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读小说一样学医。 万密斋先生《幼科发挥》治咳一则。 元溪翁的儿子四岁,今年二月患咳嗽。因元溪与我不和,请张医生看。张医生用葶苈丸治,时好时坏。到四月,孩子咳得更厉害了,又请甘医生看。甘医生用五拗汤,咳嗽停了一下又发作,换其他药也不好。到秋天,孩子咳得痰血都出来了。到了九月更加重。元溪不得已想请我来治,算了一卦,是困厄而有人帮助,利见大人的蹇卦,就请我来看。 我一心只是想着救人,不计往日的恩怨。观察小儿的外象,鼻梁山根部发青,鼻头红色。他的症状,一咳能连出百十来下,气息急促,面部发红。先咳出痰,后带着血。痰血都咳出来,咳嗽才停止。 我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溪答:“从二月就开始了。” 问:“都用的什么药?” 答:“用了葶苈丸,又用了五拗汤。” 我仔细一想:这病起于初春时节,春天的气之性多上升,木气旺金气衰(春天、肝气属木,秋天、肺气属金),理当抑制肝气,补足脾气,以资助肺气生发的来源(脾属土,土生金)。用葶苈丸泻肺气,这样用是大逆;夏天多具火热之气,火气旺金气就败(火克金),理应清心(火)养肺(金),当用寒凉之药来治,反而用五拗汤这样的甘热之药,这是犯了用热药要远离热病的戒律,这又是大逆。现在秋令时节,自然之气宜肃降,而孩子咳嗽上气这么厉害,明显是春天的升发之令未退的表现;秋天气当收敛了,而孩子痰血并出,明显是夏天火热之气未退的表现,必须清金降火,润肺凉血,没有三五十剂拿不下。就告诉元溪说: “令郎的病,肺中有虚火,幸亏现在深秋,金气旺了能治,我能治他,但得给我一个月时间。” 元溪说:“这么久?” 我说:“病了八个月,治都没治好,你没说慢,现在倒觉得一个月太慢,怎么回事呢?”我又想,我虽然用心,他始终不安心,于是和元溪说: “请拿一个本子,从第一天服药开始,哪天服什么药,哪天加减什么药都记好。”元溪听高兴了,可始终还有疑心。 我制了一方,天门冬、麦门冬、知母、贝母、桔梗、生甘草、陈皮,去了白的枳壳、阿胶、片黄芩、苏叶用水煎服(另一版本:无枳壳、苏叶,有瓜霜、花粉、前胡),取茅根自然汁和着一起喝。五剂之后,咳嗽去了十分之七,口鼻的出血也止住了。 然而元溪始终没有去除他的疑心,又请万绍医生来治。 有人劝我:“他不相信你,你还留着干嘛?” 我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病非我治不好。我走了他不再来请我,把儿耽误了,虽不是我杀了这个孩子,也是我的过失。我且看看万绍用什么药方,用的有理我就走。如果又误了,我一定阻止他,阻止不听,我再走也不晚。”和元溪说: “令公子的病,我治看着好了一半,你怎么又请别人?” 元溪说:“有病大家看,恐怕一个人的见识终归有限。” 我说:“好吧。” 万绍的方,都是防风、百部、杏仁、桑白皮之类。 我和万绍说:“王好古的《汤液本草》说,风主升散,防风居先。这孩儿肺气升而不降,散而不收,防风、百部能一起用吗?” 万绍说:“防风、百部,乃治咳嗽的神药。” 元溪也在一旁和道:“他有秘方。” 我说:“我是担心孩子,不是妒忌。”一边摸着孩子的头说:“少吃一点,要是病又发了怎么办?”嘱咐完就不辞而别。元溪也并不介怀。 当天喝了万绍的药,才一小杯,咳嗽又复发,气息又急促,血也又咳出来和以前一样。孩子说: “我喝万先生药好些,爸请这人来,是要毒杀我。”妻子也又怒又骂。 元溪才悔悟,亲自来到我家。我刚好喝了酒睡着了,他坐等等到半夜我才醒。又是拜我,又是谢我,甚有诚意。我说: “早听我话,何至这般后悔?