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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思考是突破颜值文化的唯一出路 古哥古点 2015年11月30日 《门外响起敲门声》（下） 这一次大门敞开，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慢慢沉淀下来的视野中呈现出的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这是一座19世纪俄式贵族居所，马棚、铁匠铺、厨房、祈祷堂、宴会厅应有尽有。碧绿的常春藤正爬满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啼转的鸟鸣导引着人们的目光投向一幢似乎是从漫长幽深的时光中浸润出来的古老塔楼。透过斑驳的砖石和不算大的石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房间中摆放着一张磨损到已经缺角的硕大桌案和一把宽大陈旧的靠背椅。上面坐着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几乎面无血色，神态也无法说清，是冷笑、是落寞又或是毫无情绪。这个陷入沉思的人在想什么？此刻他回想起的是十五年前的这一天他与别人打的那一个赌。 当时，同样是夜幕将至和晚春时节，只不过人的精神完全不同。一位年少气盛的律师正端着高脚杯和一位富商高谈阔论，他们讨论的话题是死刑和无期徒刑哪一种更加文明。 “死刑只是一种过时野蛮的习俗，而且它不符合我们崇高的正教信仰。”律师轻松地聊着，“我认为应该把所有的死刑犯改判为无期。如果是我，尽管我不情愿被禁闭一辈子，但还是觉得要好过丢掉性命。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富商连忙反驳，”一辈子无法自由跟死掉又有多大分别呢？死刑只是短暂一瞬的痛苦，无期徒刑则是把这种痛分散到了人漫长的一生，两者相比，我宁愿选择短痛。被幽禁起来绝不是一件容易忍耐的事儿，我可以用两百万卢布打赌，没有人会愿意用哪怕五年的人身自由来交换这笔巨额财富。” “谁说的！”律师不等富商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插话道：“我就愿意，而且不是五年是十五年。十五年换两百万！” “你不是开玩笑吧？如果是认真的话，我们可以就此签约打赌并立刻请人公证后开始施行。” “没有问题！” 就这样，一个随意的玩笑很快变成了现实。青年律师自愿进入富商后花园中的塔楼。如果他能坚持到十五年后，二百万卢布就可以到手，否则只要他忍受不了监禁的生活而提前哪怕一分钟要求释放，他固然可以重获自由但钱就连一个子儿也是没有的。根据双方的契约，这将是一种完全的幽闭。律师不可以见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的人声。他有权在身边保留一件乐器，不可以收看报纸新闻，但可以读书、写信、抽烟和饮酒。他与外界交流的方式仅仅是通过一个小小的窗口传递纸条，不过绝不会有任何人和他交谈。 富翁志得意满的看着藤蔓掩映的塔楼，欣赏着他心中觉得最好笑的一出活人马戏。两百万对他来说，虽然也算的上是一笔大钱，但是他坚信，这个年轻人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十五年的。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个月后，他就可以看到对方乞求结束赌约的纸条。结果就是，自己将免费看到一次戏耍蠢材的好戏。是的，一定会是这样的。 第一年，律师大量索要着各种侦探小说、笑话八卦一类的消遣读物，人们慢慢能听到塔楼里传出的长吁短叹和越来越显烦躁的钢琴声。 第二年，乐曲声消失了，里面的人开始喝酒并砸破酒瓶，一改此前在纸条上写下的绝不饮酒的宣言。 第三年，读物几乎不再出现在索要物品的清单上，楼中的人对吃喝似乎也失去了兴趣，哭泣声反而越来越多的在夜晚传出。 到了第六年，囚徒开始要求各种奇怪的读物并且学术性越来越强。语言学、历史学、哲学、美术、各位先贤的著作无一不包。 此后四年里，律师要找的书已经是市面上找寻不到的稀罕货了，只有特别订购或者翻遍图书馆才能找到。在第八个年头上，他写下了一部关于古地中海地区两种已经消失的文字与拉丁文、希腊文的比较语言学研究论文，长达1000多页。纸条上律师叮嘱富商务必把这个成果交给当时最权威的专家审阅，如果发现其中有几处错误就敲几下钟让他听到；如果没有任何错误，就击发一声枪响。半年后，囚犯听到了火枪声，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篇论文已经震动了学术界。 第十一年之后，律师再也不要别的任何东西，他的案头始终只摆放着一本书：圣经。 转眼间，十五年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年轻律师的头发已经又长又白，浑身消瘦得几乎成为一具骷髅，他的神情就像一摊死水一样让所有的情感都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他正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在那张磨损到缺角的桌案上写着什么，并等待着几个小时后赌约兑现的时刻。与此同时，在塔楼南侧的一间卧室内，衰老的富商在来回踱步。他不断咒骂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打这么一个愚蠢的赌。十五年里，他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财富渐渐变少。现在，两百万的赌注如果兑现，他将一贫如洗，甚至连这个花园都不再属于自己。实际上，这种悔恨之情已经折磨他好几年了，并且越临近截止时间越是强烈。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凶狠的主意：杀掉律师，保住财富。这个想法让他心惊肉跳，但距离最后的时刻已经不到半小时了，他决定动手。 蹑手蹑脚的潜入到塔楼的底层，富商拿出了那把封存十五年的钥匙，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早已锈迹斑斑的大锁。他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摸索到了二楼囚室。想象中的种种场景和搏斗画面根本没有出现，只有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纸条。 “开始的半程，我被囚禁着，你是自由身；后来的半程，你被恐惧拘禁着而我的灵魂已觅得自由。