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大爆发的时刻,皇甫嵩力挽狂澜,大破黄巾,延缓了东汉朝廷的衰亡。然而被封为车骑将军后,却没有像 其他车骑将军如董卓吕布华雄那般威风凛凛,而是孤零零的守在洛阳。 皇甫嵩(?—195年),字义真,安定朝那(今甘肃镇原东南)人,东汉末期名将。灵帝时为北地太守。黄巾起义爆发时,任左中郎将,与朱儁(jun)率军镇压起义军,后官至太尉,封槐里侯。应该说皇甫嵩的和一千多年后的曾国藩有些相似,皇甫嵩消灭黄巾军威震天下,曾国藩围剿太平军名杨四海,而曾国藩成了中兴之臣,皇甫嵩则最终屈于董卓之下,令人扼腕。 皇甫嵩的名字,基本就是跟“黄巾起义”连在一起的。说到“黄巾起义”,就会说到皇甫嵩;说到皇甫嵩,就会说到“黄巾起义”。范晔的《后汉书》,甚至把对“黄巾起义”的主要介绍,都放在了《皇甫嵩列传》里。 “黄巾起义”刚一爆发,正在首都参加御前最高军事会议的皇甫嵩,即率先提出要先解除“党锢”,以防“黄巾”与党人合流。汉灵帝在征询了中常侍吕强的意见后,很快同意了皇甫嵩的提议。随后,皇甫嵩就被任命为左中郎将,跟右中郎将朱儁一道,前去征讨颍川“黄巾”。 颍川紧邻首都洛阳,直接关乎朝廷的安危。 当时东汉朝廷面临的形势可谓已是岌岌可危。尽管事先已得知消息,并且作出了相应的处置,但“黄巾起义”的爆发,还是给东汉王朝带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冲击。河北全境瞬时沦为“黄巾”的天下。安平、甘陵两国的国王,分别被当地人劫持,以响应“黄巾起义”。就在皇甫嵩、朱儁受命出征之际,同样紧邻首都洛阳的南阳地区,“黄巾”张曼成部攻杀了太守褚贡。出征之初,性格偏急的朱儁,又在跟颍川波才部“黄巾”的交战中,吃了一场败仗。 东汉朝廷急需要一场胜利,来挽救迫在眉睫的危局。在这种形势下,皇甫嵩领兵进驻颍川郡的长社,跟波才部“黄巾”展开了对峙。 当时皇甫嵩只有两万人马,“黄巾军”则人多势众,且呈围攻之势,皇甫嵩军中人心惶惶。但皇甫嵩发现了“黄巾军”的一个弱点:“依草结营”,于是,当机立断,采用火攻战术,夜袭“黄巾”,“黄巾”大乱。恰在此时,骑都尉曹操也领兵赶到,皇甫嵩与朱儁和曹操的兵马汇合一处,大破“黄巾”,斩首数万级。 这是自“黄巾起义”爆发以来,东汉朝廷取得的第一场胜利,一场“及时雨”式的胜利,首都洛阳的危机暂时得以缓解。 随后,皇甫嵩和朱儁乘胜追击,又相继击破汝南和陈国“黄巾”,“三郡悉平”(《皇甫嵩列传》)。 战局开始朝向有利于东汉朝廷的方向逆转。 之后,皇甫嵩和朱儁兵分两路,皇甫嵩向北攻击东郡“黄巾”,朱儁向西南攻击南阳“黄巾”。皇甫嵩再次取得胜利,生擒“黄巾”首领卜己,斩首七千余级。 皇甫嵩和朱儁领兵征讨颍川“黄巾”的同时,尚书卢植也被任命为北中郎将,前往征讨河北“黄巾”。 河北“黄巾”是张角兄弟直接领导下的“黄巾”,可以说是“黄巾军”的大本营,不仅人数众多,实力也要更强一些,所谓“梁众精勇”(《皇甫嵩列传》)。本来卢植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由于得罪了前来视察军事战况的宦官特使,遭到宦官诬陷,结果“槛车征植,减死罪一等”(《卢植列传》)。 卢植无辜被囚后,朝廷任命董卓为东中郎将,代替卢植继续攻打河北“黄巾”。 这是董卓在平定“黄巾起义”中的第一次出场,也是董卓唯一一次跟“黄巾”直接交手。 但董卓未能取得胜绩,“军败抵罪”(《董卓列传》)。 这时候,已经攻破东郡“黄巾”,在战场上节节胜利的皇甫嵩距河北只有一箭之地,于是朝廷下令,皇甫嵩继续向北攻击,征剿河北“黄巾”,这等于是接替了董卓的任务。 这是我们看到皇甫嵩和董卓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虽然是以“交接班”的形式,一前一后,他俩这一次很可能连面都没有见到,但毕竟也算是一次重合。 经过几番激烈鏖战,皇甫嵩最终剿灭了张氏兄弟领导的“黄巾军”。皇甫嵩因镇压“黄巾”有功,被拜为左车骑将军,封槐里侯,领冀州牧。 