要我治就得一心一意、完完全全托付给我,一个月为期。” 到了家,邓夫人取出白金五两给我说: “权当买个利市,儿子好了,再给您补五两,不敢少您的,望先生用心。” 我说:“只要一心一意相信我,按我的方法办,若是治好了,不在酬谢的多少。”到这时候才听我信我。 我还是照日立方,血止之后,去掉黄芩和栀子,加款冬花、五味子。咳止后,又以参芩白术散调理。十七天就好了。辞谢而归。 给这个方命名为:润肺降火茅根汤。现在我的孩子们都还用它。 《幼科发挥》原文:监生胡笃庵滋,元溪翁之子也,辛丑方四岁,二月间患咳嗽,因与予不合,请医张鹏素,所用者,以葶苈治之,随止随作。四月间咳甚,又请医甘大用,治以五拗汤,暂止复作,更迭用药,咳不得止。秋益甚,咳百十声,痰血并来,至九月加重。事急矣,不得已,欲请予治,乃筮之,得蹇之渐,其辞曰:大蹇朋来。遂请予往。予以活人为心,不记宿怨。视其外候,两颊微赤,山根青,准头红;视其内证,果咳声连至百十,气促面赤,痰先出而血随之,痰血既来,其咳方定。问其所起之时,自二月有之;问其所服之药,某用葶苈丸,某用五拗汤。予细思之:此病起于春初,春多上升之气,木旺金衰,法当抑肝补脾,以资肺之化源,以葶苈泻肺,此大逆也;夏多火热,火旺金败,法当清心养肺,治以寒凉,反用五拗汤甘热之药,犯用热远热之戒,此再逆也;今秋气宜降矣,而上气急者,春升之令未退也,气宜敛矣,而痰血并出者,夏火之气未退也,必与清金降火、润肺凉血,非三五十剂不效也。乃告之曰:令郎之疾,肺有虚火,幸遇秋深,金旺可治,吾能愈之,假以一月成功。元溪曰:何太迟也?曰:病经八月者无效,公不曰迟,而以一月为迟,何哉?又思予虽用心,彼终不安,乃语元溪云:请置一簿,自初服药日起,某日服某药,某日加减某药。彼闻而喜,终有疑心。因制一方,天、麦门冬,知、贝母,桔梗,生甘草,陈皮,去白枳壳,阿胶,片芩,苏叶,水煎(一本无枳壳、苏叶,有瓜霜、花粉、前胡),取茅根自然汁和饮之。五剂后,咳减十分之七,口鼻之血止矣。元溪终不释疑,又请医万绍治之。或谓予曰:他不见信你,何不去?予曰:彼只一子,非吾不能治也。吾去彼再不复请,误了此儿,非吾杀之,亦吾过也。虽然且看万绍用何药方,用之有理吾去之,如又误用,必力阻之,阻之不得,去未迟也。乃语元溪云:令郎之病,吾今治之,将减一半,如何又请他人?彼云:有病众人医,恐一人之见有限也。予曰:然。绍立一方,以防风、百部、杏仁、桑白皮之类。予谓绍曰:王好古《汤液本草》,风升主散,防风居先。此儿肺升不降,肺散不收,防风、百部,岂可并用耶?绍云:防风、百部,治咳嗽之神药也。元溪从旁和之云:他是秘方。予曰:吾为此子忧,非相妒也。抚其子之头曰:且少吃些,可怜疾之复作奈何?嘱毕不辞而去,元溪略不介意。是日服绍药,才一小杯,咳复作,气复促,血复来如初,其子泣曰:吾吃万先生药好些,爷请这人来,要毒杀我。其妻且怒且骂,元溪始悔,亲至予家,予被酒困,坐待夜半方醒,元溪拜谢,祈请之心甚切。予叹曰:早听吾言,不有此悔,要我调治,必去嫌疑之心,专付托之任,以一月为期。至家,邓夫人取白金五两,权作利市,小儿好时,再补五两,不敢少,望先生用心。予曰:只要专信我用我,使我治好了,不在谢之多少也。至此专心听信,依旧照日立方,血止后,去芩、栀,加冬花、五味,咳止后,以参芩白术散调之,凡十七日而安如旧,谢归。因名其方曰:润肺降火茅根汤。今吾子等用之皆效。 本文转载自http://blog.sina.com.cn/u/31109254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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