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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开物》:贵五谷而贱金玉

 书蠹之家315 2018-03-11



编号:H75·2140512·1080
作者:[明]宋应星 编著 
出版:上海古籍出版社
版本:2013年08月第1版
定价:29.00元亚马逊22.90元
ISBN:9787532568727
页数:260页

《天工开物》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是中国古代一部综合性的科学技术著作,有人也称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外国学者称它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该书对中国古代的各项技术进行了系统地总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科学技术体系。收录了农业、手工业、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尤其是机械,更是有详细的记述。作者在书中强调人类要和自然相协调、人力要与自然力相配合。是中国科技史料中保留最为丰富的一部,它更多地着眼于手工业,反映了中国明代末年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生产力状况。 
《天工开物》:贵五谷而贱金玉

夫金之生也,以土为母。及其成形而效用于世也,母模子肖,亦犹是焉。
——《天工开物·冶铸》

1636年孟夏,四十九岁的宋应星是困顿的,五次会京均告失败的他在江西分宜县的那间屋子里整理他的《天工开物》,“欲购奇考证,而乏洛下之资;欲招致同人商略赝真,而缺陈思之馆。随其孤陋见闻,藏诸方寸而写之,岂有当哉?”小小的屋子里似乎只有自己,没有参考书籍,没有学术同道,只有十几年来南北“田野调查”的一些资料,这是“伤哉贫也”的现实,“炊灯具草”,日夜写书,对于宋应星来说,这是一个人的世界,但是这“孤陋见闻”却也让他拥有了一种强大的精神动力,正是他能够鄙弃那些“知其味而忘其源”的“纨绔子弟”与“经士之家”,正是他曾经能够“滇南车马纵贯辽阳,岭徼宦商横游蓟北”的经历,拥有了“为方万里中,何事何物不可见见闻闻”的积累,才使他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接近自然,接近“天工开物”的改造世界。

“家食之问堂”,这是宋应星书斋的名字,“不家食,吉,养贤也。”这取白《易经·大畜》卦的书斋名,其意却是反其道而用之,“家食之问”便是希望能够在小小的家里研究大大的世界,在这天地之间,天人之间寻找学问,而他一端系着天工的自然世界,另一端则是“开物成务”的改造,而在这天人合一的理想状态下,他所超越和反对的也正是那些自认为的博学者:“世有聪明博物者,稠人推焉。乃枣梨之花未赏,而臆度“楚萍”;釜鬻之范鲜经,而侈谈“莒鼎”;画工好图鬼魅而恶犬马,即郑侨、晋华,岂足为烈哉?”受人推崇的聪明博学之人,却并不识得枣梨之花,不知道釜鬻之范,也不会画犬马之态,而这些被推崇的博学者也只是一种虚妄。或者正如一个比喻一样,那些被尊崇的人就如那发光的金子,但是这一切也需要根基,需要“以土为母”的基础,或者说,这一些的璀璨却不能忘记大地之母,不能忘记那原存着的天地。

“五行之内,土为万物之母。”这是宋应星在“燔石”卷中的自语,五金生于土,便也是大地之产物,所以五金的荣耀也好,人纪的等级也罢,也都不能忽视万物之母的存在。而作为万物之母,土其实是一种自然之力,所以宋应星立足于自然,发现自然之中蕴藏着取之不尽而用之不竭的美好而有益之物,如那食盐作为人活力之源,正是对应于自然之水:“口之于味也,辛酸甘苦经年绝一无恙。独食盐禁戒旬日,则缚鸡胜匹,倦怠恹然。岂非天一生水,而此味为生人生气之源哉?”有咸亦有甜,那甘蔗和蜜蜂产生的甜味也取于自然而滋养天下:“世间作甘之味,十八产于草木,而飞虫竭力争衡,采取百花酿成佳味,使草木无全功。孰主张是,而颐养遍于天下哉?”酸甜苦辣是自然百味的写照,而那千姿百态的色彩,也不正是大自然的创造?“霄汉之间云霞异色,阎浮之内花叶殊形。天垂象而圣人则之,以五彩彰施于五色,有虞氏岂无所用心哉?”圣人只不过是模仿了大自然的云霞和花叶,彼岸也成为一种投影。所以人学会的染色,也都是大自然的精心安排:“世间丝、麻、裘、褐皆具素质,而使殊颜异色得以尚焉。谓造物而不劳心者,吾不信也。”世上最大的造物便是这朗朗乾坤,便是这恢弘宇宙,因为这造物,便有了“坤元精气”:“出金之所三百里无银,出银之所三百里无金。”因为这造物,便有了丹青之色:“夫亦依坎附离,而共呈五行变态,非至神孰能于斯哉?”因为这造物,便有了“得水而凝,感风而化”的五谷精华,五色而为彰施,五金而为精气,五谷而为曲蘗,甚至那佳兵之中的良弓,也是牛筋、鱼鳔等天然产物制作而成:“天生数物,缺一良弓不成,非偶然也。”

