一编,参以己见。审机定策,立殄群魔,今日诚非难事,当局者其加之意乎?夫治病者必知其病之虚实,而后药有所施,攻贼者必审夫贼之根株,而后害可以去,观之者即以为铸怪之鼎、照妖之镜也可。
咸丰六年秋,东贼杨秀清欲夺洪秀全伪位,先将洪党分调出城,遂私刻太平天国真命主杨秀清伪戳,于七月间,假称天父下凡,传洪逆之子不至,洪自往焉。入东巢,杨逆踞坐不起,云天父在此,洪逆即跪。盖贼等本系串惯伎俩,互相诞语,以愚党下,有是语不得不跪也。杨逆假天父语问洪逆云:尔打江山数载,多亏何人?答云:四弟。杨云:尔既知之当以何报?答以愿即加封。随出向群党云:嗣后均宜称东王为万岁,其二子亦称万岁。贼众诺,杨色稍霁,洪亦不转。洪随回入己穴,令群贼即于穴外所筑土城上密布枪炮,恐杨来暗算;一面遣腹贼至江西调北贼韦昌辉回金陵。韦至洪处,先遣伪北殿承宣某贼往传杨逆来洪处议事,杨怒不往,并将其贼使缚于厅柱,用炮轰毙;一面令伪东殿尚书傅学贤率东党众贼扎于汉西门大街以待北贼。不意北贼已率党从后街直入东巢,东贼急避登望楼,自去其梯,并在楼顶擂鼓,意在调党羽回巢自卫。北贼随目有伪北殿右二十承宣许宗扬者,即许十八,带刀缘楼柱而上,东贼见逼急遂跳而下潜匿厕坑间。许追至见履。捉缚北贼前。杨云:尔我金田起首,尔此时不能杀我。韦答云:尔欲夺位,我奉二哥令杀尔,今日之事两不能全,不杀尔,我即当死。佯拔剑欲自刎,随目环夺其剑乱砍,遂将东贼杨秀清即时戕毙,并杀其亲丁廿七口,其被掳奸淫为伪王娘者五十四口,同时并杀,以及掳禁服侍被奸有孕者亦皆杀讫,余掳妇女未害。韦贼出东巢,与傅贼巷战三日,随有杨逆之族伪国宗兄杨■■与傅贼会合,自峨嵋岭扎营至虎贲仓,洪逆与韦贼亦扎营于小茔大行宫一带,闭城月余,互相自杀。韦初小挫,随后东党势衰,计在内东党为北贼杀者约万人,尸由西水关流出至下关江口不计其数。先是翼贼石达开奉东贼令分股窜湖北迤上等处,韦洪既杀杨逆,又调石逆回城,几亦被杀,石逆旋与伪卫天侯曾锦谦、伪春官正丞相张遂谋缒城逸出,不知何往。韦贼张示四 (所)乡,有能拿获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并将凡杨逆遣窜各处之东党贼 目,均令先缴伪戳,只身回金陵,至上河洪逆取设伪头关处所,到即杀讫。其率股匪踞陷各处之贼,在外日久,虽系伪东殿名下者,俱未杀,悉改为伪殿前字样,仍令在彼。揆此情形,天心厌乱可知,不难指日荡平矣。
我军艇船于咸丰五年五月在芜湖军威甚振,开炮先击去伪地官又副丞相刘承芳肾囊毙命。旋开大炮,轰折伪冬官正丞相罗大纲右腿,遁回金陵,负痛难忍,吞金自毙。嗣又陆续击毙伪检点指挥承宣尚书等著名老贼十余人。今年五月间,因芜湖我军营盘复失,艇船移至荻港,只陆续拦获接济贼匪奸民划船二百余只。而两年以来烧击贼船,亦有数百余号。现在三河庐江克复,大兵进围巢桐等处,安庆省中老贼与新掳者共仅万人,密闻已调金坛、丹阳、句容等处之贼回救安庆。此时若令艇师进驶皖江,则安庆贼巢水陆受剿,不难立复矣。
皖楚遭粤逆复陷后,自太平府以至武昌,贼匪分设伪关太平、芜湖、安庆、九江、武穴、武昌共六处,每处派贼目一名,率群贼数十名踞守。贼目伪督关将军专查来往民船货载索税并给伪单,所收银钱,闻系在芜湖关搜得户工各部则例仿照索取,有加增无少减也。各伪关上下每隔二三十里即设一卡,由伪大关派小目在彼复查,有伪单者再索照单钱壹百文,无则照查收税。长江千余里,共设贼卡无数,是贼之防偷越较关榷更为严密也。其所过私盐,每担索钱百文,故上江一带民间,遭兵劫后仍无食淡之虞,然贼之获利甚厚。现在楚省官兵围剿,武昌城外贼关早为我军所毁矣。
皖楚江右沿江内外逆匪所陷各省府县,亦照旧设立伪郡县,如某府即伪立某郡总制,县即伪立某县监军,均给木刊伪戳。伪郡总制每日只收县伪监军每处钱二千文。其县伪监军系搜查从前征册,索收钱漕渔芦牙税,取得银米,大约作为三股:以二股归于老贼;一股伪监军与伪军帅俵分;仅剩民间田房交易,尚不知令其投税。其僧道香火祠祭暨民间公产,则由伪总制查索,是伪总制所得之赃,转不如伪监军之多也。至城乡居民,以一万二千五百户为一军,立一伪军帅;其次则亦有伪师旅帅卒长两司马等名目,皆以本乡土人为之;其中以土匪充数者固多,然因留恋家产佯为应承者亦不少也。又闻安庆池州两属县境内,并无大股贼匪盘踞,每县所存真贼不过百余名数十名不等,设使官兵由此两属境乘虚捣入,各处乡民自可反戈杀贼,则我军势如破竹,逆焰顿消矣。
