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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曲对仗之法

 杏坛归客 2018-04-27


 

明王骥德《曲律》云:“凡曲遇有对偶处,得对方见整齐,方见富丽。当对不对,谓之草率,不当对而对,谓之矫强。对句须要字字的确,斤两相称方好,上句工,宁下句工;一句好,一句不好,谓之‘偏枯’,须弃了另寻。借对(如李白:‘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借‘楠’为‘男’,借字音也。)得天成妙语方好,不然反见才窘,不可用也……。”

独步于天下之曲韵鼻祖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作词十法》中提出:“逢双必对,自然之理,人皆知之”的理论,此理论论说了制曲属对之重要性。

朱权《太和正音谱》于曲之对式的总结有:“合璧对”,即两句相对;“鼎足对”,即三句相对;“连壁对”,即四句相对,又叫“四维对”;“联珠对”,即多句相对;“隔句对”,即长短句相对,亦称“扇面对”;“鸾凤和鸣对”,即首尾相对,“燕逐飞花对”,即多句对作一句者。细论之,散曲之对式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求是形式为之美也。然常用者无非是合璧对、鼎是对、连璧对、扇面对也,至于鸾凤和鸣对,燕逐飞花对用之甚少,可忽略不论。

《曲律》《中原音韵》《太和正音谱》三部论曲典籍,对曲之对仗均有重点论述,足见对仗之法在制曲中所占的重要分量,制曲者若忽视曲中对仗,则所制之曲难入佳境,形式亦决定内容,形式与内容是互呈互现互制互约之关系,若无好形式则难出好内容,境界难出矣!散曲之对仗不是曲律所硬性之规定,而是修辞之需要,是语言美之需要。余认为:“无对不成曲,无对难呈美”,从曲的形式上讲,对仗是求对称美,建筑美;从曲的艺术上讲,对仗是求语言美,韵律美,对仗可以增强曲的艺术效果和美学效果。

曲的对仗和诗词的对仗既相同亦不相同。

相同者是:

一、词性要相似。所对各句结构中处于相同位置的词,词类属性相似,名、动、形、数、量、代、副、介、连、助、叹各自对应,即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

二、结构要相应。所对各句的构成,词义的配合、词序的排列、虚词的使用要合乎规律习惯,彼此相应平衡。结构相应是是从语法学角度对于对仗要素的描述,必须做到:主、谓、宾、定、状、补,这六种成分严格对应。主语对主语,谓语对谓语,宾语对宾语,定语对定语,状语对状语,补语对补语。还有就是主谓结构,述宾结构,偏正结构,联合结构等,在词性相对应的同时,还要注意语法结构的相对应。

三、节律要相符。所对各句的语流节奏要相一致,句中有一字而节,二字而节,三字而节者,出现不宜折分的三字或更长的词语,其节奏点均在最后一字。以王磐[南吕·一枝花]《久雪》套曲的首曲为例:“乱/飘来/燕塞/边;密/洒向/程门/外;恰/飞还/梁苑/去;又/舞过/灞桥/来。”攘攘/皑皑。颠倒/把/亁坤/碍;分明/将/造化/埋。荡磨的/红日/无光;隈逼的/青山/失色。始四句为连璧对,四句节奏均为一二二一,六字折腰,结两句合璧对,两句节奏均为三二二,前三后四。节奏有语意节奏和声律节奏,两者符合其一即可,如“乱/飘来,密/洒向。”为语意节奏。“乱飘/来,密洒/向。”为声律奏。若联句之间节奏不一致,即是明显缺失。

不相同者是:

一、诗词对仗有相对固定位置,曲则不然。五言、七言律诗,颔联颈联对仗。词则根据各调律式在相应的部位对仗。而曲的对仗相对讲无固定位置,周德清《中原音韵》所云:“逢双必对”是也!这句话非常重要,根据各曲牌调式,在字数相同处,制曲者自行把握掌控,当对则对,若不对则草率矣!如前王磐[南吕·一枝花]《久雪》首曲共九句,前四句连璧对,第五句为单句,“攘攘皑皑”。六七句合璧对,八九句合璧对。即所谓能对则对。

