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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云荒纪 文/朝华夕下

 胡乱唱歌Xm 2018-03-15


楼兰原创作者:朝华夕下



{楔子}

我叫麦迦,来自于异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年。

 

{第一章}

二十年前,云荒大陆上最年长的祭司曾预言,此年之间,将会有一厄星降临于世,红鸾星变,人族大难,厄星所到之处,千里腐尸饿殍,万里不见人烟。

预言一出,云荒人惶恐不安。皇都林家更是惹来无妄之灾,满门被屠。掌权者野心勃勃,一夜之间诛杀令遍布五湖四海,内容只有一道,将此年间所有怀有身孕的女子诛杀殆尽。

人们因为害怕而震惊,然后变成追随与服从。于是乎,在那一年间,云荒大陆上每家每户几乎夜夜不闻小儿啼哭声。

传说,云荒大陆的守护者式棂神手中有一颗洞晓天机的玄星珠,它集天地之灵气,可通古晓今,拥有扭转乾坤、掌权天下之神力。

世人热烈而盲目地踊跃前往,然而在这个交通、信息和科技均不发达的世界,世人苦苦追寻百年而一无所获。

当无情的战乱席卷人们的家园,当昔日的骄阳被黑暗所覆盖,有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举起反抗的旗帜,信誓旦旦地向世人保证,他必将寻得玄星珠解救天下苍生。

人们在长久的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曙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拾信念,满怀希望,只为等待光明降临的那一刻。

不久后,男人回来了。

他手持玄星珠带领人们奋起反抗,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当他们面临最后的一次战役时,敌人要求一睹玄星珠的风采,否则,将会誓死与他们厮杀到最后一刻。

男人白了脸庞,他望向平日里最为亲近的兄弟,露出了一个悲伤难喻的笑容。

为了减少鲜血与生命的流失,男人只好向世人坦白——这颗玄星珠是假的!

玄星珠是假的?!世人因为震惊而愤怒,愤怒者因为愤怒而不甘奴役,他们在另一个男人的带领下,最终攻下敌人的最后一座城池,战胜了来自深渊的恶魔军队。

人们欢欣雀跃,扶持并拥戴组织这场胜利战役的男人为王者。后来,为了彰显对男人的尊敬和膜拜,世人便尊称那个男人为——迟颜王,云荒大陆上第一任开国皇帝。

而那个用假的玄星珠来骗取人们信任的男人,后来则被迟颜王流放,子孙后代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云荒大陆一步。人们早已忘却他的姓名,后世则厌恶地将他称之为——黑修罗。

 

{第二章}

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入目莽莽荒原不见人烟。

我拖着瑟瑟发抖的身子顶着风雪前进,此时踏入寒冰原一十二天,出发时所携带的食物和水早在两天前弹尽粮绝,脚下机械地重复着单调的步伐,然而肌肉却早已没有任何知觉。

我不禁咬了咬牙。难道伟大的冒险家麦迦就要丧命于此了吗?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撼天动地的崩裂声震耳欲聋,我僵在原地,身体猛地被席卷而来的风雪扫荡在地。

雪崩!

呵!真狼狈啊~”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我心下一惊,还来不及惊喜和惊吓,意识缴械投降之际,我凭借最后一丝洪荒之力抓住了那个人的黑色披风。

救我!我以身相许!

于是,三日后,当我在郊外的客栈里醒来,面对眼前这个长相清艳却脾气古怪的男人时,我不禁以手扶额,默默哀悼我那数十日的艰辛与悲壮。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弟方见恩公眉宇华贵,气度不凡,敢问恩公师出何门,姓甚名谁,小弟改日定登门拜见,以谢救命之恩。江湖规矩,我抱拳致谢。

至于改日,世事难料,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暗道。

不必。他神色很淡,抱臂倚在窗框边,桃花眼微阖,当日,你为何孤身一人闯入寒冰原?

