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经典诵读文本作者:罗安宪 著 当当 广告 购买 (记者 张晴悦)近日,有学生家长爆料,沪教版二年级第二学期语文课本中,《打碗碗花》一文里的“外婆”全部被改为了“姥姥”。随后在网络上引发“方言”争议。事后,课本出版方上海市教育出版社就此发布声明称,更改是为了落实该学段识字教学任务的需要,关于称谓,“外婆”“姥姥”没有绝对的地域区分。 但至今,这一话题仍在线上线下热度不减。今天,三秦都市报记者分别在街头和网络上做了一个小调查,结果发现,仅在陕西,各个地区对于“外祖母”的称呼就各不相同,大家对这一称谓有没有必要统一,也各有看法。 调查:“妈妈的妈妈”你叫啥 陕西竟有十多种叫法 今天上午,记者先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发布了一条消息,询问大家管“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并要求大家在留言时留下自己的坐标。 两个小时后,留言多达80多条。记者整理发现,坐标西安的好友大都叫“姥姥”;宝鸡的多数人叫“渭婆”,少部分人称“舅婆”;延安、榆林一带叫“外婆”“婆婆”的多一些;安康一带还有人称“噶婆”;周至有人称“姥娘”;商洛有人叫“家婆”;咸阳有人叫“舅奶”。可以说,各个地区都有不同的叫法。 中午,记者走上街头,又就这一问题随机采访了十余位市民,发现咸阳等地还有“外奶”等叫法。而不等记者说出为什么要采访这一问题,几乎每个人都会主动反问,“是不是上海出版社更改教材那件事?”其中几位市民还主动谈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这事刚在网上引起热议我就关注了,当时有很多网友留言说,‘南方都叫外婆北方叫姥姥’,可在我看来,这个称呼像最后出版社回应的那样,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地域之分。陕西就是北方地区,叫外婆的人照样很多,就连引起争议的那篇课文的作者李天芳,都是陕西人,她在原文里也用的外婆。”在西安某事业单位工作的市民周先生表示。 今年20多岁的小伙杨凡也称,自己早在上小学时,就发现身边同学对“外婆”的称呼各不相同,“我家在灞桥区的一个村子里,从小就把‘妈妈的妈妈’喊外婆。上了学之后,突然发现一些城里的同学把‘外婆’叫‘姥姥’,还有另外一些村的同学把‘外婆’叫‘舅婆’。” 杨凡说,这并未给幼小的他造成什么困扰,相反,他觉得这些称呼十分有趣。所以对于教材更改称谓一事,他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不太能理解。 讲述:对“外婆”二字有感情 一改味儿就变了 此前,因为有网友晒出截图,表示去年上海市教委就曾回复过“外婆”改“姥姥”的问题,认为“姥姥”是普通话词汇,“外婆、外公”则属于方言,引起了好一番争论。一时间,网友们对于这个问题的关注焦点,瞬间由“南北方的称谓差异”转移到了“方言与普通话的推广与保留”上。教材到底该不该“一刀切”,处处向“普通话”看齐,也成了大家关注热议的话题。 采访中,三秦都市报记者也就“这一称谓有没有必要统一”,询问了多位市民的看法。有人称,统一称谓可以更好地促进区域之间人们的交流,但更多人表示,保留各自习惯的称谓,才有利于共建多元、包容、开放、和谐的社会环境。除此之外,很多人认为,熟悉的称谓里包含着每个人不一样的感情,生拉硬拽“统一”起来,很容易让人反感。 24岁的宝鸡女孩小强一直管自己的“外祖母”叫“外婆”。她告诉记者,在她心里,外婆这个词就是“温柔、善良与慈爱”的象征,每每提及这个词,自己的心都会一下子变得很柔软。而提及“姥姥”,虽然这两个称呼指的是同一个人,但在她的心里就没有多大触动。 小强向记者分享了自己与外婆的故事。“小时候爸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伴我,我又是个极爱热闹的小丫头片子,所以每个周五放学,都不愿回家,非要去外婆家过周末。”小强说,自己的外婆是个对所有事物都能温柔相待的老太太,她在家里享受不到的,被人哄着睡觉的待遇、睡前可以听故事的待遇,在外婆跟前都能一一得到,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有一天腿疼,外婆整夜整夜帮她揉腿的情形。 “后来我一天天长大了,去了外地上学,然后又到了西安工作,每年去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但在我的心里,外婆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个称谓也永远是最有温度的词。”小强告诉记者,自己很喜欢周杰伦的一句歌词,“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这一度是自己对爱情的理解与期盼,她根本没法想象这一切都改成“姥姥”或者其他的词汇是什么样子,“对于有了感情的人来说,一改这味儿就变了。” 看法:文化多样性应被保留 其实,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机智的网友们已经编了不少好笑的段子,歌曲《外婆的澎湖湾》被网友们戏称以后要叫“姥姥的澎湖湾”;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被改成了摇到“姥姥桥”;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小红帽与狼外婆》,也被调侃以后要说“小红帽与狼姥姥”了。