二、律诗对仗,讲究平仄相对,出句与对句在对应节奏点上用字平仄相反,声调对立。而曲无平仄相反声调对立之说,可以平对平仄对仄。亦无出句仄声收,对句平声收之限定。

三、诗与词避忌同字同义词相对,且避忌无意同字相对。曲为了加强语势,有时借此法在衬字上用同字同义词相对而取得特殊效果。如睢景臣[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耍孩儿]:“一面旗白胡阑套注个迎霜免;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胡芦。”这个“一面旗”就是同字同义词。此例前两句对,后两句对,中一句半对半不对。

曲之对仗,为什么说无所不用其极,亦有用半对半不对者。如王实甫[正宫·叨叨令]一曲即如是:“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什么心情花儿靥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只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温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王实甫的这支小令语言很突兀,语言以俚俗见长且用语造句奇特,此文不着深入阐述。其形式亦很突兀,用了许多艺术修辞手法,全曲以排偶见长,半对半不对,如剔除各句中散句部分,对仗还是工整的。“车儿马儿、花儿靥儿、被儿枕儿、衫儿袖儿、书儿信儿”。又:“熬熬煎煎的气、娇娇滴滴的媚、昏昏沉沉的睡、重重叠叠的泪、凄凄惶惶的寄”。语言上用了大量复词和叠词,前四句为连璧对,再加上最后一句时,前四句隔衬音“也么哥”两句与结句相对,又形成了“燕逐飞花对。”当然,这种对式在元散曲中也是比较少见的。

曲以对为佳,未对为次。曲有整首不对仗者,亦有整首皆对仗者,有字数相同对仗者,亦有字数不相同而衬字对者,凡此种种,制曲者自度之可也!曲有“俗言”与“雅言”之分,俗与雅两格各有风范,各有特色,俗的要有趣,雅的要有致。雅俗均能出佳品,无分高下。制曲者若能俗中见雅,雅中见俗,平中见奇,奇中见险,则更为上品。但是无任雅俗,对仗是散曲的灵魂,俗有俗的对仗,雅有雅的对仗,可求不可得,妙境只有作者意会,别人难以言传。其如风如水无形无态又有形有态,春风可使万物复甦,姹紫嫣红,飓风又可毁美好于一旦。水本无状,然容入圆中则为圆,装进方中则为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属对之法亦如此,作者可御风固水,为我所用,使无形而有形,使无态而有态,使之有意趣、有意义、有意思,则境界全出矣!方是神品。

上之所述,亦为大概,曲之对仗论证,难以直言命题的周延性,只可泛泛举例论之。现以例述说几种常见对法如下:

一、合璧对:

合璧对,即两句相对,是散曲中最常用的对仗手法,也是散曲中最为常见的对句。研究散曲属对之法,主要就是研究合璧对,因其占散曲对仗的绝大多数,合璧对掌握了,其它对式可举一反三,随之而解。

[双调·沉醉东风]《渔樵》(胡祇遹)

渔得鱼心满意足;樵得樵眼笑眉舒。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偶然相遇,是两个不识字渔樵士大夫。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

这支小令起四句用了两个对仗句。试分析其对法:

“渔得鱼心(满)意足,”曲律是(仄)仄平平仄平(韵,可仄叶),“樵(得)樵眼笑眉舒。”曲律是(平)平(仄)仄平平(韵)。这两句出句与对句均用一个衬字,但所衬的字位不同,出句衬在第五字,对句衬在第二字,对仗时不避“得”字重字,且“得”字出句作正字用,对句作衬字用。这一联语言雅意畅且对仗工稳。

“(一个)罢(了)钓竿,”曲律是(仄)(平)平(句)“(一个)收(了)斤斧。”曲律是平平仄(韵)。这两句出句与对句均用了三个衬字,所衬位置相同,所衬字亦相同,不避字同义词,这个重字不避是正字以外的衬字。

从这支小令可以领略到前四句两个对仗句,是为后三句作铺垫,看似写渔父樵夫,却寄意在“是两个不识字的渔樵士大夫”的“谈古论今”,虚写“不识字的渔樵”,实质是“识字”的“士大夫”。流露的是对功名利禄的冷漠,表现的是对元蒙统治的不满不愿合作,老于林泉的思想。

[双调·沉醉东风]《闲居》 (卢挚)

