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经年离殇,再回故乡,我已成客,已是客

 陌水长天 2018-08-21

文 | 图:周静(蔡店)

故乡,就是有童年记忆的地方。

也许喧闹的城市缺少人情温暖,人需要一片寄情山水的静谧。借着七月的闲暇,故乡隐约的召唤牵动灵魂,逃离钢筋混泥土的桎棝,又回故乡。

老屋

站在住过二十多年的老屋前,目睹一眼便思绪万千(如今老宅已易主,自作主张的嫂嫂把宅基地卖给了同湾族人)。

在薄雾笼罩的炊烟缭绕中,老屋的家味依稀存在,老屋独有的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亲切熟悉的乡味,才是悠悠岁月里的温暖所在。

老屋在村中央,坐北朝南,门前有一个供全湾人洗涮的池塘。

明三暗六户型,土砖结构,立门是精心雕凿的线石条,屋顶用黑窑瓦铺盖,瓦下是杂木檩子(后整改为杉木)、松树角子。两扇油籽树大门,因年岁久远,门上的铁锁已锈迹斑斑……

老屋,历经岁月风霜的洗礼,斑驳苍痍。

紫薇树前是老屋

老屋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垂垂老矣!堂屋“五女拜寿”的中堂还在,虽破旧灰暗但还清晰可辨;堂屋后面是灶房,土灶黑黢黢的,地面阴暗潮湿。

眼前浮现出灶台上的母亲,身躯灵巧手脚麻利,舀水、洗米、添柴、切菜、炒菜,灶前灶后,方寸之地,来来回回,只一会儿工夫,饭菜就做好了。母亲做的饭菜,好吃!特别是锅巴粥散发的香味,时时令人念想。

母亲不再,老屋破败,但久违的柴火灶留下的饭香仍让人牵肠。那是一份永久的记忆,一份永恒的情怀,一份深入骨髓的乡思。

老屋右首上房是父母的卧房,里面有一张老木床,想必是父母当年的婚床,自父母相继离世后,木床已落魄成搁杂物的架子。左边上房是哥嫂的婚房,2003年哥嫂另选宅基地做了楼房,居室家俱搬到新家,里面已空无一物。

右首下房是我们姐妹居住的房间,与堂屋相比,闺房相对白漂一些,墙面上的白石灰虽已脱落,仍可见我当年的“墨迹”,年少轻狂时期的情趣可见一斑。

老家墙上,作者当年的墨迹

老屋,是物质匮乏,精神富有的乡间灵魂。它还原了我们最初的生活模样:

农家土屋、缺衣少食,那时候的父母,真的好年轻;那时候的梦想,真的好简单;那时候的农民,拼命在泥土里刨食;那时候的乡邻,真的好朴实;那时候的天空,繁星点点;那时候的田园,与农民一家老小的生计紧密相连……

如今的高楼大厦,如今的饕餮大餐终抵不过土灶的粗茶淡饭养心养胃。老屋牵系着乡愁,蕴含着世俗百态与人情冷暖,老屋更是我们这代人最后的见证,因为众多村庄留守的老屋正在坍塌与荒芜。

老屋的消失,也正在撕痛和蹂躏着我们对家的记忆。

叶飘千里,根的归属永远是家!

五岭山

漫步无比熟悉的五岭山,心绪渐平,浮躁的心也彻底回归自然。

放眼良地千亩,只为秋收丰盈。饥饿年代,历经千辛万苦炮轰手挖肩挑背扛的五座山岭被夷为平地,其耕种面积千余亩供六个湾子的村民享用。

每年气温转暖,草木萌动,播种时节,五岭山一片繁忙景象。寒露播,芒种收。端午前后小麦成熟,顶着骄阳烈日,叉腿佝头弯腰拿着镰刀收割小麦。

五岭上花生地

地宽物博,风调雨顺的年景,成熟的麦子粒粒饱满,虽然抢割时麦穂很不友好地时时扎痛眼睛,但阵阵散发的麦香让人对即将到来的白面馍馍生出许多向往。

偶尔伸个腰偷个懒时,母亲便在一旁话诱:“快割,快割,麦子打了做白馍馍吃。”于是赶紧弯腰挥动手里的家伙,卯足劲儿的干起来(五岭山属山坡地带,适宜种花生、小麦、黄豆等耐旱农作物)。

收割后的麦子,要挑到稻场晾晒,碾压,锨掉杂质,再进一步晾晒,直到放在嘴里嗑得蹦蹦响,才算成功才能长久保存。如果没有赶上好天气冇晒干就会受潮发霉,影响食物的营养和口感,甚至丢掉。