我知道你会提前到来，所以我将躲在一楼在你开锁上楼之即从打开的门里走出。这样，我的离开会比约定时刻提前从而让财富依然属于你。但我更希望真正的自由也从此属于你。只有真正自由的灵魂才更愿意成全别人的自由。” 纸条念到这里，富翁的脸颊同时躺下了汗珠和泪水。此刻，十五年的契约终点随着钟声响起而到来。又一道白光闪过，作家莫奈的房门再度关闭，他的身边依然坐着壮汉、快递员和喀什纳。莫奈扭头看了看钱恩大师，“这是你的故事！”作家说。喀什纳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有送给我的故事吗？”波斯快递关切的问道。“当然有，不过还是需要听到敲门声！” 咣咣咣，怪异的配合依然延续着，快递员迫不及待的冲去打开了房门，这一次闪出的是一架即将坠毁的飞机机舱。一位旅客正在匆忙中写下最后的遗书，并做着临终的祷告。虽然他平时几乎从不去教堂，但奇怪的是，天使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你只有四十秒活着的时间了！现在你可以说出最后的一个愿望！我会满足你！”天啊！居然看见天使了，真的马上要死了吗？到底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呢！旅客开始有点胡思乱想。 “请问一下，我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得到天使的垂青来满足临终愿望，是因为我是一个伟大公司的领导还是因为我为我的职员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吗？” 天使不明白这个快要死的人为什么不描述自己的愿望而是想到如此奇怪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说：“我不知道，只是他们催着让我赶紧过来而已！” “哎！我其实很想知道这点，这对我很重要。我到底只是一个幸运儿，还是上头对我有某种肯定。” 天使有些无语了，连忙岔开话说：“所以你的最后愿望是...？” “请问是只有我一个人得到这样的照顾，还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使？” “我说，老兄，你能不要叽叽歪歪了吗？你只有不到20秒了！你要是愿意这样的胡扯花光时间，我没什么意见，对我可没任何影响。” 看到这种经常在市政厅出现的态度，旅客只好咽下更多的发问准备说出自己的愿望。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植入式的抱怨了一句，说天使好没有天使范儿。 天使快要气晕了，从来他见到的都是些一见到天使就激动的围上来鼓掌欢迎乃至于热泪盈眶的人，还从没见到这种刁民。天使范儿！说的好像跟他进过天堂似的。不过天使还来不及吐槽对方，这位旅客紧接着说出的临终愿望马上让他陷入了抓狂。 “我希望世界能够和平！” “哎，我说，等会，能换一个愿望吗？”天使可不想让自己陷入终极陷阱。结果话还未出口，最后的一秒已经过去。一片爆炸声中，任性的旅客不见了踪影。 该死，偏偏让我碰见这么一个没心眼的东西。世界和平！亏他想的出来，他怎么就不想着要点别的呢？比如给后代留下点物质方面的东西。其实，关于世界和平，很早天堂界就能够实现了，但如果一切真的和平，上帝和天使弟兄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可是，天使也不敢违背最基本的法则，任何人提出的愿望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就必须得到满足，否则自己就得永久的下地狱。好吧，上帝，现在只能对不起你了。我们都得活下去，别的东西管他呢！于是，一阵清风白云飘过，这架飞机的坠毁成了最后一次人为的空难。从此后，云淡风轻，波澜不兴，各国撤除了所有的核武器和常规武器，一切种族世仇全都被遗忘，宗教归为一体，人人亲如兄弟。至于那位造就了这一切的在空难中死去的旅客呢？他化身成为了一颗葡萄，长在一大串成熟葡萄的最下方，高高悬挂在枝头。此时，世界的和平景象对他来说已经是身外之事了，因为他现在只是一颗葡萄。他满心抱怨的是，为什么让我长在了最下面而不是别的葡萄更靠下。要知道葡萄最怕的就是从枝头掉下来，我为什么如此不幸的处在最底层呢。神啊，如果有天使的话，请他来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吧，那就是让我长在其他葡萄的上面。至于别的，葡萄才懒得去管呢！ 不幸还是执拗的到来了，一阵劲风过后，最下面的葡萄摇了两摇，直坠地面。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地表逼近自己，葡萄急的大叫。天使并没有被叫来，不过听故事的人却被叫醒了。作家的屋子里，几位听众的心神重新回到了沙发旁。看着额头悄然沁出汗水的波斯人，莫奈轻轻嘘出了一口气说“这是送给你的故事！”。快递员好像似懂非懂，他低头想着什么，而旁边的北欧壮汉再次急躁起来。 “他们的故事都有了，我的呢？他们听故事只是凑热闹，我可还要交差呢！你得讲个好故事让我报上去，说不定能赏给我两个漂亮女人哩！” 莫奈根本没有看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你觉得今天在我这儿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有些古怪？” “嗯，确实怪，还有点神秘。不过挺有意思的。” “那就成了，你要找的好听故事是现成的，就是今天的经历。” “胡扯，这些事儿根本不能拿来做宣传。” “那么，能宣传的都是你们真实的经历嘛？” “不是，编的，没意思，所以才来找你！” “那我只能说抱歉了。我已经给了你有趣的故事，至于愿不愿意用我就管不到了。故事就是这样，你自己都不能被打动的东西还想感动别人吗？” 壮汉一时间没有话说，只能随便的应付了一句“那你就给我改改，变成我要的东西，那种形式你应该了解。” “我了解，那种形式。甚至我也可能获奖，只要别人找来的也是同样的形式。” “嘿嘿，那就足够了，我就是要奖品，我不会亏待你的！”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已经不早,快递员、小队长和喀什纳都起身告辞。作家将他们送出了屋外，随手掩上了大门。夜晚来临，他又蜷缩在使人慵懒的沙发中，等待着门口响起的敲门声。 以上故事辑录自短篇小说：契诃夫的《打赌》、凯雷特的《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以及《石榴》，部分情节做了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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