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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寺| 周继志:竹林禅院——福田米

 文山书院 2018-05-14


药山惟严是佛教史上一个著名人物,他与弟子吾道和岩云关于树荣树枯的公案,足以代表他的学术主张,这就是从小处着眼去悟人生之道,而一切的道,都归之于顺应自然。可以说,惟严不仅是禅宗一派重要的传承者,他的理念,还对宋明理学的发源产生过重大影响。这样一个人物,来自山西,游过广东,参禅南岳,最终住锡药山,使得药山成为禅的一座地理坐标。从此,药山,这座洞庭湖西北群山连绵中无数山岭中的一座脱颖而出,越千年而名不衰,即使当初惟严大师坐禅的那座药山寺在风雨飘摇中坍塌了,它的盛名,依然是佛教徒心目中的洪钟大吕,依然是当地俗众引为神圣的福地洞天。唐时的明月,将禅师在孤风岭上朗朗而笑的身影始终投射在药山这座巨大的屏幕上,你看,或者不看,禅师都在披云啸月;你听,或者不听,禅师的笑声都在山间田畴回荡。药山有幸,禅风初渐之时遇见禅师;禅师有幸,一山葱绿默默地陪伴禅师舍利,不离不弃。药山之幸乎?禅师之幸乎?我站在药山脚下,蓦然听见一个声音:“香客,你难道是饭头转世么?我怎么认不出你是谁?”


“我是谁?”我仓皇地站在竹林禅院前,不敢去握明影师傅的手。


我的前面,是当地的一群官员,他们将禅师围在中间,我哪好贸贸然去向禅师自报家门?


“我是谁?”我看一眼手中握着的名片,没敢将它递给明影师傅。似乎我一递过去,我不过就是明影师傅手中的一张名片而已,再来,我还得递给他名片。那么,这一张名片中的我究竟是谁呢?


我此刻是官员们的客人,自然也就沾官员们的光,可以做一回明影师傅的客人了。我还递名片干什么呢?


我开始心安理得地随官员们参访竹林禅院。


明影法师的身份,是药山寺住持。他一身灰布长衣,戴黑框眼镜,曾就读于北京大学地质系,若不沾禅风,他应该是个地质专家吧,或者讲学、或者科研、或者在哪个政府部门任职,都是俗世骄子。然而,柏林禅寺的生活禅令他向往,于是,他成了净慧长老门下的剃度弟子,过上了农禅一体的禅门生活,“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十二年之后,南下津市,布道药山。他之道,在佛,但竹林禅院不象传统的寺庙,没有山门、没有大雄宝殿;他之道,重禅,但绕禅的地方,立一尊鎏金的菩萨塑像,庄重而神圣。这是他的佛教吧。自印度西来,中国佛教实质上就在禅的大道上一往直前,虽然流派很多,都离不开禅的影子。当初达摩在少林面壁,神光门前立雪、断臂求佛,禅的起源就在一地红雪中萌发,僧人神光易名二祖慧可,这不是一个法名的简单更换,而是佛向着“慧”的方向开辟出的一条新路,从此禅门洞开,禅风日盛。到六祖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有为法”和“无为法”分道扬镳,禅与中国本土“道法自然”的道教、重视“内体心性”的儒家学说合流,但又不背离佛教的原始宗旨,为中华文化开启了一扇“闻慧、思慧、修慧”的方便之门。竹林禅院以禅名立于药山这座佛教圣地,合于药山作为曹洞宗祖庭的历史渊源,这应该是明影师傅弘扬禅的一种方式。作为药山寺的住持,他没有匆匆忙忙地复建业已坍塌的药山寺,而是先建了这一座禅院,是不是有问道何须寺庙,禅院亦解究竟的意味在呢?拜佛是宗教,习禅则未必。竹林禅院是明影师傅出的一道公案,你说是禅院就是禅院,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距竹林禅院几里开外,药山寺原址,新的药山寺正在重建。药山寺,原名慈云禅寺,建于唐代。此后千余年,历代均有修葺,但最终被毁。明影法师初到药山之时,药山也并非尽是废墟,一座简陋的药山寺还是有的,不大的寺院,由民房改建而成,与祖师道场自然不配,重建自然成为新任住持义不容辞的使命。但他先建了竹林禅院。既然药山有过慈云禅寺,竹林禅院为什么没有沿袭禅寺的称谓而叫了禅院呢?明影师傅的机锋其实在院与寺的一字之别中表露无遗了。师傅是曹洞宗弟弟,亦是临济宗弟子,大约在渐悟与顿悟之间,他都是兼容并包的吧,理科男的气质,可爱的简单直接。不知药山寺落成之后,是用药山寺做寺名呢还是用慈云禅寺做寺名?因为明影师傅的理想是要在药山寺建更多的禅院,而这些禅院,都是药山寺的一部分,药山寺的虚,正可以突出药山禅的实,我想,明影师傅可能更多地喜欢择慈云禅寺而名之的吧。