探险呗!素来听闻中原有一禁地,终年寒冰缭绕,我来中原,便是为一开眼界。却不曾想,身手不济……所幸得遇恩公。

嗯。他点头,抬起眸来,说出的话却是一语惊死人,不过,你说过,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心中万马奔腾而过,为了顾忌恩公脸面,我面上强装镇定,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望无际的平原,矜持道,敢问,恩公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并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倒十分坦诚,一点儿也没有给台阶就下的自觉。

“……”我哑然。呃,总不能顶着一身男装霸气侧漏地威胁他我本是女娇娥吧?

——恩公,小女子不是君子,别说四马难追了,八匹马老娘都不带侧目的!……呕!

我汗颜,也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在下燕池,师从上宗百越峰,清真座下大弟子。他自报家门,浅浅一笑,歪头道,还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被这个笑容恍了一下神,虽说是一闪而逝,却实实在在达到了惊艳的效果。

平白活了两生两世,委实不曾见过如此绝色风骨。单是微微一笑,便叫人的七魂六魄勾去了。

收回目光,我一本正经地答复道,我叫麦迦。

自开国来,云荒大陆上三股势力平分秋色,暗流涌动,却维持了百年的平衡,互不相上下——上宗百越峰,南海无锡寺,魔教九荒山。

前两者是世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去拜师学艺的名门望地,得道仙邸。后者却是人人喊打,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之地,魔教之流。

 

{第三章}

麦迦?燕池缓缓重复这个名字,狐疑道,这个姓氏,很少见。

是么?我自西域来,也难怪。

“……呵,倒是我才疏学浅了。他兀自失笑,言语间颇为暧昧道,那按照西域风俗,我当如何唤你?

起名字便是给人叫的,恩公唤我麦迦便是。我堂而皇之地接了下去,顿觉心神俱疲。

这言语间的阴谋诡计,着实不好应付啊!

你寒毒还未全消,这几天便好好养伤,三日后随我一同离开。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在半途停下,回头补充道,饭菜我稍后吩咐小二端上来,天色已晚,你好生歇息。麦迦~”

“……多谢。

他一连贯的音线平淡无奇,却在最后一个尾音上呈现出微微上扬之势,音色轻挑,我不由得凝目许久。

三日休养生息,足以令我体内的寒毒消失殆尽了。毕竟,从我被他救起的那一刻起,我从未刻意隐瞒这个身体百毒不侵的秘辛。

是夜,三更时分,残月高挂,万籁俱寂。

窗外发出一阵极轻的声响,我猛地睁开眼睛,静默半刻,重新闭眸浅眠,手指微动。

天蒙蒙亮时,我醒来,起身摊开手中的信纸,纸上一片空白,我抬手滑过,上面赫然出现五个字。

——迟颜王室,三。

我垂眸,握起手掌,再摊开时手中只余一堆白末齑粉。

暮色四合,残阳似血。

官道上,一辆外表朴质无华的马车徐徐疾驰,夹道深林,皆生寒树,暮光倾斜,鸟语蝉鸣,树叶稀疏作响,一时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们去哪儿?我放下车帘道。

你看到什么?对面男人擦拭着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所问非所答。

层层寒树,暮光黄昏,倦鸟归林,如斯岁月。触景生情,我不禁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惜,我已无福消受。

为何?

时光匆匆流逝,我却英年早逝。

“……”他万年不变的表情裂了一瞬,放下长剑,看起来甚是膈应我,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才道,我救了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要去见一个人,你来中原许久,应当听过他的名字,他法号为印惜。

哦。我兴致缺缺。

南海无锡寺,新一代佛门新秀,除魔歼邪,心怀菩提,应天而生。世人感恩戴德,故称,印惜大师。

 

{第四章}

马车行至四五日,燕池兴起改走水路,水路行了七八日后,他领我下了船,跋涉一昼夜,终至一座寺庙内住下。

当夜,我大有一睡不起之势。长途跋涉十几日,我想我有资格睡它个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地步。

次日,日上三竿,我是被生生饿醒的。

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房门之间,燕池逆着光负手而立,日光倾城,无端给他淡漠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明艳动人,他示意桌上冒着暖暖余温的饭菜,道,吃完后,我在大堂等你。

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有些刺目的日光,再放下手时,房门合闭,燕池已没了身影。

用完膳,我谢过小沙弥的指引来到大堂,一眼望去,大堂之上各路正道高手,座无空席,只待兴师问罪。

我的心蓦然一沉。

魔教鼠辈,踏足我中原有何阴谋?率先开口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目光凶狠,视我如十恶不赦。

自然有人率先开口,那么堂上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便也忍不住了。

他就是魔教教主符融?嘻嘻,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么……”

住口!红颜白骨,皆是障眼。莫要被他的皮囊骗了去!