雨过分畦种瓜;旱时引水浇麻。共几个田舍翁;说几句庄家话。瓦盆边浊酒生涯,醉里乾坤大,任他高柳清风睡煞。

卢挚其曲,起二句对仗未用衬字,在节律上是二二二结构,而三四两句对仗各衬三字成六字句,此六字句为折腰式三三结构。这是演歌时节奏板眼所需,用者对仗时当思之如何下字。此处举两例同调同牌曲,意在阐述,对仗时出句衬字,对句亦当衬字,出句未衬字,对句亦不当衬字,求得上下两句对式字数相同,这是常式,而前王实甫[正宫·叨叨令]半对半不对且字数不相同者为别式,不倡,以常式为正统。另需注意者,胡祇遹曲首两句衬一字后,节律为前三后四,而非前四后三,这亦为衬字之常式,不倡用前四后三律句式。

[中吕·喜春来]《遣怀二首》 (姚燧)

墨磨北海乌龙角;笔蘸南山紫兔毫。花笺铺展砚台高,诗气豪,凭换紫罗袍。

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姚燧的这两支小令为起二句对仗,此七字句节奏与前不同。

“墨磨北海乌龙角”,曲律是)(平)平(仄)仄平平仄(韵),“笔蘸南山紫兔毫”曲律是(仄)仄平平仄仄平(韵)。这两句是律句式,与律诗中两联律式基本相同,不同点只是出句 亦押仄声韵。需注意的是,一般不衬字,且节奏前四后三,不可用前三后四。作曲属对其节律板眼则根据宫调不同,曲牌不同而定,此[中吕·喜春来]当与[双调·沉醉东风]起二句对仗节奏分别。姚燧的第二首与第一首对仗相同。这两支小曲是作者自我生活写照,其一是自豪,凭借文学才华居官。其二是功成身退,避官场风波,对居官的厌倦。两支曲语浅意深,意流情畅。

此再用白朴一首同宫调同曲牌小令来应证,使读者审之知之。

知荣知辱牢缄口;谁是谁非暗点头。诗书丛里且淹留,闲袖手,贫煞也风流。

曲的合璧对大致如此,只要熟练地掌握了诗词的对仗之法,曲的对仗亦不难解,虽有不相同,亦无大差异,变而不离其宗,多读古人散曲,当可解之矣!

鼎足对:

鼎足对即三句相对,三分鼎足之势,指三个互为对偶的句子组成的对仗,亦称“三枪对”、“三句对”。鼎足对是在合璧对的基础上延伸发展而来,是由两句增为三句相对,但三句内容必须相关联,表现一个主题,不可风马牛不相及。形式必须相关照,统一一个格调,不可词性结构不相同。鼎足对这个文学艺术形式在诗中较少使用,词中有些调式偶有用之,而在散曲中取得了突破,成为散曲中特有的多见的艺术形式之一。

[黄钟·人月圆]《客垂虹》 (张可久)

三高祠下天如镜,山色浸空蒙。莼羹张翰;渔舟范蠡;茶灶龟蒙。(么篇换头)故人何在?前程那里?心事谁同?黄花庭院;青灯夜雨;白发秋风。

先讲“么篇换头”,这个是散曲中的术语。散曲与词不同,没有前片后片之说,北曲中联用同一个曲牌的“前腔”,即重复前面的声腔一次,叫“么篇”,么篇须押同一个韵部的字。北曲中的么篇源于词的后片,“么”即“后”的意思,是与前曲格律相同的后篇,不过词的后片格律是固定的,而么篇可换头,即换掉头几句的律式后几句不变,头几句的字句可增减,称之为“么篇换头”。“么篇”与“重头”不同,重头可重复多遍,么篇则只能重复一次而已。

张可久此曲是作者客居江苏吴江垂虹桥时而作,垂虹桥近处有“三高祠”,祀越范蠡、晋张翰、唐陆龟蒙三高士。首篇尾三句为鼎足时:“莼羹张翰;渔舟范蠡;茶灶龟蒙。”曲律:(仄)平(平)仄(句)(平)平(仄)仄(句)(平)仄平平(韵)。此鼎足对三句十二字用三个曲故。越国政治家、军事家范蠡,吴亡后,西施复归于他,二人乘渔舟同泛五湖而去;西晋文学家张翰,见祸乱方兴,以莼羹鲈鱼之思为由辞官而归;唐代农学家、道学家陆龟蒙,置园顾诸山下,不与流俗交接,常乘舟备束书,携茶灶游于江湖间。三高士皆功成名就而后退隐,是引起作者羡敬,追慕古贤而抒情。么篇的结三句亦为鼎足对,作者以“黄花、青灯、白发”与“庭院、夜雨、秋风”进行组词相对,来描绘人生失意、客居异乡、秋风萧瑟、夜雨凄凉的孤寂心理。前鼎足对以怀古,后鼎对以眼前景达意。张可久在一首小令中用了两个鼎足对,使曲之形式非常整齐,形成了建筑美对称美,阅之耐看,诵之上口,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效果。