初看这些段子,可能每个人都会觉得好笑,但好笑之余,又不免令人感到荒诞。 昨天,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周瑄璞也就这件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说,如果因为“外婆”是方言而要将这个词从教科书中替换,这是十分可笑的。因为“外婆”一词在全国范围内使用已经相当广泛,不少童话、歌曲、小品、影视剧等文艺作品中,都不难见到“外婆”的身影,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外婆”是什么意思。此外,语言、语文有它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比如“妻子”一词可能就有十几种其他表述,各地对“父亲”的叫法也各不相同,文化、文学的这种多样性应该被保留。 而对于上海出版社最后回应的,“更改是为了落实二年级学段识字教学任务的需要”,周瑄璞认为,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教给他什么他就能学会什么,没有必要这么刻板,要教哪个字就非得在哪一个阶段教。 同时,作为一名作家,周瑄璞也向记者分享了一些文学作品里的表述问题。“作家的作品往往是其人生经历的延伸,这意味着某些极具个人色彩以及地域性质的元素,与生俱来就是作品的一部分,就是这个作品应该有的文化氛围。”周瑄璞拿自己的长篇小说《多湾》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多湾》写的是我的家乡河南临颍县的故事。我们那边把‘吃奶’叫做‘吃妈’,这个词是极具当时那个环境那个年代的特色的,读起来非常生动。但小说出版前,也被改了回来。” 周瑄璞说,因为此事,她还曾生过一段时间的闷气。在她看来,文学作品有时候用一些方言恰恰是对有地域背景的作品的尊重,用方言其实也完全不必担心读者看不懂,可能这个词读者单独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联系上下文基本上都能看明白。 她总结,我国民族众多,文化多样,为了更好地融合交流,推广普通话、要求规范用字没有问题,但各个地区自己的一些特色也应该有所保留,而这些应该保留的东西之中,方言是重中之重。她反问,“为什么我们的老师不能告诉孩子们姥姥也叫外婆呢?为什么不能再顺便给孩子们延伸讲讲这两种叫法之间的地域差异,以及背后的一些故事呢?” 科普:很多叫法都有典故 语言是流变的 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文化专家王晓勇,则向记者科普了我省几种常见叫法背后的一些故事。 “比如关中地区,渭河流域的人都把舅家称为‘渭家’,把外婆叫做‘渭婆’,这其实是有典故可循的。”王晓勇说,相传春秋时期,晋国公子重耳在国内遭受排挤和迫害,流亡秦国,他姐夫秦穆公以至亲礼遇收留了他。后来,晋国政治稳定,重耳要回国即位。他的外甥、后来的秦康公,非常隆重地将舅舅送到渭阳。后世便用“渭阳之情”来表达甥舅之间的深厚情意,用“渭阳”指代舅舅,舅舅家就是“渭(阳)家”。于是,外婆自然就称作“渭婆”,外公就称作“渭爷”了。 至于常见的“外公外婆”说,王晓勇称,我国古代在关系的亲疏远近上一般有“内外之分”,女方嫁入男方家,算是“外来人”,为了便于区分,下一代便将母亲的父母称为“外公外婆”。同时,女方的孩子回到自己娘家,也会被区分着称为“外孙子外孙女”。当然这个“外”字在当今社会已经几乎没有了这层意思,只是这个叫法被沿袭了下来。 “其实‘外婆’‘姥姥’这两个词早在古代就出现过了。要说方言,其实最初都可以称之为方言,只是最后变成约定俗成的东西,它就不是方言了。”王晓勇举了个例子,像我们常叫的“爸妈”,古代叫父母,父母是正规的叫法没错,但是后来爸妈被广泛认可之后,就合情合理地跟“父母”两个字一样成了“正规”叫法。王晓勇说,所以说,语言是流变的,方言跟正规的、我们日常使用的一些语言之间,有时候会有一个互相交替。现在出现这个争议也是好事,就是告诉我们,一定要关注方言。 “方言有它独有的价值,一方面,它能告诉我们现在的语言是怎么来的;另一方面,它可以让我们发现,现在的语言是在不停地改变、与时俱进的,这都会给我们以启发。” 建议:编辑改稿应谨慎 一位在杭州一家出版社工作了10年的资深编辑谈及此事时,也提出了自己的两点期望。她说,编辑是个考验学养和综合素质的工作,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样简单地改改稿子,还请大家多了解多理解,对待此事不必矛头太过尖锐地针对出版社。但编辑本身要有敬畏心,要保持终身学习,对作者对读者都要有服务意识,明白自己的责任和价值。 该编辑称,自己对“外婆”改“姥姥”也不太认同,因为她是杭州人,在杭州,几代人都是叫“外婆”这样叫过来的,这个称呼在江浙一带的接受度很高。她本人由外婆带大,更是对这两个字有感情。她觉得,如果为了教学需要要学“姥”字,完全可以找北方作家的生活类散文来代替处理。 而在平时的工作中,该编辑向记者介绍,自己虽不会贸然改一些作者的方言表述,但有时候也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做调整。“因为方言用字用词也有一定规范,有时候还是需要改一下的。但这种时候都需要编辑查专门的方言工具书来确定。”这位编辑说,可以说这件事对出版社对编辑都是个提醒,时刻都需保持谨慎,尤其是在改稿的时候。 作者:张晴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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