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写的乌米,不是黑米或紫米,而是生长在高粱或玉米秸上的一种菌类,乡亲们称之为乌米。
小时候,每到田野窜起青纱帐,玉米或高粱秀穗的时候,在本该秀穗的主干和叶柄处,有时会窜出一些极像高粱穗或玉米穗的东西,但仔细看去,小小的穗苞下部膨大,捏一捏穗苞紧实,轻轻剥开外面一层皮,可见里面白色的棒棒,这就是乌米。乌米嫩时(大约有大人的手指那么大)可食,成熟后,乌米的白膜里面就变成了一包黑色的粉末,不小心弄破,弄得一手或一脸的黑灰,很是扫兴。有时,小伙伴之间搞恶作剧时,将乌米当做武器喷向惩罚的对象,搞的对方一脸黑灰,十分狼狈,获胜者则趁机逃之夭夭。
因为乌米嫩时可食,且味道不错,所以有机会时总要钻进青纱帐里找乌米。特别嫩的乌米甜丝丝的,脆生生的,可直接生吃,也可以烧着吃、烤着吃,最经常的则是带回家,交给母亲,与土豆、豆角、茄子等蔬菜一起炖,有一股鲜鲜的味道。熥咸菜时,放进乌米的咸菜也比普通的咸菜更有味道。现在我们知道那是食用菌在起作用,当时并不知道乌米就是一种真菌,且有较高的营养价值。
尽管乌米好吃,但乡亲们还是不希望地里长太多的乌米,因为那是病害,会影响庄家的收成。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的大人们希望我们弄些乌米,给单调的餐桌增添些味道,但是,又担心毁了庄稼,造成减产。乌米和正常的穗苞不太好区别,而一旦把正常的穗苞当作乌米掰下来,那这一穗玉米或高粱就绝产了,乡亲们称之为“瞎了”。大集体时代,地里窜起青纱帐的时候,生产队有专门看山护坡的人员,此时掰乌米是不被允许的,若被看山护坡的人捉住,轻则遭训斥,重则罚工分,那是一件既丢面子又丢工分的事儿。因此,那时到玉米地或高粱地里掰乌米,多是“打枪的不要”,偷偷地进行。掰下来的乌米,则放在筐底用草盖住,或脱下衣服包住,偷偷带回家,不敢招摇,不敢声张。
小时候,知道乌米好吃,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知道了,乌米是一种真菌,是一种长在秸秆上的“蘑菇”,所以它有鲜鲜的味道,有较高的营养价值,特别是高梁乌米,含丰富的蛋白质、脂肪、淀粉及矿物质等营养物质,尤其含维生素、真菌多糖、微量元素硒以及人体必需的氨基酸等功能因子,是理想的天然黑色保健食品。
前些日子,与家乡的亲戚说起乌米,他们说如今乌米已经很少了。因为我们有了药力强劲的农药,有了威力强大的除草剂,一些杂草和病虫害销声匿迹,与之伴生的一些菌类和昆虫也不见了踪影。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但随之而来的消息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人类自有办法。有报道说,现在已经有专门种植生长真菌的高粱种子,并已进入大面积生产。美国已将乌米列入食用菌之列,墨西哥也将其视为美食佳品。这一切,是我等当年在青纱帐里掰乌米的顽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