小时候的端午节期间,母亲定会用自家种的小麦磨出或白或灰的面粉,再用老面发酵反复揉捏,做出白中带灰的馒头。馒头不太白,不太好看,但原汁原味的手工馍馍润透着浓浓的麦香,吃起来格外香甜可口。

母亲总不忘说教我们“辛苦做,快活吃,勤快勤快,有饭有菜,懒惰懒惰,忍饥受饿”。小时候的我就感知到了人生的艰辛,明白不劳动就会饿肚子。

贫穷是一个时代的标志,除了缺衣少吃,除了勤扒苦做,除了珍惜粮食,除了传统的手工制作,除了没有任何辅助辅料的添加。最原始的,是最值得回味的。

门口的田地被做成农庄

五岭山曾是六个湾村民养家的口粮地,因为收入低,如今越来越多的农村人抛弃了良田沃土,以打工创业的名义进城安身立命。

昔日养活几千人的五岭山现已杂草丛生,大面积荒芜。偶有几片花生地,透着满目的翠绿,眼睛所到之处仍让人心旷神怡。

荒废的田园也被留守,如同我的老屋。

夕阳西下的黄昏,太阳的余晖洒落一地的温情,曾经赖以生息的土地,野草肆意疯长,传承千年的农耕文化被时代遗弃。这渐渐消逝的一切,谁能告诉我,是失还是得?

陈妈

陈妈是我老屋的邻居,八十有几。育有四女二男,大儿子在黄陂有五层楼的私房,小儿子也在老屋的宅基地盖了楼房。

我见到陈妈时,她独自一人坐在墙角。

我喊她,“陈妈,嗯还好唦?”

被水冲毁的河棚桥

她颤颤微微的站起来,手撑着拐杖,抬起失神的眼睛四处张望。因为眼睛有疾,她努力寻找,终于看清是我,伸出满是青筋的枯手一把拉住我:“儿嘞,你么样有空回来看哈咧?”

“想家了,回来看看”。

“造孽啰,嗯回,吃了饭啵?”

“吃了、吃了,您老莫担心”

……

沐浴在乡村清凉的微风中,和陈妈拉着家常。久违的乡音,久别的故人,又不由自主地唤醒了尘封多年邻里一家亲的温暖人心的记忆。

“现在的生活好,不缺吃喝,就是满湾冇么人。”陈妈说。

确实,整个周家塆“谋”字辈份里仅存的俩人里,陈妈是“元老”级人物。偌大的村庄实际在家生活的不足十人,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八十多岁的陈妈,也算是半个空巢老人(二儿媳一边照顾她的生活一边在彭城山庄里上班)。

年轻时候的陈妈是个美人胚子,养育着儿女,操持着家务,勤俭持家,勤扒苦做。养大了儿女又帮着带孙子。如今耄耋之年,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能留守在老家,既缺少精神慰藉又缺乏文化生活。

像陈妈这样的留守老人,现在的农村已是普象。因为种种原因,儿女在外打拼,老人在家留守。

被水冲毁的河棚桥

我们也曾一度逃离农村,“勇敢”地踏上离家的征程,在外闯荡漂泊,梦想寻找更美好的生活,梦想生活越来越好,事业越来越顺!我们的梦想越飞越高,以至于我们与故乡越走越远,留下凭着搜寻才能找到记忆中的故乡……

渐渐消逝的老屋,氤氲在空气中的饭香;荒废的田园,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的农忙抢收;墙角的老人,把青春和希望奉献给一家老小的父辈母辈,他们的现在正在经受生命中情感的荒芜……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不愿提及的没落与遗失。

也许再过若干年,乡村所有的我们谓之熟悉的生活模式都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那么唯有在记忆深处在文字语言中才能像放电影一样反复轮番播放,才能感受曾经的苦难、酸甜、喜悦与美好!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的诗句写出“乌衣巷”曾经的繁华鼎盛,对比后来的野草丛生,荒凉残照。这,也是当前农村的真实景象。

发车,启动回程,我与故乡再一次愈行愈远。猛然意识到,漫漫岁月里,我与故乡已俩俩相遗。我们不再彼此依赖,我们都改变了彼此的模样。故乡已不再是我的故乡,我们也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也许,它原本就只能属于记忆和思念。

经年离殇,再回故乡,我已成客,已是客。故乡渐远,记忆将何处安放?

本文作者周静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周静,1972年腊月生。蔡店红苏村周家湾人(河棚);1998年嫁入蔡店鹿脚山村谢家田。现在黄陂区四季美从事园林绿化资材生意。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