至此,除了朱儁仍在南阳地区与“黄巾”进行胜负已定的最后决战外,由张氏兄弟领导和发动的“黄巾起义”,在中平元年(184年)的当年,就已经被基本平定。 “黄巾起义”之所以能在一年之内就被东汉朝廷平定,从军事决战的角度说,皇甫嵩无疑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蔡东藩在《后汉演义》里说,“黄巾”之平,皇甫嵩为首功,这是实至名归的评价。站在东汉王朝的立场上说,皇甫嵩是“黄巾之乱”中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而将倾的人物。如果没有皇甫嵩,东汉王朝的终结时间,就有可能被提前。 平定“黄巾”给皇甫嵩带来了巨大的声誉,使皇甫嵩的人生达到了辉煌的顶点。《后汉书》说:“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皇甫嵩列传》)。这种“威震”的效果之一,是一个名叫阎忠的人,跑到皇甫嵩面前,一通长篇大论,希望皇甫嵩考虑一下“南面称制”,——就是要皇甫嵩自己当皇帝!这种“非常之谋”的想法,当场被皇甫嵩拒绝了。 “黄巾起义”快被平定的时候,甘肃金城(今兰州)又发生了湟中义从和先零羌的叛乱。 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与先零羌叛,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军帅,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孝灵帝纪》) 湟中义从,原指在湟中地区跟随汉族将领征战的非汉族勇武之士,带有义勇军或志愿军的性质。起初是一批小月氏人,后来也有了羌人和其它少数民族加入其中。先零羌则是羌族部落中最具战斗力的一支,是东汉政府最为头疼的边疆对手之一。 皇甫嵩在“黄巾起义”爆发之前任北地太守。北地郡治所原本在今宁夏境内,后因羌乱,汉安帝永初五年(111年),将郡治内迁到当时的池阳,也就是今天陕西泾阳和三原一带,差不多就在长安的正北面。皇甫嵩任北地太守,郡治应该是在这里。中平二年(185年)三月,湟中义从和先零羌开始骚扰三辅地区,于是,朝廷任命时在冀州的皇甫嵩移师关中,“回镇长安,以卫园陵”(《皇甫嵩列传》),说白了,就是专门来对付北宫伯玉和边章、韩遂这伙人。 与此同时,朝廷重新起用了之前“军败抵罪”的董卓,让他跟皇甫嵩一起协同征战。 诏以卓为中郎将,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征之。(《董卓列传》) 这是董卓的名字跟皇甫嵩的名字第二次出现在一起,董卓成了皇甫嵩的副手。 只有四个月,到同年七月,皇甫嵩就被免职了。免职的原因,一是没能取得像征讨“黄巾”一样立竿见影的战绩;另外,也是得罪了当权宦官,结果被收缴了左车骑将军的印绶。 皇甫嵩遭免职后,朝廷改派了张温任车骑将军,来担任前线总指挥。值得注意的是,皇甫嵩被免职了,董卓却原地不动,不仅如此,还升了一级!由原来的中郎将,提升为破虏将军。一升一降之间,皇甫嵩和董卓的起伏曲线,在这里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变化。形式的变化,往往都有内因在起作用,只是史书在这里,并没有给出相应的解释和叙述。 边章、韩遂的部队,却在经历了几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整合后,变得更加兵强马壮。一个名叫王国的人,被推举为这支武装的首领。中平五年十一月,王国率众围攻陈仓。陈仓是陕甘边境的重镇,陈仓一破,兵锋即刻可直指长安。于是,朝廷再次起用了一直在静默中的皇甫嵩,同时任命董卓为前将军,共同联手对付王国的进犯。 五年,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复拜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拒之。(《皇甫嵩列传》) 一个“督”字,表明了皇甫嵩的主帅身份。 