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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金诗歌意象解析

 江山携手 2018-11-27

王克金诗歌意象解析

王之峰/
 
对于一个诗人来说,诗是精神的第一现场。克金是一个具有精品意识的优秀诗人,他对诗有一种神圣的敬畏。克金求真意识强悍,重视沉思、判断,意识清晰,在诗中喜欢“抽象”真理和感觉的形而上表达。他是一个能测量黑暗温度的人。克金的诗有自己的生命体征,诗人和作品有因果关系。确如陈超说:诗是个体生命的本真绽放。诗张扬生命的活力,挖掘、揭示的诗歌经验独特新颖。他常常在极端“私人化”的情态下完成公共方式的有效表达。克金有对另一个世界的揭示,有诗人哲学家的天性,他的每一个肯定都饱含拒绝。

克金在谈到诗歌发生的时候讲到:“有时候,我对一个词,产生了兴趣,这个词就在我的头脑中萦绕不去,随之,与这个词有关的东西,随着时间的延伸,就会逐渐显露。”的确如此,一首诗的成功依赖原创意象、原型意象、终极意象甚至是意象的组合、叠加、增殖等技巧建构的综合输出。一首诗确立了核心意象,诗就完成了一半。在梳理克金的“个人诗学意象谱系”中发现:黑暗、黑夜、倒影、镜子、河流、时间等,常作为主题意象存在。借此,稍作尝试解读。

关于黑暗和黑夜

黑暗是不可言说的事物。经过多年对于黑暗的持续挖掘,克金完成了《夜晚之诗(组诗)》,组诗包括《我们来到》《我知道》《你我的相似性》《黑暗之中》《不可企及之处》。这组诗深潜着一个男人心理的“黑暗意识”,弥漫着鲁迅式“彷徨复彷徨”的混沌感和欲望,象征诗人的精神气象,是诗人个人精神的悲剧性解脱。诗让我想到“写作就是坐下来审判自己”。《夜晚之诗(组诗)》的核心意象是“黑暗”。“夜晚之诗”是诗人“自我和生活的再叙事”。就是说,“我们来到”的前提是“被黑暗所包围”,这近乎原罪意识。在诗人个体的体现是“老克居住在光中/而光却照不亮他”(《我们来到》)的失真还原,它提醒众生,我们“被黑暗所包围”(《我们来到》),是的,“我们/已陷身同样的黑暗”(《我们来到》)。黑是未知,他喜欢这未知的富有,但表意模糊,模糊是一种境界,模糊有测不准的刺激和诱惑。诗人洞悉“黑暗漏洞百出”,“黑暗是个虚无”(《我知道》),于是,“老克说:在黑暗中移动的人/不在黑暗里”(《我知道》),希望如此。这里暗示出诗人的寂寞、孤独,和特立独行中的发现,是将自己“孤立出来”,这无疑是个体和整体,一和小于一,一和大于一的问题被再次提出。诗人敏锐地感觉“黑暗并不迟滞”,黑暗的质感是“漆黑而寒冷”,夜的诱惑是“黑暗送来一个大海”(《不可企及之处》)。诗人这种认知和自由联想的开放性,制造了我们的焦虑、悲伤、痛苦,思想使完整的心灵破碎。诗到来,诗拯救我们在语言现实中。

在《夜晚之诗(组诗)》中,克金并没有明确“思而在”,却告知我们“不思,不在”。诗人将自己置于现场与“黑暗”对话,触摸并感知“黑暗”,依靠黑暗获得生命的真实。诗人从认知自己开始,以“我”为中心开始对世界观察和命名,发现关系,梳理脉络,确定边界和走向,在完成自我建造的同时,自由地穿行在 “黑暗”和“事物”的内部,他渴望洞彻“黑暗”或者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在此消彼长中获得快乐,借此榨出“黑暗”的汁来。克金《夜晚之诗(组诗)》在看似轻松的叙述中,潜伏有一种不安、紧张和焦虑,在层层关系的包裹中,不论谁,相信自己都是危险的!在对《夜晚之诗(组诗)》的欣赏中我们常常有“原来如此、不过如此、并非如此”的感叹,和意料之外的明澈。

海子说:“黑夜是神的伤口”。海德格尔说:“凡没有担当起在世界的黑夜中对终极价值追问的诗人,都称不上这个贫困时代的真正诗人”。克金说:“黑夜同样是复杂,但它/不能是空白/黑夜是时间的填充之物”(《空白如此艰难》)。黑暗中,诗人完成了对语言和自我精神的双向打开。借此,人与诗彼此照亮,相互支撑,彼此滋润,共同生长,诗人发现了“黑暗”的生命性。黑暗作为隐喻,潜藏在光明的网络世界。黑暗作为象征,本身具有文本动力,自身具备诱惑、吸引、拒绝和对峙,最后才是融和、统一。黑暗的中心,首先是诗人痛苦的中心。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海子说:“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当“我们隐身在黑暗的内部” (《我们来到》),诗人克金说:“黑暗之中,黑暗,就不再/是一个词了/它就是/一个喧腾的存在”(《黑暗之中》)。我们必将反问,黑真的来自时间折叠、空间叠加,抑或黑的自我叠加?谁看见了黑中之黑?诗人依托黑暗完成太阳式的冥想,诗人说“黑暗中冥想是一把钥匙”。