并修行和劳作结合起来,谓之农禅,这是生活禅的一部分。生活禅是明影师傅从净慧长老那里传承的衣钵,是禅的智慧与日常生活相融合的修行理念抑或佛教主张。俗众可以行生活禅,它无关信仰,是世间法;僧众理应行生活禅,将信仰落实于生活。俗众也好,僧众也好,于当下的每一刻都是修行者,本心就会时时被唤醒,每一个当下,你都是禅者了,这种境界,就是生活禅了。



明影师傅流转了药山附近200多亩农田用来种稻谷,不用化肥、不施农药,禅院的师傅们、居士、挂单的俗众一起耕种,所获明影师傅取名为福田米。当日明影师傅留饭,就煮了福田米给我们吃,饭粒很大,入口糯软,真是好米。不单单好吃,还健康,是真正的有机大米。吃过福田米,名噪一时的五常米,也不过如此。


福田米不单药山一地有种,桃源县的观音洞村也种,那是药山寺一个居士带给世间的福报,因为福田米不只在禅院用于斋饭,还向居士们供应,普通俗众也可以购买。明影师傅在向我们介绍福田米时,颇显遗憾地说,他不晓得做生意,这么好的米,不知道怎么卖出去。


“产递网可以帮你们卖。”津市鸿粉知己米粉的老板刘鸿接过话茬,我和明影师傅对话的缘分终于来了。倘使真的卖起福田米来,今后与明影师傅打交道的机会会更多。福田米是我和明影师傅之间回互的媒介,从这一刻起,我在陌生人面前不自在的那种胆怯悄然遁去,我终于敢直接和明影师傅对话了,后来,我还拉着明影师傅合了影,彼此加了微信。


由福田米,话题转移到健康生活上来。明影师傅认为,人首先要吃的健康,身体才健康,但一个崇尚健康生活的人,还要行为健康、心理健康,最重要的,是价值观健康。明影师傅避开了信仰,作为一个禅师,修、证、参,是其行为准则,他不会说你应该如何,他只会在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

竹林禅院的建筑风格,古朴、简略,颜色则以白和黑红色为基调,布局上几个小的院落,横向排列,象是几户人家住在一起,没有一般寺院纵向递延的幽深感,但整体又显得端庄、宁静,与对面的堰塘呈斜八字形呼应,道路则成为堰塘与禅院之间的轴线。四周是山,惟严祖师的舍利塔就在远处的半坡中,那是一个叫啸峰山的半腰,弘道大师在那里守禅已经1000多年了。

暮色渐合时,我们分领了明影师傅礼送的福田米,从药山出发,经二广高速,借宿那座叫做津市的小城。我想起先前拿到的药山寺画册,是津市市旅游局的出品,主题词是“大美津市,禅境药山。”显然,对于地方政府,药山不是道场,不是禅院,而是旅游经济的载体。那么,药山于我又是什么呢?我拎着的一小袋福田米,似乎在回答我,药山,是你喜欢的福田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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