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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寺

 璇琮坑 2018-06-02

隋末,北京房山云居寺出现了一个刻经的群体,代表人物是静琬。

刻经,就是将佛经一字字一页页刻于石版上,存放于山洞中。静琬大师选房山建了云居寺,三十年里刻了20部经书。静琬圆寂后,他的门徒玄导、僧仪、玄法、通理等人刻石不辍,一直到清康熙年间,历经七个朝代一千余年,雕刻了石版14278块,佛经1122部,完成了一件浩大的文化工程,其用时之长,用力之巨,令人惊叹。

刻经的起因是佛教的劫难,南北朝时有过两次“灭佛”运动,其时寺庙被私占,僧徒被还俗,佛像被砸毁,经书也被烧成了灰烬。静琬大师因此发下宏愿,以石刻经,倘再遇劫难,就以石经拓印传世,还留下遗言,石经没有刻完,圆寂后不准掩埋他的遗骨。静琬于唐贞观十三年圆寂,直到辽大安十年,石经刻到一万余块时,弟子以为可以告慰祖师,才修建了墓塔,将其遗骨安放塔内,那时距大师圆寂,已过去了460年。

云居寺后来也遭劫,是来自外族的侵略。1942年,日军将云居寺炸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只剩有辽代北塔和静琬墓塔。

1971年,我在房山当兵,营房紧邻着云居寺,出操时就在云居寺废墟前列队。但当时年轻,又是那个年代,所以不知历史,不知静琬,也不知佛祖。

退休后回故地,游览重修的云居寺,才知静琬大师开创的刻经事业,不只是刻有石经,还刻有木经七万多块,纸经两万余卷。也才知这个刻经群体,是以云居寺僧人为主,同时还有其它寺庙的僧人及历代的文武官员,总数超过了6000人。其中甚至有外国人,元至正年间,一个叫慧月的韩国和尚云游至云居寺,了解了静琬的刻经意图,便留了下来,四处募化钱财,补刻损坏的经版。

云居寺历代所刻石经,存放于旁边白带山上的洞穴中,洞穴共九个,有八个密封,只有一个雷音洞是开放的。当兵那几年,我曾多次去过雷音洞,见洞内的石板有的已经破裂,有的被人刻下“到此一游”的字样。

1981年,雷音洞发掘出两颗佛祖肉身舍利,据说是当年隋炀帝作为刻经的褒奖,赐予静琬的。佛舍利是佛祖火化后剩余的固体。近日见有文章说,佛祖是中国神农的后裔,释迦牟尼家族来自青藏高原,再早则是中原南迁的先民。这说法虽然听着不错,却也不敢立刻就相信的。

其实佛祖的种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经过几番周折,已经与本土文化融合为一体了,陈寅恪说,“自得佛教之裨助,而中国之学问,立时增长元气,别开生面。” 

 到今天,神州大地上经卷之繁,寺庙之多,香火之盛,说佛教是中国第一宗教也不为过,若论佛教信徒的虔诚和坚韧,更是足以震古烁今了,就如云居寺的刻经人,在没有任何功名利禄的驱使下,靠一个真诚的信仰,便日复一日,千年做一事,建成了永久性的佛经“图书馆”。

鲁迅说中国文化的根在道教,但道教留下的典籍实在太少。《永乐大典》记载了明代以前所有的道教经典,但1900年义和团在北京纵火,《永乐大典》几乎全部遭到焚毁。痛惜之余只能说一句:道教没有静琬,没有石经啊!

佛教因为有这些丰富的典籍,也才有了现代佛学研究的成就。我认识佛教,就是从读现代佛教哲学著作开始的。我们50后这一代人,对好东西总是习惯叫一声相见恨晚。退休之前,我对佛学既不知也不理,退休后偶然读到方立天教授《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一书,先是喜欢书中语言的平实冷静,后又渐渐沉进了内容,便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逐章节做了笔录,算是对佛学开始有了一点感觉。方立天被誉为中国佛学泰斗,大学毕业后选择了佛学这个冷门,到去世的那一刻,五十三年来从未停止过佛学研究,十年动乱中革了文化的命,他仍然天天去图书馆查资料做研究,与云居寺的静婉一样,也是一个有大精神有大毅力的人。

静琬当年刻经,希望佛学精神长存,烛照后世,令人欣慰的是,1987年,云居寺在日军轰炸后的废墟上建成了石经博物馆,已经正式对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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