就是,不知羞耻!一大把年纪却扮作少年郎意图引诱我辈才俊入魔教,你欺我百越峰无人不是?!

符融魔头!我今日定要砍下你的狗头,以此来祭奠我林家几十条性命尽毁一旦!

事已至此,我想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外乎,又是一场一举擒下魔教教主,攻下魔教九荒山的好戏码。只不过,在这场蓄谋已久的计划里,有一个男子,他的地位举足轻重。

我望向从我进屋以来便不发一言的那个男人,他双眸一成不变地望着我,眼眸深邃而深沉,不知怎地,我蓦地失落。

——好了,麦加,这下,就不必再有所顾忌了。你看,没那个必要了。

诸位,别来无恙。我面上含笑道,欲再言,脚下陡然失了方寸,眼前一黑,竟生生昏了过去。

那饭菜,没有下毒,却被下了迷药。

昏迷过去的前一刻,我恍然大悟,燕池之所以半途改走了水路,也大抵是因为他发现了跟踪在后的魔教中人,想要一网打尽罢。

正邪之别,条条框框,果然害人匪浅。

 

{第五章}

地牢中。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醒了,为何不愿睁开眼睛?印惜双手合十,开口道。

呵!看来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是瞒不过小师父的慧眼。我依言睁开眼睛,手脚受缚,果不其然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燕池错开半步站在印惜身后,目光平静,一言不发。

原以为恩公重情重义,却不想恩公转头就把我给卖了,唉,真是伤透了我那发自肺腑的一片真心实意呐!我情不自禁道,面上悲戚不止。

燕池面目冷然,看穿了我的装模作样,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嘻嘻,小娃娃这般不禁逗?日后娶了小媳妇儿还不骚红了脸?我嘴欠道。

燕池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别说印惜听得面红耳赤的,连我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欠!这下好了吧?又结下一个仇家,而且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唉!

施主何故叹气?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累觉不爱。

“……”印惜低眉宣了一句佛号,问出来此的目的,施主可愿为小僧解一惑?

不愿。

“……二十年前,乞巧节夜晚,迟颜王室三皇子五岁寿辰,当今皇上下了一道诛杀令。子夜时分,施主可在护城河一带救下过一名锦衣少年?

我闭目冥思,半响,惊喜若狂地睁开眼,你就是那个小鬼?

非也……说来巧合,那名少年正是与小僧走散的燕施主。当年一念之差,险些酿成大祸,阿弥陀佛。他清心寡欲的眼眸染上了一缕尘念,低眉敛目道。

没有,你认错人了。一朝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快速打断他的话,面如寒霜般可憎道。

他微微一愣,似乎对我说变脸就变脸的态度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此,是小僧唐突了。施主莫急,最迟明日,各位便会给施主一个答复,是去是留,很快便知晓。他宣了一句佛号,不再多留。

小师父慢走~”我笑了一下,想冲他光秃秃的脑袋摆摆手,恍然思及双手被缚,只好作罢。

二十年前,皇都林家惨遭灭门之灾,这个身体的原主想必是在那时负了伤,偶遇当年少年燕池,许是出于恻隐之心,出手相救。回到魔教九荒山后,伤上加伤,不日便魂归九天。后来异世魂魄居而入之,便成就了如今的魔教教主。

魔教第一任教主,名为苻融,常年以修罗面具遮面,世人不知其貌。后代沿此制,魔教世代教主皆称苻融,修罗面具不离身,无人窥其容。

世人皆说魔教中人丧心病狂,无恶不作。却不知魔教教主更是被神明所诅咒的怪物,活百年,不老而不祥。一朝身死,再次醒来,偷天换日,名为苻融,实为麦迦。

谁能想到,当年一手创建魔教之人竟是个女人!女扮男装,掌控魔教百年荣辱与共,容颜不变如初,简直匪夷所思,怪不得要以修罗面具遮面,世代皆称符融。

二十年前,厄星已然入世,红鸾星变,人族大难。我拭目以待。

 

{第六章}

次日。

大堂之上,各路高手争执不休,为魔教教主的去留吵得热火朝天。

不好啦——”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悲鸣,众人声音嘎然而止,纷纷扭头看去。

不好啦……印惜师兄不好啦!那魔头伤了我们师兄弟逃走了!!