但是这强大而丰富的自然力,虽是自然形成,但绝非不需要人力得以挖掘利用的,所谓“天工人其代之”才能“开物成务”,所以人的意义便凸显在对自然力的开发、加工和提炼。“生人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五谷不能自生,而生人生之。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不然,神农去陶唐粒食已千年矣,耒耜之利,以教天下,岂有隐焉。”五谷不能自生,所以必须要人的存在才能在不同的土脉,不同的种性中“以教天下”,这是方法论,也是演化论。而在对土脉、种性的改造中,人的勤劳成为很关键的因素,在“稻工之耕”时,宋应星提出:“谨视天时,在老农心计也。”天时之变,重要的是有可以掌控的老农,这老农便是“开物”的杰出代表,所以在“乃粒”一章中,辛勤劳作成为保证收成的重要因素,麦工的“功勤易耨,南与北同也”,绿豆收获后只有“勤者逢晴频晒,亦免蛀”,而筒车、牛车、踏车、拔车、桔槔等水利设施也是人辛勤设计而成的改造工具,故“勤农作苦,明赐无不及也。”只有农民通过勤苦劳动,才能得到报偿。

当然,勤劳是一种付出,在“开物成务”中还有更重要的是创造性运用,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水碓可以有一举而三用者:“激水转轮头,一节转磨成面,二节运碓成米,三节引水灌稻田。此心计无遗者之所为也。”所谓心计,必是一种创新一种创造,心计便是“乃服”中“天孙机杼,人巧备矣”的花机式、腰机式、结花本等织女的技术;心计便是分银中“人工、天工亦见一斑云”的技术;心计便是“舟车”中“舵工一群主佐,直是识力造到死生浑忘地,非鼓勇之谓也”的核心力量……而心计之力的最大喜悦便是将自然之力改变成效果更佳、威力更大的开物之用,“草木之实,其出中蕴藏膏液,而不能自流。假媒水火,凭借木石,而后倾注而出焉。此人巧聪明,不知于何廪度也。”草木之中的膏液只是储藏其间,而要使其流出来,便需要通过水火、木石,通过人巧聪明,这便也是“天工开物思想”的核心,“世无利器,即般、锤,安所施其巧哉?五兵之内、六乐之中,微钳锤之奏功也,生杀之机泯然矣。”为什么金木当初只是一种工具,而通过锤锻,世上得力的工具便可以改变金木的功用,而成为利器。同样大地之土,也只是一块粘土,而在天工开物之中,陶埏便衍化成各种的功用之物:“上栋下室以避风雨,而瓴建焉。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而城垣、雉堞,寇来不可上矣。泥瓮坚而醴酒欲清,瓦登洁而醯醢以荐。商周之际,俎豆以木为之,毋以质重之思耶。后世方土效灵,人工表异,陶成雅器,有素肌、玉骨之象焉。掩映几筵,文明可掬。岂终固哉!”小到泥瓮、瓦登,大到城垣、雉堞,甚至是各种代表文明之雅器,也都是使那些粘土发生改变。所以一张薄薄的纸,却也变成承载文明的伟大发明:“君与臣通,师将弟命,凭借咕咕口语,其与几何?持寸符、握半卷,终事诠旨,风行而冰释聽。覆载之间之借有楮先生也,圣顽咸嘉赖之矣。”不管是注玄尚白,还是黑孕其中,在这个纷呈的世界里,人工之物变成了一种质的飞越,变成了“思议何所容”的奇迹。