嵩、卓联军组成后,董卓提议立即进兵解陈仓之围,但被皇甫嵩拒绝了。皇甫嵩大段引用《孙子兵法》,对形势作出了自己的判断,说明应当采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静待形势发生转变。后来的事实证明,皇甫嵩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 如此一来,战役虽然取得了胜利,皇甫嵩和董卓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卓大惭恨,由是忌嵩。” “陈仓之战”后仅仅只隔了一个月,汉灵帝就驾崩了。 汉灵帝的驾崩,给东汉王朝留下了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好像是专门给董卓预备的。 就在“陈仓之战”结束到汉灵帝驾崩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董卓连续遭遇了两次来自东汉朝廷和灵帝本人的考验,这事还跟皇甫嵩扯上了关系。 中平六年(189年),应该就是“陈仓之战”结束不久,朝廷下诏征董卓为少府。少府是朝廷九卿之一,董卓以一封书信的方式,回绝了朝廷,说明他为什么不能去京城赴职。 到灵帝病重时,朝廷又以玺书的形式,——玺书本来是指皇帝的亲笔书信,灵帝既已病危,是否还能亲笔书信?——给董卓下了一道新的诏书(东汉朝廷跟董卓的两次通联,在时间上可说是前后相踵,我们今天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那份紧迫感)。诏书(玺书)的内容,一是拜董卓为并州牧,另外是“令以兵属皇甫嵩”,就是要董卓把他的军队全部交给皇甫嵩。 董卓又给朝廷回了一封信,他答应去并州履职,——实际并没有去,而是“驻兵河东,以观时变”(《董卓列传》)。河东郡在当时属司隶校尉部,在今山西西南。——但拒绝把自己的部下兵马交给皇甫嵩。 董卓对朝廷的两次回绝,尤其是第二次,显然已是明确的抗旨不遵。但此时的东汉政府和汉灵帝,已经拿董卓无可奈何,所谓“朝廷不能制,颇以为虑。”(《董卓列传》)。 朝廷要董卓把兵交给皇甫嵩,并且被董卓拒绝的事,也传到了皇甫嵩的军营。当时同在军中的皇甫郦对他叔父说:
第一句话就将董卓和皇甫嵩放在了一个对等的位置上。皇甫郦看到了皇甫嵩和董卓之间的矛盾,并且认为到了“势不俱存”的境地。皇甫郦同时认为,董卓的抗拒行为,是一种“逆命”,而董卓的“驻兵河东”,更是一种居心叵测的危险举动。 皇甫郦希望皇甫嵩能当机立断,铲除董卓。 皇甫郦的建议,被皇甫嵩拒绝了。 皇甫嵩说出的理由很简单,董卓抗命固然有罪,但自己如果擅自征讨,也是一种越权之举。于是皇甫嵩也给朝廷写了一封书信,说明了有关情况。汉灵帝接到皇甫嵩的书信后,“让卓”,就是批评、责备了董卓一番,于是,董卓“又增怨于嵩”。 在事关历史未来走向的关键时刻,皇甫嵩和汉灵帝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儿戏之举。 不过,从皇甫叔侄的对话来看,人们有理由得到一个印象,即此时此刻的皇甫嵩,似乎仍然握有相当的实力,可以降服,甚至清除董卓,主动权似乎仍在他的手上,就看他的选择了。 皇甫嵩又一次选择了拒绝。 如果实情确是如此,那么,这应该是皇甫嵩对董卓最后一次有胜算的机会。从此,机会对皇甫嵩来说,就像离岸之船,迅速消失在岸边人们的视野里。以后皇甫嵩再也没有机会对董卓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甚至连平起平坐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汉灵帝死了,何进听了袁绍的撺掇,引发了东汉宫廷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混乱和大屠杀,东汉外戚和宦官势力同时同归于尽,董卓进京,成为东汉王朝新的实际统治者。 董卓一进京,他和皇甫嵩之间相互的位置和形势,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大逆转。 经过半年忙碌,董卓坐在新的位置上,想起他的老同事、老上级,也是他暗中积怨已久的那个人来了。