印惜第一反应便是望向燕池的位置,那位置,现尔竟空无一人。

嘿!燕池。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喋喋不休地追问,你为什么要救我?武林中人人嫉恶如仇,视我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更甚者欲杀之而后快。你救我,就不怕我连累了你么?还是说,你心怀愧疚,觉得负了当日的山盟海誓?

闭嘴!流了血还不消停,你想死吗?!他恼羞成怒道,背着我的步伐稳健有力,没有半分停滞的意思。

奔了一路,衣服上滴落的血水洒了一路,留下的踪迹来不及抹去,待那些人追赶而来,我们谁都无法逃出生天。

当然是不想死啊,咳咳……呵,我能逃出来还要多谢你及时出手相救呢,这么说来,短短一个月,我却欠你两个人情……哈!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哼!孽缘还差不多!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权当我还你了,至于剩下的,就用你的余生来偿还吧!

时隔多年,你怎知那人是我?……等等,呃,你不会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吧?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那般孟浪,厚无颜耻地要挟一个陌生人以身相许?我又不是登徒子。

嘿嘿,你脸红了……他们来了!前面直走,有一处悬崖,你在那里放我下来。

追兵已至,退无可退,唯有向前,拿命一搏。

不消片刻,以印惜为首,各路武林高手纷纷停在三丈以外,不敢上前。

毕竟,我手中劫持的,可不单单是上宗百越峰清真座下的首徒呵!

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印惜双手合十,诚心劝诫道。

苦海无边,哪里有岸?和尚,你回头看看,众生哪一个不是在苦海中挣扎求生,不甘不愿,就连你,不外如是。我嗤笑,锋利剑身衡在燕池脖颈之间,他封了全身法力,以沉默之态尽力配合我。

施主何必执意如此?有些东西,勉强不得。

那是你心生胆怯,不敢面对现实。而我,一旦选择,势必不会回头。

嘣!

印惜手中那串从来不离身的佛珠赫然间分崩离析,他呆了呆,却没有去拣,口中轻喃,哪怕前方是末路?

哪怕前方是末路。我目光坚定道,同时伸手捂住燕池的双眼,他被我点了穴,挣扎不得。我安抚一般盖下他眨个不停的长睫毛,凑近他耳边软言低语。

再会了,燕池,不,我应该叫你——迟颜开……”

我推开他,身体向后仰去,伴随着耳边犹如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坠落到这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我笑得很开怀。

麦迦!!!

……

 

{第七章}

两年后,皇都,三王爷府邸。

和尚,你猜他会来吗?迟颜开斜靠在小榻上,好似不经意间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不知。印惜双手合十,悲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当年魔教教主苻融坠落悬崖,各路武林高手亲眼目睹,百越峰大弟子燕池,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险些也跟着跳下去。

魔教教主陨落,与此同时,秘密安置在无锡寺的玄星珠不翼而飞。这两者,必有所关联。

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两年来这个男人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去寻找苻融的下落,每回每次,生讯全无,无不例外。

他偷了玄星珠,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是不会死的。迟颜开眼底弥起一丝笑意,况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是绝对不允许他反悔的!

施主即将成为储君,世俗观念,正邪之别,皇上如何能许您爱上一个魔教,何况那人,还是个男子?印惜颦眉道,眸底复杂参半。

本王以为,佛门心中,众生皆平等呢?迟颜开瞥了他一眼,脑中默然闪过那人一身血衣,在自己面前飞身坠落悬崖的一幕,那人最后冲他露出的染血笑容,自此成为他的心头大患,令他毕生难以忘怀。

良久,他平息思绪,起身,目光前所未有的决绝,本王已负他一次,但决计不会再有第二次。除了他,本王何所惧?