但是“开物成务”的改造利用中,却有着贵贱之分,宋应星对此充满着质疑,他引用《书经·益稷》中的说法:“烝民乃粒,万邦作乂。”意思是民众有粮吃,天下才能治安。所以他将“乃粒”列在卷首,意思也就是不忘根本,不分等级,而相应的,将珠玉放在最后,这种编排便体现了宋应星“贵五谷而贱金玉”的思想。在“乃粒”一章中,宋应星就批评了纨绔之子和经生之家的错误观点:“纨袴之子以赭衣视笠蓑,经生之家以农夫为诟詈。晨炊晚镶,知其味而忘其源者众矣。夫先农而系之以神,岂人力之所为哉。”他们贬低农业和农人,至少是忘其根本的表现,作为回应,宋应星基本上将贵族食用的“香稻”的论述放在几乎忽略的地位:“香稻一种,取其芳气,以供贵人,收实甚少,滋益全无,不足尚也。”所以对于五谷的意义,就在于“食不厌精”的平等观:“天生五谷以育民,美在其中,有‘黄裳’之意焉。稻以糠为甲,麦以麸为衣。粟、粱、黍、稷毛羽隐焉。播精而择粹,其道宁终秘也。饮食而知味者,食不厌精。杵臼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为此者,岂非人貌而天者哉?”将珠玉放在篇末,是宋应星对于等级制度的怀疑,而在其中的论述中,他也提出了一些质疑,“岂中国辉山媚水者萃在人身,而天地菁华止有此数哉?”玉蕴山辉,珠涵水媚,似乎珠玉便是天地精华,但是天地的精华为什么只是佩戴在人身上,“埤而碎者曰玑。自夜光至于碎玑,譬均一人身,而王公至于氓隶也。”破碎的次珠叫玑珠,从夜光珠直到碎玑珠,好比人从王公到奴隶一样,分为不少等级。而在这些人为设立的等级中,珠玉其实也失去了其珍贵的价值:“以宠爱人寰之中,而辉煌廊庙之上。使中华无端宝藏折节而推上坐焉。”那些宠爱,那些辉煌,也只是对于贵族存在着意义,而其实,珠宝玉器使中华无尽宝藏贬低身价,就如精细的香稻,根本不具有“开物”的普遍意义。

而实际上,宋应星是承认有等级之分的,但是他的等级观是朴素而自然的,“人有十等,自王、公至于舆、台,缺一焉而人纪不立矣。大地生五金,以利天下与后世,其义亦犹是也。”也就是说人世十等和大地五金是同样的道理,一方面需要各施其职,另一方面则是“利天下与后世”,只有这样,才符合自然之性,符合天工之用,也正是“天工开物思想”的意义。正如“佳兵”中所说:“子曰,兵非圣人之得已也。‘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来尚矣。为老氏者,有葛天之思焉,其词有曰:‘佳兵者,不祥之器。’盖言慎也。”兵器是不得已而为之,它带来的是战争,是死亡,所以宋应星提出的反战思想其意义就在于合理利用人工力量,改善自然力,而不是攫取,不是占有,不是征服。

