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岖,一九六二年十月十日生于古都西安,师从赵熊、傅嘉仪、锺明善、李成海等先生。中国社科院考古与鉴定研究生学历。现为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兼篆刻委员会副主任、终南印社常务副社长、陕西国际文化交流协会理事、西安国际科技文化交流中心理事、西安慈善书画理事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参与筹建西安中国书法艺术博物舘、西安唐含光门遗址博物舘。长期从事文博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获陕西省青年文艺创作奖、青年书法家『十杰』称号。 下 上世紀八十年代,還是在我的中學時代,岐嶇就已然成爲陝西乃至全國的一位篆刻名家了。後來,我們相識,我叫他『岐哥』 。他用帶女朋友的太子摩托帶我兜風,他帶我一起壯遊天山南北,我們一起穿越沙漠,越過綠洲,一起看嘉儀老師手植的紅柳,一起在遙遠的邊陲觀看日出日落,一起會心地驚嘆美麗的新疆姑娘…… 還是在很久以前,我看過牟宗三先生的文章《為學與為人》 。宗三先生認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生命的核心』 ,然而發現這個『核心』不容易。從這個意義上講,更多的人也許沒有這個『生命的核心』 。學問只有從自己的『生命核心』這個地方去做,才有可能有『真學問』 。 岐嶇是幸運的,他很早就找到了他『生命的核心』 ,來的是那麼的方便、輕鬆與一任自然,我把它叫做『岐嶇的篆刻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他樂此不疲,怡然自足,成就斐然。篆刻對於岐嶇來講,已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藝術世界,而是一個充滿意義的價值世界,其中的意義有熱愛、情懷、責任與擔當。 岐嶇由衷地熱愛篆刻,在他的工作室裏,滿架的藏書都是以篆刻而展開的。因為篆刻,他廣泛涉獵書法、繪畫、古文字、考古、文學、歷史等學科;因為篆刻,他朝入秦宮,暮出漢殿,與秦漢印人常常促膝而談;因為篆刻,他常常三更燈火,飛沙走石…… 印如其人,岐嶇的篆刻有鮮明的個人風格。有一定的面目幷不難,難在卸下『面具』 ,本色生命,成為一個『真人』 ,在這一點上,岐嶇的篆刻是出色的,他的篆刻風格一如其人,質樸、渾厚而大氣,當然也不乏機智、詼諧與幽默。 『為人不易,為學實難』 。要說世界上到底有無『真學問』 ,我會說岐嶇做的是『真學問』! 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七日 岐兄新冊待梓,囑綴數語。予雖淺陋, 『感激三顧,許人驅馳』 。 與兄相識近廿載矣,初以為『岐嶇』筆名耳,喻世路之艱危而人生之大不易。後知竟是真名,則『岐嶇』之意,或與生俱來,並將伴其人以相終始,然循其世路藝途,究與『岐嶇』無涉。及觀其印,一印鐫以『看似尋常最岐嶇』 ,無疑自剖心跡,此語顯自王荊公『看似尋常最奇崛』化來,兩字之易,一切其名,二則半生營此方寸,刀石折衝間,其感慨為何如也。 (一)觀其印 有一印曰『去留無意』 ,所治『去』字,直如一人舒袖而立,從容坦蕩似一無所求,適見其意。『彊其骨』則似銀鉤鐵劃,筆如利刃,一番橫切竪割,純餘衆骨撐持印面。 『以柔克剛』四字,其美如畫,第二字忽一筆自平地長出,破開印面,猶旗槍高樹,坐鎮全印,首字則如一羽,于右上方栩栩然從天輕墜,三、四字則一正一奇,互為倚恃,一邊角虛若無物,則另一角厚重而加強之,以柔克剛,此之謂歟?及觀『寧醜毋媚』 ,一望俯仰顛倒,或如擎黃羅傘蓋,或如持酒罈而伸足撅臀,或腿如辮蒜,或長身而起如鬥腰肢,四字妖魅其形,憧憧來去,全篇舞動,柔若無骨,是各呈其『媚』而其『醜』不如,參以字意,令人解頤。古來醜美互現,最美莫過鳳凰, 『百鳥朝鳳』印,一鳥如美人而前,鳳則輝煌其羽,仰脖梳翎,顧盼自若,鳳之引鳥也,鳥之趨鳳也,一鳥於鳳尚且如此,若百鳥翔集鳳側,滿天華羽,諸樂畢集,概可想見。 單印固佳,某尤喜其『故事印』或曰『典故印』 ,大有味趣。一印曰『逼上梁山』 ,邊款所鑿,重山綿邈,林衝肩扛花槍,急急而行,因系雪夜,身後留足跡兩行,亦其心路。印文四字,各不連屬,字字相望,筆劃短促有力,似可見夜奔者之果決、匆迫,如聞其雪夜山行之氣息也。 『得魚忘筌』 ,所得魚橫斜盤中,已成魚肉,筌之為物,似遭棄置,孤曠可感,此幅中『忘』字點題,一刀橫入,彎曲頓挫,可見波磔之痕,刻者似在提醒世間之得魚竿忘筌者, 『紮心了,老鐵! 』邊款有漫畫,漁人得魚而去,筌繒之屬則盡棄身後,空餘茫茫江水,世間此類事何限! (二)說其人 最慨岐兄一印,即『一回相見一回老』 。此印文幾如枯枝搭成,一筆一劃,橫斜隨意,一望蕭索,猶繁華落盡而惟餘清曠。此七字刻就,頗耐玩味,且逐字解來。岐兄治印時,未必作如是想,予今來觀,則未嘗不可作是想。 『一』字取繁體『壹』 ,猶嬰孩在腹,又如重重環抱,狀人之孩提時,懵然無知,爲長者及四圍所寶愛護佑。七字除首字取繁體外,筆劃俱簡,是以『回』字索性中塗墨團,與全幅線條相映成趣,又如筆塗答案,或可喻人負笈時須歷重考,一路奪關奪隘,漸有所成。 『相』字至此,人到中年矣,上養下育,重任在肩,而其人其心,猶左邊之孤木獨撐,無可告訴,無可卸肩,抵此境域,漸知世味。 『見』字亦是中年情狀,猶人之曲腿,若暫歇倦足,又若為世事而無奈屈膝,觀之可以悽愴傷心者矣。 『一回老』三字一氣呵成,經種種之世事,漸至老境,枯形閱世,水瘦山寒,蕭索數筆任橫斜也。復讀邊款, 『同樹異枝各自榮,些些言語莫傷情。一回相見一回老,能有幾日作弟兄』 ,更是慨然何似。予讀此印,實慨人生。 回想與岐兄之相識相交,亦可謂『一回相見一回老』 ,惟此句之『老』 ,更似專指在下。古人而立蓄須,今時多不爲之,予蓄須,非為延傳統法脈,初不過扮酷耳,孰料年與時馳,漸為霜染,進而皤然,頓生老態。岐兄長余十余齡,然面無寸草,身形似塔,開山膀而臂可走馬,微信裏更時常『擼鐵』 ,其壯可知。予身怠惰,腹大中空,相形慚慚也。 予吃貨也,岐兄亦好美食,時以烤肉相呼相約,爐火熊熊,作傾盞之歡,常常人散之時已月過中天矣。於岐兄其人其印,以上漫說,去其實績,千不及一,不過聊述所感,識者一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