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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能逃避的几个终极议题(下)

 浪迹蔙葎 2018-05-26

何姣

(武汉大学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中心,

专职教师、心理咨询师)

很多时候,我想,人与人之间生活的千差万别——有的快乐,有的痛苦,有的体面,有的狼狈,也有的看上去体面但内心痛苦,还有的看上去平凡甚至低微但内心充实——除去表面的看得见的智力、工作、收入、家境等,一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更决定着ta过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比如:

你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或东西离开了,你会多年沉溺在失去中,还是重新开始?

——关于死亡

是否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因而更安全地选择了和自己在一起,但一个人的孤独感让你觉得自己与世界隔着?

——关于孤独

是否有这样的体验: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却无力改变,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并为此纠结?

——关于自由

总会在某一个时段或者周期性地冒出来一个问题:人为什么活着?在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你怎么生活?

——关于无意义

从存在主义心理学视角来看,一个人如何对待生活,往深里讲,就是他如何看待和应对四大生命命题——死亡、孤独、自由和无意义。

我想,这些问题虽然你未必认真思考过,却一定在某一个时刻遇到过,并感到恐慌。在我自己30岁的前夕,我感到莫名的焦虑、恐慌,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了一次辛思洁老师关于存在主义心理学的授课——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我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在三十而立的关口,我觉得我还没有拥有我自己的、真正的东西。我害怕哪一天我死了,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其实我一直很深地记得这样一句话“真正的死亡是,你被这个世界彻底忘记”。这个潜意识的恐慌早已悄悄地渗透到了我的生活中,只是我不自知。所以那一次讲课,唤起了、也抚慰了我内心的恐慌。我几乎是含着泪听完的。当晚,我睡得很踏实。所以我也想把我的感动和思考分享出来。

自由

自由,不好定义,它的反面更好理解——比如身陷囹圄,一种极致的自由限制。普通人更多的是“心灵的不自由”。

举个例子,小A从小到大都习惯性拖延,无论在家里、学校或工作,写作业、工作任务,总是赶在deadline前做完。这样的模式常常激起母亲、共事伙伴的不满,她对此也不满却无力改变。那我们怎么去理解这种不自由?

我们可能会发现很多人有类似的困扰,比如明明很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勇气表白而纠结懊恼,明明知道应该和父母好好相处但每次还是相互伤害,明明知道最近的一场考试意义重大却没有办法投入学习——然后这些人可能也听了很多建议,试了不少方法,但还是不能将自己从纠结解放出来。其实从深层讲,这源于我们对自己的不了解:或许是恐惧被拒绝之后的脆弱自尊的倒塌,或许是害怕真实接触之后美好幻象的破灭,或许在那些“应该”背后有太多的怨恨积压而爱不能够出来,或许我们内心的攻击无法表达而选择了拖延这种“被动攻击”等等。

作为一个人,我们有那么多的渴望、恐惧,它们可能没有机会被识别,被看到,被认可,甚至在很多人早年的经历里,说出来自己的渴望或恐惧会遭到忽视、拒绝、嘲笑等而留下深深的羞耻。羞耻是一种很难承受的情绪,人本能地想会逃避。我们无力直面那些深埋于心的渴望、恐惧,可是在每一个选择的当口,它们开始作祟,心无法自由。

真正的心灵自由,其实是一种随心所欲,可以选择发自内心热爱的而不是在瞻前顾后中失去,有勇气去拿一份想要的而同时能够承担选择带来的负面的东西,能够按照计划的来做而不是被未名情绪拖住无法开始而拖延成性,不被未知的明天焦虑弥漫也不受困于过去创伤可以清醒地活在当下。

而这样一种状态是怎么达成的呢?这需要借由自我探索而达成的高度自知。如果有幸在成长在一种自由而又有温度的环境中,我们可能拥有相对自由的内心,但更多人的内心自由是“修”来的,佛学里的修行、心理咨询等等。心理动力学的心理咨询,其实说到底是帮助我们了解自己。比如咨询中,我们会对“迟到”一件事情很仔细地去了解、探讨,事件发生的感受、动机,更深的背后涉及到什么样的信念、渴望或恐惧等等——这个过程,我们得到了咨询师的陪伴和共情,也获得了对自己去更多的理解,我们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这个样子会带来什么——这个过程就是心智化能力提高的过程,“心智化”使我们获得自由和解脱。

