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间集市·古老的风

塔城三题之二

乡间集市·古老的风

云南省迪庆州维西县执法局   和铮

 

远望，塔城是一座静宁的小镇，一条不长的街道，如半湾月盘住了阿巴山的山脚，就如同一名清纯乖巧的少女，偎依着父亲的膝头，诉说着一种委婉。旁边，腊普河水温柔安静的流淌着。如果阿巴山是塔城的父亲，那么，腊普河就是塔城的母亲。青青的山色，静谥祥和的小镇，小桥流水的人家，是一幅遗失在时间之外的画，而这幅画上的小镇就是塔城。而此时，塔城一年一度的乡间集市却又刚好拉开了序幕。在微微的风里，吹来了一种古老，在每个人记忆的最深处，都会有一种根植于内心里赶赴一个美丽集市的向往。

塔城岁末的集市，堪称一个地域的节日。届时，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如同约定一般，集中到了这个小镇上，收到主办方邀请的邻近乡镇和村寨，一般都会组织起至少一个篮球队或文艺节目的表演团体，于集市开幕的第一天，举行盛大的斗牛、篮球赛和乡间文艺汇演，第二天开始物资的买卖，持续一周左右。塔城的交流会，本源是物资集散的买卖市集，但因千百年来形成的一些传统习惯，早已经被赋予了文化的丰富内容，已形成了一个物资集散的集会与集市综合于一体的年度盛事。交流会本身，也在逐渐的发展和演变，有了自己独特的丰富内容。进入塔城年度的乡间集市，心底会自然的响起《斯卡布罗集市》哪一段古老的旋律，那里，有一个童年梦中失落了的记忆，行走在集市间，可以救赎你在红尘中疲惫了的心灵。

塔城地处金沙江西岸，位于迪庆州维西、中甸、德钦三县和丽江地区玉龙县四县交界之处，史称临水泗县。历史上曾是内陆通往西藏茶马古道的重镇，至今仍然是四县居民互通有无的主要贸易集市。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会，也就成了四县居民一个共同的节日，一次年度最丰富的乡村集市。这个集市也许从最初物物交换的原始时代就已开始，传承至今已何止千百多年了，集市的内容在悠远的历史长河中如时间变迁沧桑的痕迹，大浪淘尽了时光的沙，又积沉了岁月的厚重，慢慢的形成了一定规格和模式，慢慢的又被充实得非常丰富。市集上，人们不仅从物资上互通有无，还举办一些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在这期间，四县间不光从物质的买卖上进行流通，人们更在各类娱乐和文艺活动中从精神上有长足的沟通，相互间的认识、友谊和感情都会有很大程度的增进。

冬日早晨晴朗的阳光和煦而柔情，恰到好处地将小镇铺成了一片镀红的金色，长长的小街就已随着阳光的抚慰醒来，古老的集市上，又缓缓的响起当年古道上铃铛的回声，幽深的茶香，在一个古朴的小巷口，就钩住了历史。哪里一小段青条石水湿的路面后，该有一口很老的井吧。

市集上，来自两地四县的人们，三五成群，渐渐的就掀开了小镇古老的热情。街道是东西走向们214国道线西岔就进入了街口，旁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路口上，修建着一座白塔。穿过广场就是街道，街道两旁是门对门的两排商铺，古朴砖木建筑门面的是本地长期经营的商户，更多临时搭建的铺子则是走南闯北的商贩铺面。中间古朴的楼房里，零星开着十来家小小的食馆。这里商品琳琅满目，有南方的丝绸制品，有北方的棉毛皮件，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和孩子的玩具出售。往东走就到了农贸市场。农贸市场上，最前面的几间铺面，是千年不变的茶市，这里汇集了各路茶商，茶叶来自全国各地，品种非常齐全，品质和档次也非常的契合公道，附近居民一年生活所需的茶叶一般都会在这里采买齐全。塔城在史上曾是茶马古道重镇的依据，体现无遗。过了茶市，是四县土特产最集中的地方，两地各种不同的农产品，都可以再这里买到。再往东，就到了街道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平整开阔的空地，是一个临时的骡马交易市场。多少年之后，东市出售的骏马，依然等待着它的主人，等待着一次远征的出发。古今的时间淌过去，多少塔城杰出的儿女，在马蹄铃铛的风声里，离开了家乡，又回到了故乡。