[双调·水仙子]《乐清箫台》 (乔吉)

枕苍龙云卧品清箫;跨白鹿春酣醉碧桃;唤青猿夜拆烧丹灶。二千年琼树老,飞来海上仙鹤。沙巾岸天风细,玉笙吹山月高,谁识王乔?

乔吉号惺惺道人,他慕道羡仙,但不热心于炼丹求长生,只是在高山流云间怡情悦性,自比云游仙人王子乔(王乔)。这支曲是作者在游乐清箫台所作,起三句用鼎足对:“(枕)苍龙云卧品清箫,”曲律(平)平(仄)仄(仄)平平(韵),“(跨)白鹿春酣醉碧桃,”曲律(仄)仄平平仄(仄)平(韵),“(唤)青猿夜拆烧丹灶。”曲律(平)平(仄)仄平平去(韵)。三个鼎足句曲律都是律式句,为二二一二节奏,作者在每句前衬一个动词字作为领字,使原来的前四后三结构变成前三后五结构,使语言节奏更趋曲律化而曲味浓郁。作者在三个对仗句中下足了功夫,色彩非常明丽:苍龙、白鹿、青猿,清箫、碧桃、丹灶。需理解的是,此“苍龙”是苍劲的松、此“丹灶”是炼丹的炉。作者以龙喻松,以丹喻色(丹,名词代颜色词)。可见作者制曲在对仗时的苦心经营矣!学曲者当揣度之揣摩之,悉心去探求。

再以乔吉另一首同宫同牌《游越福王府》小令试较之:“笙歌梦断蒺藜沙;罗绮香馀野菜花;乱云老树夕阳下。燕休寻王谢家,恨兴亡怒煞些鸣蛙。铺锦池埋荒甃,流亭杯堆破瓦,何处也繁华。”这支小令首三句亦为鼎足对,细赏之,此首的鼎足对在艺术上明显不及前首的鼎足对。试析之:此鼎足对三句未衬字,节奏为前四后三结构。其问题出在语法结构对应,及词性相类上。“笙歌”,联合词组,“罗绮”,联合词组,“乱云”,偏正词组。“梦断”,主谓式,“香馀”,偏正式,“老树”,偏正式。“蒺藜”,联绵词,“野菜”,偏正式,“夕阳”,偏正式。“沙”,名词,“花”,名词,“下”,方位词,此处着动词用。在对仗下字时,不但要注意词性相对,语法结构亦需相对。以上这个鼎足对,最多算宽对,在对仗工稳方面尚有欠缺处,赏曲制曲者当知之。

连璧对:

连璧对即四句相对,亦叫四维对。连璧对诗词中较为少见,而在元曲中常见,刘熙载《艺概·词曲概》云:“词如诗,曲如赋”,赋者多用铺陈手法。而连璧对显然可以呈现出铺陈姿态,利用连璧对形式,以明快的笔触将所见之景一一描绘,连连铺排,一句一景,相得益彰。

[正宫·叨叨令]   (无名氏)

黄尘万古长安路;折碑三尺邙山墓;西风一叶乌江渡;夕阳十里邯郸树。老了人也么哥!老了人也么哥!英雄尽是伤心处。

全曲几乎不用衬字,只在衬音两句“也么哥”三字前衬两“人”字。这是一支感叹人生的怀古曲,连璧对四句字字玑珠,句句用典。“长安路”,千百年长安路上求功名勋业者络泽不绝。“邙山墓”,河南洛阳东北汉魏以来王侯公卿多葬于此。“乌江渡”,项羽兵败自刎于乌江渡口。“邯郸树”,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卢生在邯郸旅舍的黄粱一梦。散曲用典与诗词用典相似,宜用熟典而忌用僻典,使读者便与理解,所用之典亦要与作者所表答的思想感情一致,绝不可风与牛不相及。在连璧对中用典难度较大,寻觅四个与之相符的典是不容易的举措,胸中不博学非能为之。