逆贼分窜各处股匪名目
安徽
张朝爵 (伪春官丞相)
覃炳贤 (伪殿左廿一检点)
侯淑钱 (伪东殿吏部二尚书 计三逆踞安庆,其余伪职群贼尚有数十名,不知名目。)
蓝成春 (伪春官又副丞相 前踞三河,后逃回安庆。)
陈仕氵荥
(伪秋官副丞相)
赖士麟 (伪殿前四十八检点 计二逆前踞庐江,后逃回安庆。)
莫■■
(伪冬官正丞相,抵罗大纲伪职,不知此贼之名。前踞东坝。其余伪丞相检点指挥尚有数名,不知名姓。)
林成文 (伪三十五检点)
张万顺 (伪四木将军)
黄钦盛 (伪指挥 计三贼踞桐城。)
李来盛 (伪左十三检点)
俞忠扶 (伪右十检点)
陈承镕
(伪东殿五十四承宣 计三贼踞芜湖。)
陈■■
(伪东殿五十二承宣,不知其名。)
■■■
(伪东殿承宣,不知姓名。计两贼踞东西梁山。)
东坝莫贼所带股匪,系去年在江西临江府所收广东匪徒约数万人,分窜东坝左近一带。
江西
林启容 (伪冬官副丞相 踞九江。)
赖裕新 (伪五十八检点 踞袁州。)
李能通 (伪春分侍卫 踞瑞州。)
黄玉昆 (伪参天侯 前踞临江,后经东贼调回金陵。)
胡廷文 (伪东殿十二承宣)
黄文金 (伪东殿承宣 计二逆踞湖口)
赖桂英 (伪东殿七十一承宣 踞小孤山。)
湖北
韦 俊 (伪国宗兄 即韦昌辉之族。)
洪■■
(伪国宗兄 即洪秀全之族。)
莫■■
(伪丞相已毙。)
钟廷生 (伪秋官又正丞相 以上四逆,皆踞武昌,余贼不悉是何名目。)
莫思兴 (伪东殿工部一尚书 踞武穴,即贼之伪督关头 目。)
现窜江省下游句溧金阳等处贼目
秦日纲 (伪顶天燕)
陈玉成 (伪冬官又正丞相)
陈仕章 (伪夏官副丞相)
余正兴
周胜坤
李寿成 (以上三贼伪丞相,不知是何伪六官名目。)
其余伪检点指挥等贼,尚未据悉是何名目,存俟再访续记可也。
金陵城中自首逆各伪王以下,闻贼又伪封两逆王,一系秦日纲,初为顶天侯,后贼伪封燕王,现窜句容。一系胡以晃、伪封春官丞相,窜六安州后,贼又伪封护天豫王,病毙江西临江府城。嗣因东贼不准别贼亦列伪王,又将秦朝两逆王字除去,故有顶天燕、护天豫伪名也。此外仍有伪佐天侯陈承镕、伪辅天侯卢贤拔、伪赞天侯蒙得恩皆踞金陵。伪卫天侯曾锦谦现与石逆自金陵逸出,不知何往。伪助天侯刘绍廷本是伪东刑一尚书,伪翊天侯吉成子本系伪东户一尚书,伪扶天侯傅学贤本为伪东礼一尚书,伪辅天侯李■■本为伪国医为东贼医病者,此四贼皆东贼手下羽党,现已为韦贼杀讫。以外仍有伪侯数名,不知名姓,不过多附贼党以诱惑乡愚而已。
金陵沿江而上以至皖楚,贼匪所到之处,隔三五十里设一伪疏附衙,为贼接递伪文,上下均有伪照,伪文后粘伪立排单,到处登填时刻;每处设贼目一,率群贼二三十名,陆路骑马,水路则用八桨快船,亦如州县中之驿站也。寻常伪文日行百余里,若紧急贼情,伪文上加印圆戳,中刻有翅飞马周围刻云,名为云马文书;其圆戳皆系踞各处首逆始有,不轻用也。此等伪文一到,即须转递,每一时必须驰五十里;如两处皆贼,中途有官兵间隔,伪疏附贼不能通往来者,首逆有机密事,即用白色绸绫,上书蝇头小字,中盖老贼伪戳,缝成小卷,塞入雨伞竹柄中,令小贼髡发逃出,扮作乡民客商之类,私往彼贼处投递,故两处消息仍通。若先将各处贼设伪疏附翦除,并在各要隘随时严密盘查,使各处之贼不能通风,则逆首尾不能兼顾矣。
跋
此书传世甚稀,近来搜辑洪杨事实者皆未引及,所记较金陵癸甲摭谈互有详略,续记杨秀清被戮为诸书所弗详,洵足宝也。著者自号涤浮道人,又署知非子,度为常熟人,不知谁何,暇当考之。文如居士识,时壬午端午前三日为出狱后之一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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