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从我眼前的一株杨树上落了下来。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今年的秋天,就从这片落叶上,悄然来临。 这世上的秋天有千万种,我唯独对乡下的秋天情有独钟。 杨树的宽大的叶子开始了又一轮新的演出。 它们有些是寥落的青,有些是斑斓的黄,有些是靡烂的红,有些是黯淡的灰,在空中徐徐飘落,就像赴一个约会。 这样的从容淡定,总让我觉出生命的欢欣,即使在死亡面前,也不失它的华美。 我仿佛听见每一片叶子都在说:我在,我的世界就在。 于是感到一点抚慰。 不禁就想:世界也不过一片人来人往的树林吧,有繁茂葱茏的夏,就有繁华落尽的秋。 即使是在最好的时候,那繁华里也有荒凉的感觉,总觉得隔了一层。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好看是好看,到底不是自己的。 在世界之外的边际,远远看去,那些繁华如开满花的树,陌生而冷漠地逼视着我。 而在真正到来的秋天里,我就坐在世界的谷底,却着地了似的安然起来。 这是乡下的秋天,家一样的,单调,熟悉,而温暖。 树木的时装卸去,给天地腾出好大一片空间。 天高起来了,地广起来了。 眼前突然放大的世界总有点空旷,有点孤单,伫立在时间的荒原。 但是颜色却干净得很,纯粹的蓝天,纯粹的黄土,让人想到创世纪时候的伊甸园。 有几只鸽子在天空下飞起,灰色或白色的羽翼徐徐展开,有一种若无其事的安祥态度,非常美丽。 只有一些老房子,因为主人早已远离,草就心安理得地再茂盛上一阵子,明知道这样的自由日子不多了,都拼命地疯长,那样固执的绿,我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见到。 间或有几朵小花,也是自顾自地美丽着,正是陆游所说的“寂寞开无主”了。 如果,有聊斋里的貌美女子突然翩翩现于其中,我也不会惊讶的。 繁华落尽见真淳。 当繁华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一切都仿佛被世界遗忘,在一个世界外的世界,万物归于本来面目,有原汁原味的朴素味道。 这就是我深深爱着的乡下的秋天,我生活着的这片土地的秋天。 这世上的秋天有千万种,我唯独对这乡下的秋天情有独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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