在此之前,董卓刚刚杀死了一位城门校尉。 皇甫嵩顿时陷入了生死抉择。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这时候皇甫嵩在哪呢?扶风。 扶风位于长安(今西安)和陈仓(宝鸡)之间,击退王国之后,皇甫嵩应该就一直留在了这个地方,继续坚守他那“回镇长安、以卫园陵”的任务。 董卓召皇甫嵩进京时,关东群雄已经举起讨董大旗。 为了应对关东群雄的讨伐,董卓先是命人毒死了被废黜的少帝,接着将首都由洛阳迁往长安,——长安靠近凉州,那是董卓熟悉和起家的地方。不过董卓本人没有随皇帝和朝廷同时西迁,而是暂时留在了洛阳。 这时候,依然手握重兵留在扶风的皇甫嵩,对董卓来说,肯定是一个不能忘怀的人物,何况董卓的心里,早已积攒下了多时的忌怨。 这一点,皇甫嵩的长史(幕僚长)梁衍看得很清楚。皇甫嵩接到来自董卓的召令后,梁衍对皇甫嵩说: “汉室微弱,阉竖乱朝,董卓虽诛之,而不能尽忠于国,遂复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精兵三万,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发命海内,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皇甫嵩列传》) 这段话有两层意思,前面是说皇甫嵩不能去,去了就有危险;后面一段,可以说是皇甫嵩生平听到的第三次“非常之谋”。简单说,就是梁衍希望皇甫嵩“挟天子以令”,响应正在东边的讨董义举,东西夹击,活捉董卓。 这提议应该是东汉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嚆矢。 这一回,皇甫嵩还是拒绝了。他越过长安,去了洛阳。 结果皇甫嵩一到洛阳,就被抓了起来,“有司承旨,奏嵩下吏,将遂诛之。”(《皇甫嵩列传》) 关键时刻,儿子救了父亲一命。据《后汉书》记载:
董卓不仅同意赦免皇甫嵩,还任命他为议郎,后转为御史中丞。 旬月之间,皇甫嵩的生死命运,在董卓手上翻了个个。 故事至此并没结束。 第二年,也就是初平二年(191年),董卓也从洛阳回到了长安。对于董卓的这次回长安,《三国志》和《后汉书》的《皇甫嵩列传》与《董卓列传》,都以细致的笔墨,留下了一笔极富现场感的细节描写。通常情况下,像《后汉书》这样的正史,很少会出现带有重复性的细节描写。
《皇甫嵩列传》的后面还有一句:“卓风令御史中丞以下皆拜以屈嵩”。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董卓暗中指使,让官级在御史中丞以下的(自然包括御史中丞),都要到路边屈身施礼相迎(此“拜”字是否指跪拜,不好确定,但躬身屈体是肯定的),以此让皇甫嵩感受屈辱并屈服。 皇甫嵩有没有屈服呢?后面一段文字是:
“抵手”该作何解释,确切词义不容易说清楚,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握手、抚肩吧,但董卓此时的姿态,想必是貌似亲切的。“犕”在这里是服的意思,义真是皇甫嵩的字。董卓问:嵩哥服没服?——这完全是大哥的架式和语言,直率而略显粗鲁。 皇甫嵩的反应呢?“笑而谢之”。——这时候皇甫嵩脸上泛起了笑意,“谢之”,是皇甫嵩向董卓说“对不起”。 皇甫嵩有什么对不起董卓的?(因为争雄?不相上下?) “卓乃解释”,是说董卓跟皇甫嵩和解了,他最终放了皇甫嵩一马。 并世而立的两位豪杰,就此心照不宣。 皇甫嵩和董卓的比较和较量,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董卓对皇甫嵩取得了完胜。 ——董卓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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