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影法师的身份,是药山寺住持。他一身灰布长衣,戴黑框眼镜,曾就读于北京大学地质系,若不沾禅风,他应该是个地质专家吧,或者讲学、或者科研、或者在哪个政府部门任职,都是俗世骄子。然而,柏林禅寺的生活禅令他向往,于是,他成了净慧长老门下的剃度弟子,过上了农禅一体的禅门生活,“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十二年之后,南下津市,布道药山。他之道,在佛,但竹林禅院不象传统的寺庙,没有山门、没有大雄宝殿;他之道,重禅,但绕禅的地方,立一尊鎏金的菩萨塑像,庄重而神圣。这是他的佛教吧。自印度西来,中国佛教实质上就在禅的大道上一往直前,虽然流派很多,都离不开禅的影子。当初达摩在少林面壁,神光门前立雪、断臂求佛,禅的起源就在一地红雪中萌发,僧人神光易名二祖慧可,这不是一个法名的简单更换,而是佛向着“慧”的方向开辟出的一条新路,从此禅门洞开,禅风日盛。到六祖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有为法”和“无为法”分道扬镳,禅与中国本土“道法自然”的道教、重视“内体心性”的儒家学说合流,但又不背离佛教的原始宗旨,为中华文化开启了一扇“闻慧、思慧、修慧”的方便之门。竹林禅院以禅名立于药山这座佛教圣地,合于药山作为曹洞宗祖庭的历史渊源,这应该是明影师傅弘扬禅的一种方式。作为药山寺的住持,他没有匆匆忙忙地复建业已坍塌的药山寺,而是先建了这一座禅院,是不是有问道何须寺庙,禅院亦解究竟的意味在呢?拜佛是宗教,习禅则未必。竹林禅院是明影师傅出的一道公案,你说是禅院就是禅院,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距竹林禅院几里开外,药山寺原址,新的药山寺正在重建。药山寺,原名慈云禅寺,建于唐代。此后千余年,历代均有修葺,但最终被毁。明影法师初到药山之时,药山也并非尽是废墟,一座简陋的药山寺还是有的,不大的寺院,由民房改建而成,与祖师道场自然不配,重建自然成为新任住持义不容辞的使命。但他先建了竹林禅院。既然药山有过慈云禅寺,竹林禅院为什么没有沿袭禅寺的称谓而叫了禅院呢?明影师傅的机锋其实在院与寺的一字之别中表露无遗了。师傅是曹洞宗弟弟,亦是临济宗弟子,大约在渐悟与顿悟之间,他都是兼容并包的吧,理科男的气质,可爱的简单直接。不知药山寺落成之后,是用药山寺做寺名呢还是用慈云禅寺做寺名?因为明影师傅的理想是要在药山寺建更多的禅院,而这些禅院,都是药山寺的一部分,药山寺的虚,正可以突出药山禅的实,我想,明影师傅可能更多地喜欢择慈云禅寺而名之的吧。
福田米不单药山一地有种,桃源县的观音洞村也种,那是药山寺一个居士带给世间的福报,因为福田米不只在禅院用于斋饭,还向居士们供应,普通俗众也可以购买。明影师傅在向我们介绍福田米时,颇显遗憾地说,他不晓得做生意,这么好的米,不知道怎么卖出去。
竹林禅院的建筑风格,古朴、简略,颜色则以白和黑红色为基调,布局上几个小的院落,横向排列,象是几户人家住在一起,没有一般寺院纵向递延的幽深感,但整体又显得端庄、宁静,与对面的堰塘呈斜八字形呼应,道路则成为堰塘与禅院之间的轴线。四周是山,惟严祖师的舍利塔就在远处的半坡中,那是一个叫啸峰山的半腰,弘道大师在那里守禅已经1000多年了。 暮色渐合时,我们分领了明影师傅礼送的福田米,从药山出发,经二广高速,借宿那座叫做津市的小城。我想起先前拿到的药山寺画册,是津市市旅游局的出品,主题词是“大美津市,禅境药山。”显然,对于地方政府,药山不是道场,不是禅院,而是旅游经济的载体。那么,药山于我又是什么呢?我拎着的一小袋福田米,似乎在回答我,药山,是你喜欢的福田米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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