很多在长程咨询中的来访者会反馈这样一种变化:比如当又一次面对“妈妈的否定”时,不再那么自动化地、一下子被失望、愤怒的情绪淹没而选择离开,而是借由已经增强的觉察和耐受力,他可以在当下过程慢一点,识别出自己的情绪,在这个清醒的空隙进来一点点理智,确定自己的需求,然后说出经过思考的、更有建设性的话语“你知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总听到这样的话,有多难过吗?我,你的女儿真的在你眼里那么地一无是处吗?”。而这样的反应也使处于情绪中或不自知的妈妈清醒,于是一种新的、良性的互动开始建立。就是在这样的过程我们获得了自由,在一个当下,我们可以选择这样,也可以选择那样,而不是只能一个样子。这就是自由度的增加。

无意义

当我们面临痛苦时,当我们被虚无感侵蚀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哲学问题:人生这么不快乐,为什么要活着?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也是阶段性地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其实是没有答案的。但我们还是会追寻意义,为什么?因为我们需要意义,跟其他动物不同,人是需要意义的动物。有了意义,哪怕是苦难,我们都甘之如饴。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位母亲,也是一名心理工作者,她的女儿自杀了,她沉浸在深深的丧失、内疚、悔恨中没有办法出来。尽管她是学心理学的,也依然没有办法用所学来解决,她的同行也用了很多方法无济于事。最后她怎么好起来的呢?她信了佛教,上师她说了一段话,大意是,“你的女儿与你的情缘,在这一世就是十几年。这是早就定了的,缘尽了就走了,等下一世再聚”。她接受这个说法。这就是意义,虽然在有些人眼中看来是一种宿命论,但它可以缓解痛苦,可以让人带有希望地活着。

所以你看,就算是学心理学的人,也会被痛苦所困,也会需要一个意义来好好生活下去。而且,对痛苦的追问、虚无感会砸中每一个人的,不分贵贱。就算明星,他们得到了物质世界所能得到的所有,以及人际中的各种满足之后,也会生出一种虚无感——会寻找意义,他们有的信仰了某种宗教,有的投入到了公益。宗教其实也是在帮人解决人生意义的问题,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宗教,它让我们生活得更好。

基于精神生活的某种向往,意义感的追寻其实与物质、外在关系并不大。我们可以看到80、90后的这一代更多地发出对意义的追问,对传统认可的一种“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的生活模式不是那么接纳——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这是重视自我意识、生命质量的体现。不满会驱使我们去寻找,直到满意为止。只要不被虚无感、无意义感侵蚀就好了。

但如果你常常被过去的经历干扰,而没有办法好好活着,或许可以试试心理咨询。你可能会疑惑,心理咨询“你没有办法让过去的事重新改写,那你怎么帮一个人好起来呢?!”是的,我们没有办法让发生了的事没有发生,但是我们能赋予发生的事以意义——这个意义能让事情好起来。以及咨询也能帮助人去发现意义。我们最早的生命的意义可能就是妈妈,透过她温情的眼睛,我们看到自己的价值,这让我们体验到快乐,潜意识地感觉活着是好的。再慢慢地,我们会拥有自我意识,清晰自己的愉悦、喜恶、兴趣、成就感,建立起自己确定的意义来源和支持。哪怕遭遇痛苦,我们确定的意义和价值的部分仍然可以支撑我们。所以,好好生活下去的意义来源,透过关系,可以被发现。

以及投入是可以避免虚无的,尤其是投入到利他的事件里。利他,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别人更好,这是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当我们看到自己被需要、自己是有价值的,我们就会生出意义感。所以一些公益、教育事业这类利他可以满足我们的对意义的追寻。

以上是存在主义四大生命命题,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每个人都会遇到。这让我理解,生命的本质是一样——原来,我的烦恼也是别人的烦恼,就像团体中的普同性因子,这安慰了我。但每个人生下来的运气却不一样。

我们之所以最开始在这四大生命命题上拥有不同的态度,早年经历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是怎么样在自己的既有命运下,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最好的路——我觉得,这也可以算生命的意义之一。不是吗?

所以好好生活下去,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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