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城南,有湖名爱莲。 踏寻一湖胜景,飘飘然此身仿佛已于红尘之外。莲花不语,可是因了一如继往的“独善其身”,虽入世,被莲香荡涤过的心灵却也不再屑于尘世的纷扰。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无语,先人亦无语,千古传颂的不仅是这上口的字句,更是背后的精神,一种让人为之陶然的精神:“不染、不妖、不枝、不蔓、不可亵玩”,于物于人虽不尽然,却也成为有志修齐者养成浩然之气的标杆。 一篇《爱莲说》,成就了周敦颐的文名,而属于周敦颐的一湖青莲逐渐成为浮世中共同的心灵归宿,自此,周敦颐的身后,景仰者绵延不绝。 如遐想中一样,爱莲湖在那一弯高高的清风拱桥所通达的彼岸,深吸一口气拾级而上,半城喧嚣已经抛在身后,在湖里淘气的清风,打湿了洒落在水面的阳光,也会打湿你的思绪。游走的脚步在静谧深处留连,眼前的风物完美替代成心中的畅快,只觉得湖是平的,心境也是平的,身处湖光潋滟的清静之地,满怀疲惫悄然卸除。 《爱莲说》出自周敦颐为官汝城的时候,因此真正对应的那池莲湖当在汝城,或者永在周敦颐的心灵深处。不过,南宋建立纪念他的濂溪书院,却实实在在处于郴城之南。今天,今人,皆以周子之爱莲为重,不经意间,就忽略了周敦颐的理学宗师真正身份,也让纪念周敦颐传承周学的濂溪书院隐没在爱莲湖的背影之后。 酷爱端庄雅丽、清幽玉洁之莲花的周敦颐,是今湖南道县人,出身濂溪小村,世人称其为濂溪先生,曾在汝城、郴县为官三任。纵观其政治生涯:官阶并不显达,始终是地方官吏,如主簿、县令、州判官等。在道德情操和生活作风上,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在精神生活上,他特立独行;他既是一介小吏,又是一代儒师;既自诩为儒学正宗,又兼有佛阁风骨和仙儒气派;虽身在官,又常寄情怀于官外,算得上当时一位清官。 周敦颐和他后世的一位重要继承人曾国藩在自我修养与做官、做学术的处理方式上非常相近,他的儒士本性和对圣人之道的执着追求驱使他潜心研究儒学,他从道(人文信仰)、学(知识体系)、术(生活技艺)三个不同层面深入研究,他宗祧汉儒学术,在乱世之后最终重建了儒家的人文信仰,完成了新儒家知识系统的拓展,也确立了真正能与佛、道争雄的主流思想文化,其理学成就可谓“上承孔孟、下启程朱”,代表着中国古代思想文化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周敦颐以一代大儒的的风范,为促成他思想成熟的最重要的人文之地郴州,留下了一个凛然高标的身影。而另一位以名词《踏莎行-郴州旅舍》为郴州扬名的秦观,却是万般悲苦中被流放而来,在更加悲苦中被继续流放,心态愈差,最终客死流放寓所,其心态,其行止,正好成为周敦颐的绝妙反证——一个在郴州和郴州之后成就自己,一个在郴州和郴州之后失去自己。 后世仰周子之学,曾为周敦颐在湖南、广东、江西他为官驻临的地方分别建有濂溪书院,郴州所建濂溪书院时间最早,至今规模仍为最大。清康熙三十五年重修的郴州濂溪书院建筑面积占地38亩,围绕这所书院修建的爱莲湖景区目前已经和书院一起成为郴州最著名的人文景区之一。 濂溪书院的整体建筑属于雕琢繁复的清代徽派风格,并结合了彩绘、彩雕等湘南民居元素,体现了浓重的书卷气息。书院集粉壁黛瓦、雕梁画栋于一体,采用回廊式的布局,在满足使用功能的同时刻意突出了纪念性和装饰性,其飞檐翘角的马头墙,精雕细刻的砖雕、木雕、石雕,异彩纷呈的建筑装饰与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一脉相承,给整个书院带来了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理学威仪与艺术魅力。 回望周敦颐时代和他以前时代的郴州,应该没有人会对郴州的文化建树与历史影响感到惊讶,似乎,周敦颐就应该成名于郴州。因为,自秦置郴县之后,郴州就以南岭通衢的身份成为牵连湘南粤北的要冲,历史上,无数的贬官、贩客、戍卒曾在这里留下身影,更有郴州人引以为傲的三绝碑所关联到的秦观、苏轼、米芾等等,人口的高度流动性让郴州在文化上获益匪浅,也让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在走过两千多年的沧桑岁月愈加富有活力。周敦颐通过他的《爱莲说》,他的理学和他身后的濂溪书院,构建起一个郴州传统文化主轴线,为今天的郴州,馈赠了最有价值的文化瑰宝。 现在,由于失控的规划和过快的扩张,郴城残余古迹已不多,林邑的美名也正在被城区越来越少的树木嘲讽。在周敦颐和韩愈、柳宗元、秦观这些曾经旅居郴州的文人之后,今天的郴州,更需弘青莲风范,再赋灵秀。 周敦颐独爱莲,莲香一脉萦传千古,香远益清;濂溪书院,亦秉莲品书香延递,使郴州可以凭阳山、板梁这样耕读相传的乡村名世,向世人昭告,虽然在流人贬官眼里,“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但心中有了追求,有了希望,有了理学的不断滋养,有了孜孜以求的经济、文化建树,在周敦颐和他香火薪传的后来人看来,此处与蛮荒无关,爱莲湖有莲香更有书香,香远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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