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兵临城下 元嘉元年（公元307年）春，刘琨一行终于赶到州府晋阳，并州的形势比新任刺史和他的参军预计的更糟，北上晋阳就要穿过胡人的地盘，一路上小心翼翼，还是遭到了胡人的拦截，万幸打退了敌人，刘琨实在忍受不了，中途就上表朝廷求援。千辛万苦赶到晋阳迎接他们的是一堆烂摊子：晋阳不久前被胡人攻破，旋即放弃，城池残破不堪，百姓流离失散，前任刺史司马腾带走的不止是原并州的政府军，这几年并州天灾连连，不少汉人民众也担心受到胡人迫害，跟着司马腾的步伐纷纷结队逃往冀州，而留下的汉人大多是走不动的老弱病残，都在并州地界到处流浪，躲避劫掠的强人，胡人之中既有反叛的也有心向朝廷的，更有观望的，各种矛盾错综复杂，本地人都很难理清，总之这里除了麻烦什么都缺。 面对这一团乱麻，温峤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头羊驼奔过。然而，既来之，则安之，这一切还是主要靠姨丈大人去收拾，自己还是个配角。并州有万种不堪，但也不是没有重新收拾的可能。晋阳已经残破，人丁稀少，田地大多荒废，暂时对胡人没有吸引力，而且之前突破阻截的战斗也向他们表明了，新刺史是个硬骨头，为一个破烂的城池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招惹他，所以目前晋阳还是安全的。而且并州沦为流民的民众中也有大量匈奴人、羯人和鲜卑人，如果能招揽而来，晓以大义，有利于分化打击胡人。更重要的是北部边疆的各部鲜卑人偏向晋廷政府更多，早在司马腾时期，鲜卑人就多次帮助司马腾同匈奴人作战，此时是仍可引以为盟友的。 温峤是作为军事智囊来加入刺史府的，分析战略态势是他的功课，厘清局势之后就要制定具体行动计划了。如何把前面那些理论上的优势转化为现实，关键还是人，只有拥有足够的人口才能恢复生产，继而招揽流民扩充实力，才有实力同鲜卑人谈联盟，才有可能消灭叛乱的匈奴人。而并州大部分汉人壮丁都逃荒到冀州去了，刘琨所能依靠的主要还是各族胡人民众，这无疑是自汉朝以来各个刺史所没遇到过的新局面：汉人虽然名义上还占统治地位，然而事实上底层民众中已是外族人占优势。发动诸胡人帮助朝廷抵御匈奴人，无疑要冒很大的风险，在自己部众内部和朝廷上也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刘琨还是去做了，主动传檄招徕诸胡人来晋阳安家生产，因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温峤作为刘琨的军事参谋，谋划参与的更多还是军事行动，在政务方面应该还是刘琨自己的决定。温峤是在配合执行，刘琨的魄力让温峤对其更加崇拜。司马越派刘琨来并州，本来是想抢地盘，却没料到并州局势如此糜烂，更没料到朝廷上下也就刘琨还有收拾并州的可能。 刘琨下定决心搞个民族同盟，虽然对各族还是不能一视同仁，但对胡人的态度已经比过去的刺史好了太多，刘琨自小就不排斥和各种人交朋友，所以他也不会瞧不起胡人。自传檄后各族人很快纷纷来附，不到一年晋阳周边便已恢复了生产，重新有了州府的样子。刘琨无疑有着莫大的人格魅力，当时并州北部的草原霸主是鲜卑拓跋部，刘琨仗着个人魅力和朝廷大员的身份，很快获得了鲜卑人的友谊，与其首领拓跋猗卢结为兄弟，还将自己的儿子派去拓跋部当了人质。 新刺史一系列举措让盘踞在并州南部的刘渊越来越不安，刘渊在起事时候为了吸聚人心，是假借的蜀汉后主刘禅的名义，连国号都冠以汉，刘备号称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刘禅自然也就和刘琨同宗，这么说起来刘渊和刘琨算一家人的。刘琨当然不会认这门亲戚，他大力招徕各族部众，以致刘渊的很多部众都去投奔了晋阳，而且多次联合鲜卑人进行攻击，这一切都让刘渊异常难受，但是此时刘渊的主要攻略方向还是洛阳方向，而且吞并了刘琨后就要直接面对草原上的鲜卑人，这让刘渊颇为忌惮，直到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八月刘渊病逝，这段时间并州的局势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匈奴人始终使不出全力，而刘琨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几年在并州的坚守让刘琨获得了莫大的声威，然而这段期间，温峤并没有什么出彩的事迹，大多是在前线跟随军队同匈奴人作战，很少独自领军，局势如此混乱，刘琨毕竟舍不得自己看好的外甥早早夭折。军旅生涯让原先的小鲜肉迅速成熟着，这段岁月也奠定了他日后丰富人生旅程的基础。 晋阳外部局势并不乐观，内部也在往一塌糊涂发展，晋阳这段时间就是个大杂烩，各地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来投奔，难保稂莠不齐，而刘琨不加甄别照单全收，加上自身好大喜功，不善安抚，内部是矛盾重重，本来就实力不强还不能发挥出全力。在度过了创业的激情期，温峤心里难免有了失落感，此时朝堂上虽然没了先前那大场面的争斗，成了司马越的一言堂，但是帝国的精气早在先前的混战中消磨光了，现在除了南方相对安定，整个国家各地都有暴乱，京师已经自身难保，无力支援地方，地方上也干脆各自为政，大小军阀林立，互相攻伐，民众见国家管不了，也纷纷聚众自保，而边疆上各个游牧部落也在蠢蠢欲动，积极插手中原事物。中原鼎沸仿佛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此刻局势的。面对如此的局势，温峤是拿不出什么办法的，唯有相信自己的姨丈。为了表彰刘琨坚守并州的功绩，朝廷封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诸军事，刘琨顺势也把温峤提为右司马，仍然主管军事。 靠着身后鲜卑拓跋部的支持，并州一直这么这么僵持着，甚至由于部下叛变导致晋阳一度被攻占，在得到鲜卑人的支持后，刘琨击退了匈奴人，稳住了局势。然而好景不长，建兴三年（公元315年）鲜卑拓跋部内部生变，部众离散，连刘琨在部落的质子都逃了回来，不过也带来数万鲜卑部众，反倒让刘琨实力大增。刘琨并没有为盟友的逝去忧虑太多，更欣喜于自身实力的增长，温峤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直到第二年，大魔王石勒来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