阳光渐暖的时候，市集上已经人流如织了，不时，有一队队身着节日盛装或整齐划一的球衣的队伍穿行过了街道，行进向广场的方向。那是参加文艺汇演的演员和球队队员。不一会儿，广场的方向就传来了热巴舞古老深沉的乐声，每年文艺汇演都是塔城特有的神川热巴开场。塔城热巴是西藏几经沧海横流、历波劫尽之后，到如今仅有完整传承的宫廷热巴，是现在西藏唯一的热巴舞正统。塔城热巴队曾经参加过国庆盛典，队员曾受到过周恩来总理亲自接见慰问的礼遇。神川热巴开场就非常的庄重肃穆，内容包含了祭祀、祈福、农业生产生活以及行兵伐战各个方面，可以说完整的反映出藏族古代社会的结构和生活，如同一部经典的民族史诗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瑰宝。宫廷热巴舞之后，就是由德钦县拖顶乡演出的艺术热巴表演。德钦的热巴舞属于民间热巴，是一种古代艺人在民间广泛表演和传播的热巴舞蹈，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从欣赏和娱乐的角度来看，也同样很有价值。两县的热巴舞有各自传承，又各有侧重，都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从远古传来的热巴鼓舞脚步，一声声，敲击着心灵，似有一种神秘的秘密。震荡声中，灵魂，也许会在遥远的地方醒来。

塔城集市上的文艺汇演，汇集了两地四县民间艺术的精华，促进了各地文化艺术的发展。每一年的市集，都是一次民间文艺百花齐放的展示，可以说，这是一个艺术交流和汇集的平台。

篮球赛和斗牛在下午举行，不出特殊情况，冠军总是塔城队。塔城素有“鱼米之乡”、“热巴之乡”美称，同样因为篮球，还被称为“篮球之乡”。塔城本身也是这临江一衣带水四个边陲县境内篮球运动的发源地，所以塔城镇的篮球技术在这一片地域属于正统，有很多塔城籍的优秀篮球运动员现在正效力于州县单位各个知名的球队中。

斗牛在塔城是传统的盛大活动，带有节庆期间祭祀仪式的性质，有群众性娱乐和宗教祈福的礼仪，观众一般都趋之若鹜。两项运动都对取得前三名次的优胜者给予丰厚的奖金，以资鼓励，激励在来年有更加精彩的表现，使活动的举办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现代的篮球赛和古老的传统斗牛两个项目，基本上都有各自固定的观众群体，可以说吸引了市集上一半一半人的关注和热情，真可谓是相得益彰，平分秋色。

下午，小镇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里，随风传来了家的气息。十几间零散分布的食馆里，生意很快就如火如荼。为市集期间准备而宰杀的牛羊，早已经在一口大锅内做成了“汤锅”，烹调的香气四溢。在塔城年度的市集上，不去吃一次“汤锅”，将会是一年的憾事。因为“汤锅”就是在塔城本地，也就只能在集市期间才可以吃到，是塔城民间风味中的一绝。天然放牧的牛羊在秋冬季节由于食物丰沛，运动适宜，肉质在年底集市期间一段时间一般恰到好处的处于最佳状态。“汤锅”将肥美的牛羊肉清理干净的头蹄、肚杂切剁之后，加入调料，一起在一口大锅内慢火炖熟，舀一大碗，就可以包含了牛羊全身部分的肉，所以味道就是自然的鲜香独特，营养也更加丰富全面，可堪称一道塔城特有的时令风味。赶集累了的人们，一般就近进入一家店，每人来上一大碗“汤锅”就一碗米饭，有的还喝点酒，颇具古风。吃过“汤锅”，一般才算完成了塔城市集的程序，带着一种满足，走向家的方向。就如同在市区的大排档中一样，“汤锅”店内往往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一家店一头牛的“汤锅”，一天之内，往往就被消费殆尽。

多年的老友在市集上总是不期而遇，还是别来无恙，就有了意外的高兴，一般都会找一处清静的食馆，在临风的木楼上，要一壶老酒，点几碟风味的小菜，片刻清闲，轻抿一小口，友谊的温情又刻画在了彼此的脸上。笑谈古今，感慨总是良多，相互间唏嘘有一年过去的时光，清亮的酒杯里，有深深的浸入了这一年的思念与情谊，浅浅的小酌，淡淡的问候，在酒杯里，是一片浅浅的江湖。旧日的时光，在彼此沧桑的脸上，刻出了纵横的沟壑，也将经世的友谊在心中酝酿得如同老酒，醇厚处，如同人生。一年年的时间悄然流走，一代代的友情却依旧在这一片明秀的山水间，由风在传递。

傍晚的风里，依然传来市集的温热。第一天的活动虽已结束，但在市集上，依旧人来人往，在购置物品人们还是兴致盎然。夕阳的余晖下，村庄上空升起的一缕缕炊烟，是那么的真实而生动，使人从内心开始温暖。在此刻宁静的霞光里，远方古寺恰巧敲响了暮课的钟声，悠悠的传入了耳鼓。多年远游的我们，身背故乡的谣曲，又静待着星辰浮现，大地入眠，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伤怀？

夜色温柔，灯火渐渐的阑珊。塔城这一座永远安静沉默在古老时光里的古镇，一任的由流年飞逝，韶华轮回。生命里，那不舍的温柔，化成一道长长远远思念的线，是多年前就深植在血脉里的乡情。小镇的集市，在渐黄昏的月色里，幻化成了那些暗香浮动的旧日时光。如梦，又怅然若失。古老的风里，依然时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