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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的陈迹(六)——万马齐喑中的首轮温婉歌声

 琼玛个人图书馆 2018-09-02

“……古文,随时看,随时感动。”

新购陈丹青书两册,《退步集》、《退步集续编》,欣欣然开读,却见以上话语在两书中俯手可拾。陈大画家辞去清华教职,更可闲云野鹤状地率性而为了。

由画家本人想到他当年的《西藏组画》以及那个年代,久远的某个场景,又重新在她记忆中影印出来。

……

一个和平日无异的清晨,她和往常一样穿过知青大院后面的油菜地去小溪边洗漱。长得半人高的油菜已经开花,它们带着还未褪尽的露珠在薄雾状的晨霭中自在地微微摇曳。菜花上方成群的小蜜蜂一大清早已经在“嗡嗡”地辛勤忙碌了。很多时候,它们比人更勤快。她把脸盆夹在腰上缓缓走在这一派嫩黄的小径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仍然不能预测那个将来,仍然每天出工收工。无法知道的是这样的生活何处是个头,惘然的愁绪便始终未曾远离过她……

有线广播在山岙间响了起来,先传出几声“叽叽喳喳”的调试声。它总是在每天的五点半开播,然后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但在那个清晨,当播出的第一段旋律开始萦绕于苍翠的群山之间时,却让她一下楞在了油菜地里:那竟然是一段印度尼西亚的《宝贝》!

该没听错吧?

太熟悉了,儿时就常听母亲一遍遍地哼唱过它。倾情的母爱从那舒缓的旋律和歌词中浓浓析出,它是这样温馨慈祥、柔美而充满爱意。今天,相隔多年后的再次重逢,异国风味的民歌依然是这般深情和柔美。久违了的脉脉温情在毫无防备间突然袭来,竟让人是如此地措手不及!

     她似被钉在油菜花地中央一般动弹不得,痴痴地听着,听着,直到最后一丝袅袅余音在空旷的山峦间渐渐消散。片刻之后她突然萌起一个清晰地意识,时局在“解冻”了! 这该是一个信号,一个让人振奋的信号,接下来播放的或许就不仅仅是《宝贝》了。

    溪边回来,她特意留心了知青点其他的知青,似乎谁也没有觉察在这个清晨有线广播中播出的歌曲和往日有什么两样,可她却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生活或许会像今天突然出现的那首歌曲一样开始朝希望的方向行进,至少,前方已经不尽然暗淡无光了。

    果然,猜测的没错,“解冻”的不仅仅是音乐,从报纸、杂志和广播里,她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息。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北岛的诗歌《回答》,还有陈丹青的《西藏组画》,罗中立的《父亲》,文学艺术的百花已初展蓓蕾,一股清新的春风已扑面而至,万马齐喑的局面正在被打破……,然而说到底,它们只是华夏大地起奏的雄壮交响乐中的一缕前奏曲罢了。

……

斗转星移,世态和时态早已因纷繁而使人在视觉和心智上目不暇接、疲惫不堪了。然而,最初时的那份心灵重击,却从不曾因时光的远逝而有所冲淡,它总会在一个不期然的瞬间,因某一点直接或间接的勾连,突兀地跑上前来,轻轻拽动起她心底深处那根记忆之弦——那曾经的歌声、和曾经有过的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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