而这也使《天工开物》充满了科学精神,在“乃粒”中,他对于“鬼火”的科学解释是:“此火乃木腹中放出。凡木母火子,子藏母腹,母身未坏,子性千秋不灭。”而对于宋儒刻板地以某一地方的黍粒作为度量的标准提出了批评:“宋儒拘定,以某方黍定律,未是也。”在“燔石”等章中,对于方书中提出的观点进行了批判,炼银的方法,包含着礁砂人炉、礁砂熔化成团、冷定、入分金炉、入铜少许,重以铅力熔化……等,“此世宝所生,更无别出。”但是这样的科学方法却在一些书中得到了曲解:“方书、本草无端妄想、妄注,可厌之甚。”所以在《天工开物》中,宋应星对于《本草纲目》的内容进行了洗手,但是也对其中的观点提出了反对意见,“凡硫黄乃烧石承液而结就。著书者误以焚石为矾石,遂有矾液之说。”这句话是针对《本草纲目》卷十一石硫黄条引魏晋人所撰《名医别录》而说的,该书云:“石硫黄生东海牧牛山谷中及太行河西山,矾石液也。”作者批评说硫黄不是烧矾石时而得到的矾石液。针对《本草纲目》卷十一石硫黄条而作的评论,宋应星也指出:“又言中国有温泉处必有硫黄,今东海、广南产硫黄处又无温泉,此因温泉水气似硫黄,故意度言之也。”

虽然其中有正确的观点,也有自身错误的解读,但是宋应星用一种怀疑的方式去接近科学,是一种不迷信于古籍和权威的理性主义。而在17世纪的明朝,宋应星也并非是埋头于书斋的书呆子,他对于当时社会的变化也是做了记录,比如明朝中后期的贸易在《天工开物》中有所记录:“人群分而物异产,来往贸迁以成宇宙。若各居而老死,何藉有群类哉?人有贵而必出,行畏周行。物有贱而必须,坐穷负贩。”在“舟车”章节中,他指出明代贸易的重要性,“四海之内,南资舟而北资车。梯航万国,能使帝京元气充然。”而在船只的介绍中,也提到了明朝的对外贸易:“凡海舟,元朝与国初运米者日遮洋浅船,次者曰钻风船即海鳅。所经道里止万里长滩、黑水洋、沙门岛等处,若无大险。与出使琉球、日本及商贾爪哇、笃泥等舶制度,工费不及十分之一。”在“珠玉”章节中,他介绍了葱岭缠头的回族人或者是沿河乘船,或者是骑骆驼,经庄浪卫运入嘉峪关,而到甘肃甘州、肃州开设珠玉互市的情况:“中国贩玉者,至此互市得之,东人中华,卸萃燕京。玉工辨璞高下定价,而后琢之良。”“凡玛瑙:今京师货者,多是大同、蔚州九空山、宣府四角山所产。”

而同样,对于当时“西方”世界的科技水平,也有所涉足。在“乃服”中提到了西方的织布技术:“外国朝鲜造法相同,惟西洋则未核其质,并不得其机织之妙。”在“冶铸”中提到了洋红夷、佛郎机等西方炮名:“凡铸炮西洋红夷、佛郎机等用熟铜造,信炮、担提铳等用生、熟铜兼半造,襄阳、盏口、大将军、二将军等用铁造。”而在“锤锻”章节中,则较为详细地介绍了这两种炮:“西洋炮:熟铜铸就,圆形若铜鼓。引放时半里之内人二马受惊死。”“红夷炮:铸铁为之,身长丈许,用以守城。中藏铁弹并火药数斗,飞激二里,膺其锋者为齑粉。凡炮熱引内灼时,先往后力,其位须墙抵住,墙崩者其常。”这些西洋的“佳兵”,在某种程度上也表达了宋应星的忧患意识。但是这种忧患意识就像《天工开物》这本书一样,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在得到友人涂绍煃的资助,于崇祯十年刊行之后,虽然在学术界和刻书界引起了一定的注意。但那时已是明末,由于政治原因,《天工开物》在清代没有得到发行并在中国消逝,一直要到300多年后的民国初年。而在日本,17世纪末传到日本之后,日本学术界对它的引用一直没有间断过,实学派学者佐藤信渊依据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思想提出富国济民的“开物之学”:“夫开物者乃经营国土,开发物产,富饶宇内,养育万民之业者也”。“主国土者宜勤究经济之学,修明开物之法,探察山谷。若不知领内所生品物,轻蔑天地之大恩……则徒具虚名,旷费天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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