[南吕·一枝花]《元霄》 (王磐)

[一枝花]四周玛瑙城;五色琉璃洞;千寻云母塔;万座水晶宫。锦秀重重。影晃的乾坤动;光摇的世界红。半空中火树花开;平地上金莲辨涌。

[梁州]活泼泼金鳌出海;舞飘飘彩凤腾空。更有那天时地利相扶从。千门璧月;万户香风;六街迓鼓;九陌歌钟。喜人间和气融融;报天边好事匆匆。彩楼中词括尽万古风流;画桥旁谜打破千人懵懂;碧天边灯照彻四海玲珑。花容:月容,灯光月色相调弄。车马迎;笙歌颂,端的是彻夜连宵兴不穷,管什么漏尽铜龙。

[尾声]这壁厢赞吾皇圣德诗三颂;那壁厢宽百姓差徭诏一封。这的是盛世良宵景堪重。喜上元节逢,爱千金夜永,但愿的岁岁年年荷天宠。

王磐的这首套曲在首曲起四句用了一个连璧对,在次曲四、五、六、七句又用了一个连璧对。首曲的“四周、五色、千寻、万座”,是数量词相对。“玛瑙、琉璃、云母、水晶”,是珠宝类名词相对。“城、洞、塔、宫”,是名词相对。王磐,明曲之冠,制曲巨擘,他在做连璧对时巧用这类词属对,既亮眼又易对,因为用这一类词相对数量较多,宜选用,且工稳,要问作联璧对有什么技巧,遣词造句选用词就是技巧。另外,选用复词、叠词、联绵词等进行属对亦较为容易工稳。王磐的次曲亦用了数量词相对:“千门、万户、六街、九陌”。前面无名氏《叨叨令》:“万古、三尺、一叶、十里”,也采用数量词相对。学制曲者需学习之掌握之。

隔句对:

隔句对亦叫扇面对。这种对仗形式在《诗经》中已出现《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后来的诗词经常使用。隔句对在散曲中使用频率也比较多。

[正宫·塞鸿秋]《凌歊台怀古》 (薛昂夫)

凌歊台畔黄山铺,是三千歌舞亡家处;望夫山下乌江渡,是八千子弟思乡去。江东日暮云;渭北春天树。青山大白坟如故。

凌歊台是南宋高祖刘裕离宫,一度繁华三千粉黛轻歌曼舞,而今成为王朝兴亡的见证。望夫山下的乌江渡,当年霸王项羽带领八千江东子弟所向无敌,而后兵败垓下,自刎于乌江,盖世功业化为乌有。江东渭北景如故,一代诗仙李白于今安在?作者在小令中选三个历史人物,分别表现了富贵、功业、浮名之不可恃,兴衰无常,人生无常。这支小令前四句即是隔句对,第一句“凌歊台畔黄山铺”对第三句“望夫山下乌江渡”,第二句“是三千歌舞亡家处”对第四句“是八千子弟思乡去”。

联珠对:

散曲“联珠对”与楹联“联珠对”概念不同,楹联“联珠对”是“顶针联”的别称,又名“联锦对”,如:“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水牛下水,水满水牛头。”这个“山”和“水”是联珠。而散曲联珠对即多句相对,其对句似一串珠玉相联相对。如:

[中吕·十二月带过尧民歌]《别情》 (王实甫)

[十二月]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尧民歌]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这首带过曲是作者在别离后所抒发的浓烈情感,主曲与带过曲上下联贯,一气呵成,将主人公久别思念之情渲泄得淋漓尽致,读来富有情趣。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是主曲绘景,句式多用叠字,景中寓情,过曲抒情,句式多用连环,情中带景。整首曲多用对仗,其主曲十二月曲律句式是六个四字句,作者在每句前衬三字,成前三后四七字句,这种六句联珠对非高手不可为,遣词造句难度极大。多句对宽对较多,特别是衬字对比较宽,读者不难发现,此曲多句对前三个衬字对仗较宽泛,但节奏和结构是工稳的,读来仍然顺畅,形式依然美妙。

关于“鸾凤和鸣对”“燕逐飞花对”,在散曲中使用较少,此处不着探讨。其实散曲所使用的对式尚有其它,读者作者可在阅读与创作时注意领会即可,举一反三。

                                         蒋成忠 汪迷部落

 2018年4月10日于戊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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