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那个女孩临行前那句”谢谢了”之后,我明白她是一个极度善良的人。换做我,我一定会说句脏话。是的,每个人多多少少对世界有些怨气,人之将死如果都不咒骂一下,那说明她是真的善良。不要以为大家好心好意在一旁劝阻对那个女孩来说就一定是正能量,尤其是劝阻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句“小伙子”。但那个女孩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了”,尽管旁边的人没能帮助她,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别人的好意,这些好意虽然不能使她更温暖使她不绝望,但她还是表达了感谢。 为什么旁人的劝阻不能温暖女孩呢?因为他们只是在她明明白白的做出了将死的姿态时才突发善心加以劝阻的,而劝阻时的心态也只是“这么年轻一个生命怎么就轻易结束”“想想父母想想亲人这世界还是值得眷恋的”,但事实上这些问题那个女孩已经想了成千上万遍。她深切的知道,就算自己选择不跳,众人也只是觉得她这是一时想不开现在终于想开了,结局完美。但女孩的境况其实一点没得到改变,她回去之后还是要面对之前所面对的一切,面对这个世界的偏见,面对生命中最亲爱的人的不理解。当然这不能怪那些好心人也不能怪这个女孩,只能怪抑郁症这可怕的病。 抑郁症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就是那种很多人觉得矫情的人才会生的,就是那种看起来比身边谁都要正常的,就是那种像我一样可以正常上班正常写作还可以讲段子讲笑话的。但事实上是什么原因呢?我生了好几年的病,一度自杀,一度住了半年院,也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一般认为是中枢单胺类神经递质出了问题,特别是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的功能减低。一看到这个解释,我感到很绝望,因为我有生之年可能都不会好了。但吃一些药,又确实有效果,对于抑郁症如今最科学的疗法也是类似于中医的经验疗法。我现在每天还要吃药,虽然把药量降低到了75mg左右,但就是断不了。另外抗抑郁的药其实也挺贵的,现在我吃的这个市场价140一盒里面只有14粒,一天三粒的话单单这种药就要1000块一个月。国产的便宜一些,但感觉效果没这么好。 说到抗抑郁的药,其实抑郁症患者最可能尝试自杀的途径还是吃安眠药。在住院的时候我发现身边好几个病友都尝试过用安眠药自杀。大多数抑郁症患者都伴有失眠的症状,安眠药几乎可以说是不可缺少的。其实每个医院对安眠药管制都是很严格的,最多只能开一周。但是医生和患者为了方便拿药,就会一次性开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药。怎么开呢,就是本来一天一粒的,但写成一天5粒,这样一次就可以开35颗了。所以,身边有抑郁症患者的读者,我在这恳求大家一定要监管好安眠药。 当然抑郁症患者最需要的其实还是理解,是真正的理解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千万不能觉得得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一直走不出来就是内心太软弱。因为涉及到神经和意识方面的很多东西,真的不是个人意志可以加以控制的。在住院的半年里,我看到了很多病友,有的是双相情感障碍,有的是幻听幻视,有的是表现出解离的症状。我是躯体化症状很严重,有的医院也把它称作是躯体性障碍。我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心理问题,我会整天感觉到头痛,会头晕得想吐,会心悸会有严重的濒死感。但现代科技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就连父母也觉得,身体没问题就好。但我,真的有问题啊,只是检查不出来…… 再回到标题所说的,那个女孩子选择在峨眉金顶跳下去,是因为她太善良。她并没有太抱怨社会,抱怨这个世界,抱怨让她痛苦的这种病,她太善良了,太能领会这世界的温柔和人们的善良了,所以她会觉得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造成,会觉得活下去不仅自己痛苦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负担。真的,住院时我曾看见过好几对父母、父子、母女、母子吵架的。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一个女人对她母亲的一句大吼“你不要逼我,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在这之前她母亲说了一句“你不要这样,你怎么天天这样”。是的,病重了不仅要吃药,还要人照顾,对很多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种负担。更可怕的是,抑郁症本身和接受的一些治疗对人的思维是有影响的。关于这点我深有体会,我之前一直在写小说写诗歌,但我忽然写不了了,那时我真的感觉生无可恋。那个时候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很多文字想写下来,但却说不出也写不下。 而我能苟活到今天,最想感谢身边亲人的理解,哪怕是假装的理解,至少他们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得太不理解。当然,身边的很多人是不理解的,甚至嘲讽,觉得我废物,没救了。如果我是一个太善良的人,我可能会觉得问题真的全是我的。但我不是,我有怒气,我恨那些叽叽歪歪的人,我恨抑郁症,我也有点恨自己。但我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我试过,但我后悔了。我只想与这一切抗争到底!在医院我也见过比我更惨的人,一个高三的女孩子,每次接受电疗之后都会失忆,都会问我今年几岁了还在上学吗?我觉得这样的治疗方法是有问题的,我也恨直到如今人类对抑郁症的理解竟如此浅薄。所以,尽管每天我会很多次想要自杀,但我最后都是以“凭什么要我先死”结束念头的。 最后希望大家真心去理解抑郁症这种看起来无法理解的病,希望每个抑郁症患者都能找到一个自己愿意为之去忍受一切的目标。真的,尽管我每天也无数次不想忍受这一切,但我还是忍受下来了,并且觉得一切还是有点意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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