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都扇动翅膀想飞

 ——序谭清友微型诗集《细小的阳光颗粒》

 

◎白鹤林

 

 

谭清友老师的微型诗集《细小的阳光颗粒》，入选即将正式出版发行的《中国微型诗丛》，来电邀请作为晚辈的我写个序。本来我是觉得此事有所不妥并在电话中婉言推辞，但最终碍于老乡情面和时间紧迫（须在两三天内交稿出版方），加之谭老师说可以随性而为无任何具体要求，便又自不量力地应允下来。

遂宁自古以来是巴蜀乃至全国诗歌的一块重地，陈子昂、张鹏翮、张问陶（字船山）、黄峨、奚大壮等出生于遂宁的名家，以及贾岛、杜甫等众多或曾做官遂宁或曾旅居遂宁的诗人，已成为古时“遂宁诗歌”的名片，和遂宁文化的符号之一。而今时，遂宁也拥有为数不少的本土诗人活跃于四川及国内诗坛，仅笔者较为熟悉的就有安遇、谭清友、稚夫、三原、吕历、何弗、雪君、胡亮、张丹等，40、50、60、70和80各年代出生诗人皆有。若再加上难以统计清楚的、目前客居外乡的遂宁籍诗人，今时的“遂宁诗群”亦然阵容不小，值得关注和研究。

我十六岁读初中时离开老家遂宁市蓬溪县象山乡（现属遂宁市大英县），那时候还未写诗，因此对于整个遂宁市的诗歌与诗人皆一无所知。与遂宁诗人的交往，均是后来在绵阳工作之后才陆续开始的。认识谭清友老师，则更晚，是今年3月在绵阳诗人马培松于遂宁举办的作品研讨会上。谭老师给我的印象是一位平易、朴实的长辈，十分的谦谦君子。认识谭老师后，我们开始了在博客上的时常交流，我感觉他的诗歌写作与性情人品很统一。

在当代四川遂宁籍诗人中，谭清友老师是写作开始较早，出名亦较早的诗人之一。他不仅长期坚持写作并在全国文学刊物发表了大量的诗歌，出版诗集多部，而且还钟情于儿童诗歌创作，这是我早有耳闻的。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还一直自觉地写作着微型诗，而且数量不小，这本微型诗集《细小的阳光颗粒》即是证明。而且集子中收录的作品均为三行及以内的作品，初选共计366首，着实让人佩服他的创作激情。对于他的这本诗集的面市，我充满期待。

微型诗集《细小的阳光颗粒》共分五辑，第一辑“羽鳞片片”和第二辑“阳光颗粒”主要写自然物象，第三辑“翻看岁月”主要写历史人文，第四辑“情到深处”主要写情感杂念。第五辑“生活回音”主要写人生百味。正如诗人在后记中自述：“只要是能写出诗意，写出心灵境界的人、事、物，我都写，而且放开写，抱着不怕失败的心理。”泛读这些作品可以感受到，诗人无不是把自己的热爱倾注于自然世界和日常人生，在对于事与物、见与闻、情与理等的书写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位沉静、历练而充满智慧的生活者和观察者。诗人没有成为凌空高蹈者，而是生命的平视者，作品因此均具有很好的亲和力和感染力。也因此，阅读这些作品成为一件类似于喝茶、下棋或谈心一样轻松而有益的事情。

泛读诗集，笔者从《丰都鬼城》（死鬼，只是样子狰狞/要是活鬼害人/那才触目惊心）读出真假世界的对照；从《打麻将》（将时间码起来/又推翻，算算/手中还有多少生命的本钱）醒悟沉迷赌博对人的危害；从《陈子昂读书台》（太小，摆不下你的诗卷/你读书，从书里读到书外/怆然而涕下，湿了唐后千多年）领略一代大诗人的胸怀；从《红高粱》（像妹妹，低着头/一说要出嫁/脸就红透了）体味女性的娇羞；从《刀子》（越是锋利/就会越快地/磨损自己）思考一个简单的道理；从《川剧变脸》（若是生活对你变脸/你会不会/同样鼓掌喝彩）联想人生的矛盾；从《新芽》（一出土就想亲吻太阳/我从你两片嫩嫩的嘴唇上/读到了感恩的份量）发现万物的人性……

在为数不少的好诗中，笔者最为喜欢《鸟与树》（鸟在树上/树不动，鸟飞走时/树叶都扇动翅膀想飞）。我认为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好在它的灵性一闪而巧思妙想，好在它的语言干净利落又意味深长，好在它的表现生动和完美无缺。我认为这首诗可作为谭清友微型诗的代表作之一。因为原本不会“动”的树叶，在鸟的一来一去之间和诗人的捕捉发现之下，拥有了诗意的翅膀，成为了诗的形象。其写作成功的重点不在于鸟的飞和树叶的动，而在于树叶的想——巧妙地替代了诗人内心的意念和思想。

据笔者所知，微型诗有着广义微型诗和狭义微型诗之分。广义微型诗一般是指十行以内的短诗，而狭义的微型诗则是指三行及以内且字数不超过三十字的小诗。按此标准区分，谭清友老师的这本诗集自然是狭义的微型诗集了。微型诗写作在中国可谓源远流长，比如上古民谣《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比如战国人荆轲的《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而现当代诗人北岛的《生活》（网）、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等微诗名作，早已为我们耳熟能详。至于外国微诗的例子，自然是庞德的《巴黎某地铁站上》（这些面庞从人群中涌现，/湿漉漉的黑树干上花瓣朵朵。)最为著名也最具代表性。总之，好的微型诗因其言简意赅、字字珠玑的艺术魅力，一直以来是令人迷恋的。

然而越是有写作经验的诗人越清楚，越是写作短小之作越是难度大。因为它不仅需要写作者具有极高的语言天分和足够的文学素养，更须要具有很强的炼字炼句能力和不断求变创新的写作精神。正如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正如贾岛诗注：“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微型诗写作，更当如此重“推敲”，方能写出流传久远的佳作。期待诗人谭清友老师今后有更多、更好的佳作面世，让读者继续分享微型诗独特的魅力。

 

2011年7月21日草就于绵阳。

 

 

（此文刊载于谭清友诗集《细小的阳光颗粒》（海豚出版社，2013年9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