印惜低头念着佛号,面上安然,心中却又一次大乱。距上一次大乱,时隔两年,万丈悬崖之上,因那人狂言。

七日后,皇都百花楼前,三王爷擂台比武招亲,年轻才俊奉皇命坐镇二楼,层层选拔。

红菱绸缎,四面锣鼓喧天,场面之隆重,非常人所罕见。

比赛开始没多久,忽闻一阵不和谐的马蹄声响彻四方,迟颜开随之精神一振,他按耐不住地抓住身旁的扶手,炽热的眸中隐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激动。

城门之外,只见一匹白马从日光之中飞奔而出,城外黄沙漫天,触目所及漾起朦胧的金黄色烟雾,缭绕天际。

白马上的人戴着一顶黑色斗笠,垂下的面纱遮去容貌,一身风尘仆仆如入无人之境,百姓纷纷逃命闪躲,直至一声嘶鸣灌耳,在众人反应过来之际,白马已堪堪停在擂台之前,未伤一人。

很多年以后,云荒大陆上的人们回忆起今日,仍是历历在目。他们远远地望着那个恍如从天而降的女人,只是瞬间便被她的胆量和猖狂折服,却怎么也没想到,云荒大陆上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战神的传奇,就此拉开帷幕。

 

{第八章}

来者何人?

我找一人,迟颜开何在?我举目扫过四方,二楼一处雅间之内,重重卷珠帘眼花缭乱。

大胆!扰乱三王爷的比武招亲,尔可知罪!

退下!一道暗含威严的声音从卷珠帘内传来,内侍应声而退,一只素白的手掀开珠帘,白衣胜雪入目哗然,迟颜三王爷风姿,举世无双。

我在。你终于来了。迟颜开望着那抹身影,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

我翻身下马,一脚迈出,身形瞬息出现在擂台中央,仰望二楼看台之上的男人,两年不见,这妖孽一身白衣,越发恍如天人。

两年忘归,今日来此,只问一句,不知当年所言还否算数?

妖孽笑了,我忘了,要你亲口说出来才算数。

当年救命之恩,今日特来以身相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王爷可满意?

满意。

为时不晚?

不晚。

我忍俊不禁,一把摘去头上斗笠,冲他伸出手,道,跟我走。

迟颜开望着擂台上那个女人的目光直了直,那个女人一身红衣,容颜如初,红装倾城,抬手间衣袍翻飞张扬,自信华彩,淡然目光中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好。他道,起身飞下看台,不计后果,上马与我一同离去。

这两人一唱一和,看得旁人插不上话来,转眼间两人同骑一马离去,渐渐没入城门黄沙之外,众人半响回神过来,细思极恐,大惊失色。

妖、妖女!不好啦!妖女把三王爷拐走啦!!

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二楼看台之上,印惜双手合十,眼底惊诧之色缓缓褪去。

堂堂的魔教教主居然是个女儿身,只怕迟颜开早已知晓,所以才能在他说出那番惊世之言后无动于衷罢。

只是印惜不知道,聪明绝顶如迟颜开,在看到那人一袭红装倾城时,他眼底的诧异之色并不比印惜少。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不正不斜,恰好那个人是她而已。

 

{第九章}

抢了我,就要负责到底哦~”

迟颜开使坏地在我耳边呼出一口气,我老脸一红,背后之人怨念深重,我心里一阵发虚,只得坦白从宽,老实道来。

当年我虽然坠下悬崖,但是却被一高人所救,耽误了些时日,是我不对。如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劫了你,先说好,你若反悔,我是定不会应的。

哼!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要去无锡寺,所以才在寒冰原演了一出苦肉计,引起我的兴趣罢,却不想半途走漏风声,无锡寺中大祸临头,以致后来的被关入地牢和逃走,都是你为取得玄星珠的手段。迟颜开危险地眯了一下眼,毫不吝啬地赞道,呵!真是一出好戏!麦迦,你险些都将我蒙混过去。

