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黄散(一名泻脾散),是钱仲阳创制的一首方剂,载于《小儿药证直诀》。 它的组成药物是:石膏、山栀仁、生甘草、藿香、防风,共计五味。 它的功用是泻脾胃之热,主治脾胃伏火,热在肌肉,症见口燥、唇干、弄舌、口疮、口臭、烦热易饥等等,针对以上这些见症使用本方,效果确实满意。 从临床经验说,如属脾胃郁热,不用藿香、防风,效果就不够理想,甚则愈是复入大苦、大寒之品,愈是效果不佳。 为此引起笔者的重视,爰从理、法进一步探索、分析论证如下。 一 从方名看,“泻脾”又名“泻黄”,也就是泻脾胃,以中医学理论归纳脏腑所属,认为脾胃属土、色黄,根据“实则泻之”的理论,必然脾胃有热,或者说是有火。 因为,中医理解热与火,只是程度上的轻重之别,是同一属性的。 二 从审证求因方面看,据证论断,亦是一派火热之象,如口燥、唇干、口疮、口臭、弄舌、吮唇、烦热易饥,均是内脏有热的具体反映。 据此论断,病因是脾胃内热。 三 从辨证论治分析,根据前面症状分析,病位在脾胃,病因是火热,那么苦寒清降不是甚合机宜吗?无疑就应该取用黄连、黄芩、龙胆草、芦荟等品。 为什么本方不用以上药物,而仅仅采用了一味苦寒性能不强的山栀,作为泄降之助,而相反地配伍了藿香、防风之辛甘微温而散? 这就需要运用中医学的理论指导和方剂学的组成配伍来分析。 四 从理论分析,根据口为脾窍,唇为脾之外候,脾胃主肌肉,因为脾有蕴热,郁而化火,郁久不解,故出现以上种种症状,这里特别着重“郁热”。 所谓郁热,是含有酝酿之意义,于是根据“火郁发之”的理论指导而制方,选药之深义,就显然可见。 五 从全方药物组成配伍分析,姑将全方药物分作两组,一组是清热泻火,一组是发越郁热。 以石膏之甘辛寒、入胃,山栀之苦寒、入胃,甘草之甘平、入脾胃(生者微凉,李东垣特别提出生用泻火热),综合三者性味为甘辛苦寒,辛甘则散,苦寒则降,已寓发越于清泻之中。 虽然可见口燥、唇裂、口疮、口臭、烦热易饥等严重情况,但考虑郁热不解,终非彻治。故据“火郁发之”的原理而复入霍香、防风之辛甘微温,直入脾胃,使蕴于脾胃之“郁火”发泄无余,一鼓而平。 说明本方根据理法而组成配伍之深义。 六 李东垣有一张升阳散火汤,载在《内外伤辨惑论》,治肌热,筋骨间热,表热如火燎于肌肤,扪之烙手。 东垣认为这些症状是“火郁于脾”(热伏土中),组成药物是升麻、葛根、独活、羌活、白芍、人参、柴胡、防风、生甘草、炙甘草,共计十味。 费伯雄对升阳散火汤的释义说:“郁结之火,逆而折之,则其势愈激而上升。此则全用风药解散,盖火得风力而升,亦因风力而灭,故绝不用清寒之品,深达火郁则发之之义。” 两方比勘,一为十味,一为五味,所同药物仅防风、甘草二味。 二者同为“火郁发之”,选药缘何又具差异? 盖东垣分析病因认为胃虚过食冷物,郁遏阳气于脾土之中,故取多数风药而复入人参、炙甘草以顾虚;泻黄散证不虚,故取石膏、山栀、生甘草之泻实。 两者发越郁热之目的同,而虚实不同,则配伍各异。 从而体会到在一个原则、原理指导下,仍须针对具体症状,辨析细微,方能熨帖,于此可知,前辈制方之妙义、用药之确当有其规律性,从而深刻理解到中医学的理、法、方、药有一定的尺度。 如甘草炙用配人参以补虚,生用配石膏、山栀以泻火的不同,如在一方中既用炙,又用生,这是利用其两种功用与配伍,也是值得我们深刻玩味的。 尤有进者,泻黄散证虽剧,但火热仅郁于气分,尚未入营动血。此中义理可综观证候反映,于制方遣药中求之,一索便得。 请引申其义,本方前一组药物,乃援白虎汤中之石膏、甘草,黄连解毒汤之山栀,足资佐证,泻火之施,无烦赘述。 但后一组药物运用了藿香、防风,则全凭思考所及,必须理论指导实践,方能璇玑在握。 七 最后谈一谈,从本方认识药物方剂在历史条件下的发展。 石膏、甘草、山栀均为仲景所常用,而防风次之,藿香则为历史较晚之产物,虽然《别录》早有记载,但作木本,与后世所用实物有别。 至宋《嘉祐本草》始著录,乃掘《南方草木状》,今以藿香著称,有由来也。吴其浚亦称其能治脾胃之疾,宋代而后为日常习用之药。时至今日,深信其效用而乐取之。 考钱仲阳为宋代人,放其采用藿香入本方与防风相协,发越郁火,则又显示了药物方剂在历史条件下的发展实况,诚为有力证据,此又为余之另一体会。 总之,从本方组织配伍看,它包括了中医学整个理、法、方、药,是以理法指导组成方药、运用方药的,也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的。 注:本文选摘自《现代中医名家医论医话选》,中国中医药出版,2012年1月。本公众号仅用之进行学术交流,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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