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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龙民歌集》注(续四)

 夜黑心明 2018-04-19



周按:近注冯梦龙民歌。或谓中华书局已有刘瑞明先生注本,我是多此一举。然乎?非也。今日数例,“忒煞”刘书失注,“体为”刘书失察,“并刀”、“坚持操”则是误注。


 

 

 

   

 



消息子[1]

消息子我的乖你识人孔窍,挨身进抽身出踅上几遭,撚一撚眼朦胧,浑身都麻到。撚重了把眉头皱,撚轻时痒又难熬。撚到那不痒不疼也,你好把涎唾儿收住了。

消息子都道你会搊[2]人的趣,疼不疼痒不痒这是甚的,寻着个孔窍儿你便中了我意。重了绞我又当不起,轻了消我又熬不得。睡梦里低声也,叫道慢慢做到底。

 

 

结私情好似青铜镜,待把你磨得好又恐去照别人,你团圆不管人孤另。知人只知面,知面不知心。当面儿的分明也,你背后昏得紧。

当面分明,亦算好镜了。

一云:“冤家的好似青铜镜,指望你常见面怎的倒去照别人,总然[3]见面都是虚帮衬。你当面明白得好,转背又便昏。真是反面无情也,放下了就不见你影。”亦可。

镜子儿你忒煞[4]恩情浅,我爱你清光满体态儿圆,那一日不与你相亲面。我闷你也闷,我欢你也欢。转眼见他人也,你又是一样脸。

古镜谜云:“南面而立,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绝佳。此篇可谓善脱化矣。

镜子儿一块儿团圆得妙,没来由跌破了两下开交,似一钩残月在天边孤照。待要凑合你又凑不上,待要抛下你又不忍抛。还是寻一个铸镜人儿也,重新铸一铸好。

 

 

并刀[5]

并刀儿我爱你双头趣,骨头坚性儿快裁剪随机,长长短短如人意。中心锁得紧,两股不相离。多少绣阁的佳人也,把玉手儿携着你。

 

 

竹夫人

竹夫人原系从凉妇,骨格清玲珑巧我是有节湘奴[6],幸终宵搂抱着同眠同卧。只为西风生嫉妒,因此冷落把奴疏。别恋了心热的汤婆[7]也,教我尘埋受半载的苦。

分明是竹夫人醋汤婆语,汤婆独无言乎?余为代一篇云:“汤婆子本是个耐岁寒的情性,一谜里热心肠和你温存,绣帏中锦被里多曾帮衬。亏我伴过了三冬冷,你又别娶了竹夫人。你两个贴肉的相亲也,就放我在脚跟头,你也还不肯。”家有二醋,主人苦矣。余再以一篇解之云:“竹夫人你是伶俐的体[8]为汤婆闷,汤婆子你是老成的也莫怪竹夫人,你两人各自去行时运。冷时节便用汤婆子,热时节便是竹夫人。我与你派定休争也,各自耐着心儿等。”

俏冤家错认那竹夫人有趣,竟不知这东西却是虚的,哄情人搂抱在怀儿里睡。他心儿里有两个,走滚无定期。热处和你温存也,冷处就抛撇你。

 

奴好似玉箫儿受尽千般气,想当初你与我声口儿相依,谁知你放手轻抛弃。音响儿不见你,那一节不是虚。自笑我有眼无心也,颠倒挂着你。

紫竹儿本是坚持操[9],被人通了节破了体做下了箫,眼儿开合多关窍。舌尖儿餂着你的嘴,双手儿搂着你腰。摸着你的腔儿也,还是我知音的人儿好。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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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消息子:又作消息、捎息,俗称耳挖子。《明清吴语词典》(石汝杰 宫田一郎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下引此书只注《词典》):挖耳后清除耳垢的工具,由一根细昆子扎上鹅毛等做成。清游戏主人《笑林广记》卷六《闺风部》:妇谓夫曰:脚盆内潮浴,还是脚盆好过,浴的好过?”夫曰:“消息子取耳,还是耳好过,消息好过?”

[2] 搊:凑。

[3] 总然:当作纵然。类似情形下不出注。

[4] 忒煞:亦作忒杀,太,过分。 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二三:陈少南要废《鲁颂》,忒煞轻率。元无名氏 《朱砂担》第四折:我痴心想望贞洁,你做事忒杀非为。明无名氏《白兔记》第十三出《分别》:你出言语忒煞伤情,这恩德如盐落井。 

[5] 并刀:并州出产的剪刀。唐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宋黄孝迈《湘春夜月》: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6] 湘奴:湘竹、湘妃竹,又称班竹。传说中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因闻舜帝已崩抱竹痛哭流泪成血,落在竹子形成斑点,故又名泪竹。宋梅尧臣《湘竹》:劈竹两分开,情知无合理。织作湘纹簟,依然泪花紫。泪花虽复合,疑岫几千里。欲识舜娥心,无穷似湘水。

[7] 汤婆:取暖器。元佚名《东南纪闻》卷三:锡夫人者,俚谓之汤婆。鞲锡为器,贮汤其间,霜天雪夜,置之衾席,用以暖足,因目为汤婆。竹谷、罗学温文之曰锡夫人。黄庭坚《戏咏暖足瓶》:千钱买脚婆,夜夜睡到明。明瞿佑《汤婆》:布衾纸帐风雪夜,始信温柔别有乡。

[8] 体:疑当作“休”。

[9] 坚持操:坚,坚定;持操,操守。 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每尝思之,原其所积文章之体,标举兴会,发引性灵,使人矜伐,故忽于持操,果于进取。南北朝谢灵运《登池上楼》: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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