我脸色一白,完了,被发现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挣扎道,想死个明白。

当你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不信你会死,便暗中派人去查,果然……”他顿了顿,眼眸晦暗道,麦迦,你千方百计想得到玄星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心跳一钝,艳阳高照,黄沙漫天,我双手却有些发凉。

迟颜开握住我的手,从身后环抱于我,叹了一口气,妥协般道,我不怪你拿我们所有人当猴子一样耍,也不论你有什么目的,我统统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麦迦,别再让我为你担惊受怕了。你不知道,当年我亲眼目睹你坠落悬崖而无能为力,有多心疼。不过,没关系,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我屏息听着,心中淡淡释怀,也罢,告诉他也无妨,毕竟,还是看不得这个妖孽受委屈啊!

迟颜开,你若信我,就好好听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是我和符融两个人的秘密,我只说一次。

我信你。迟颜开松开爪子,慎重道。

这具身体的主人,她的父亲是一名流浪者,母亲本是一名巫族女子,女子冒死产下一名女婴,取名为符融。母亲死后,父亲一边流浪一边把女儿拉扯长大。无论女儿如何盘问,他从不说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常年沉默寡言,面对唯一的女儿也浑身寂寥得让人心疼。他喜欢站在山顶上孤身一人瞭望远方,每次望的都是一个地方。后来他继续流浪,女儿长大,踏上他毕生所向往的那个地方——云荒大陆。

魔教九荒山自创建以来已有一百多年,它的第一任主人符融,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至今,仍活生生地健在。而我,我在追寻一个真相,我能感觉到,离那一天不远了。

迟颜开的瞳孔猛地微缩成针状,他抓住其中细节问道,符融的父亲是谁?

“‘黑修罗我沉声道。

无论怎样,当年迟颜王为一己私欲陷黑修罗于万劫不复之地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没有兄弟反目,那现如今的迟颜天下,无疑就是黑修罗的囊中之物。但是单论自己那便宜父亲被逐后沉寂几十年来看,不得不说,他无心帝位之争。

“‘黑修罗被逐后,迟颜王室中曾流传着式棂神的一个诅咒:不顾兄弟情义背信弃义的人啊,只顾眼前一时的贪念,等待红鸾降临,后代不死,迟颜将会迎来末日,生灵涂炭。迟颜开说完,许久沉寂。

放心,从今以后,我为你保驾护航。我回握他的手,抬头望向前方,策马一笑。

迟颜开面目稍稍平和,片刻后,脑中一根思绪一闪而逝,还不待他细思,身体竟先一步脱口而出道,那你又是谁?说完,他愣住了。

我笑意满满,看来,这只妖孽终究还不算太傻!

我是谁?我不过是一孤魂野鬼罢!来自于异世,二十年无家可归。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我不愿此生有憾,所以哪怕与天为敌,也要护他一世安稳。

迟颜开,你记住了,我叫——麦迦!

 

{第十章}

十日后,南海无锡寺。

你说那高人救你一命,只是为要见我一面?迟颜开推开无锡寺的寺门,回头古怪地确认道。

不错,他指名要见你。我站在三层台阶之下牵着马,对即将进去的他安嘱道,他不像凡人,但是放心,他没恶意。

哦。迟颜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又期切地道,麦迦,等一切过去,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所以,别离开,好么?

我微笑动容,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容身之地。

嗯,等我回来。迟颜开笑了笑,明眸闪烁,留下一句话,转身进入无锡寺内。

“……好。寺门关闭,我呆站半响,转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花开花谢花不悔,云卷云舒云无悲。

缘来缘去缘如水,情断情惜情何归?

我望着蓝天白云,不知为何,心中忽觉惊痛。我猝不及防地闭上双眼,泪痕毫无征兆地滑落。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迟颜开走过铺遍黄叶的青石砖小路,受扫地小沙弥指点,登上石阶,来到一间微微敞开的古朴房门前。

他步伐没有停下,道了一句打扰了,便推门而进。

房中一片昏暗,隐约可见有人盘腿坐在几案前的蒲团上打坐,背对佛像,那人听见声响,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祭司大人,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迟颜开淡淡地道。

那人金色的眼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才站起身,一寸一寸地展颜开来。

很荣幸见到您,末代人族之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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