倒影世界

“倒影”是一个见证。古人有“临水种花知有意,一枝化作两枝看”,这个“倒影”已有诗意和人格的双重内涵。人所共知“倒影”出现的必要条件是,他面对的是一条河,一眼井,一个湖泊,一片大海,最不幸也是雨后的一个浅浅的水洼,还要有风和日丽的朗朗乾坤同在。此时此刻,时间有了一种慢,慢得人都能走到它前面去。“倒影”是一个困境,它隐喻主体,仿佛就是卢梭说“人生来是自由的,但无往不在枷锁中”。《倒影世界(组诗)》有一个不能被描述的内部,让我再次想起“废墟和经过废墟的意义”,想到“真相和见证”。

《倒影世界(组诗)》由《在对岸》《似是终极的相伴》《隐现于无法显现》《倒影也还不是无法显现的部分》《彼此间谁是梦幻…》《论共在的欢欣》《意识也是水吗》《倒影是一个不断沉入的想法》组成。集中呈现的是哲学问题的诗性言说,“倒影”的理想是借助“本体”复活,而“本体,本想把一切/放在清澈之中/同时也想/让秘密/在清澈之中,也/清澈出来”(《在对岸》)。当克金在水里看见自己“倒影”的时候,那水是什么颜色?水中又有什么支撑思想的漂浮?这种意象中是否暗含某种对称关系?同构关系?镜像关系等等。“黑暗、黑夜、黑、夜晚”有不断变化的“脸谱特征”,保持一种事物内部秩序的逻辑跟进,属于超现实主义的“此在”。

当诗人提出“倒影是一个梦吗?”(《意识也是水吗》),是因为他也同时意识到“有时候,伫立者/不是为倒影/而倒影/就像思想者/不会为思想而思想”(《倒影是一个不断沉入的想法》),就是说“倒影是一个不断沉入”,“倒影”带来“困而思”的尴尬。倒影存在一个“终极的相伴”,那就是渊源性的“本体”或“原貌”,“我终于得以见到,倒影/一切真实得/颇似原貌/尤其是那个伫立的本体/内心激烈,直达水面/它就禁不住/在水中,颤动”(《似是终极的相伴》),这是诗人积极借用理性对感觉回溯,获得认同性体验,如果没有最后的形而上的语言释放,精神的窒息迟早会到来。后来诗人说:“据我观察,倒影不会认可/它是原物虚假的象征/尽管它/借以浮现的水/从未浑浊”(《似是终极的相伴》)。“即使想呈现在一片水中/倒影也还不是/本体无法/显现的部分/即使本体即是圣者/那无法/显现的部分/也还在孕育之中”(《倒影也还不是无法显现的部分》),“这样看起来,倒影更像是/内心的一个愿望/而不是/一个幻觉/也不是顾影自怜/更不是和本身对立/在对岸/虽然看起来/倒影和本体完全相反”(《在对岸》),“倒影还是沉潜/像一个巨大的秘密”(《在对岸》)。此处,我看见精神和肉体的相互依赖、借用、排斥、拒绝,由此可以窥探诗人的“倒影”是对自身本体的追问,诗人一边假设,一边自我思辨、推理、印证。“倒影组诗”中在发现感性世界充满悖谬性、模糊性、多样性、不确定性、不可理解性等问题的同时,也在诗意地阐释和智慧地破解。在诗人克金的“倒影”中有哲学的静穆、生命的顿悟、人生的荒诞与神秘同时到场。“倒影”有走向事物反面的智慧,你必须抛开日常意识来解读诗人幽灵一样的“倒影”,“倒影”作为现象世界和意志表象,是世界豁然的窗口,也是灵魂契约中亟待指纹识别的门。每次阅读克金的《倒影世界》我就想起图形艺术家M.C.Esche埃舍尔的多视点的矛盾空间视觉纠缠,也许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自己/只是自己的一半”(《隐现于无法显现》)

关于镜子与镜像

古人借“镜鉴”用以发现和自省,规则和校验,完成自我认知。在诗中,镜子是克金的对话者。一个又一个矛盾的存在。无数虚构的真实。它揭示、呈现、释放。镜子扩展了我们的感知边界,提示我们保持对自我的警惕和怀疑。是的,“现实生活里经历的一切,会在另一重精神世界里神秘地折射出来”。“镜子因为映称了更多的镜像/而更趋沉默/比之透进深层的光线……/光线正遇拐点/到了镜面,光线就走掉了/说幻镜仍然可居/那个在镜中走出来的人/返身看时/自身却毫无新奇之处/镜子时常失忆/它抛弃一些外表,一些印象/像抛弃一些前世的荣誉/总有众多的人/来到镜前要看一看/然而,那天,镜子是黑的”(《镜子》)。“镜子”有令人窒息的画面感,当试图通过镜子看见自己的人发现“镜子是黑的”,不是刚刚黑下来,而是一直就是黑的,这和“沉默”无关,也不是“黑”的拒绝,而是永在的“困境”,是中断或排斥,是方式方法的错误。为此诗人坦言:“除了水是一面镜子,天空也是/甚至夜晚也是/月亮在镜中刚刚显露……是一些镜子/给了呈现者以呈现”(《月亮轶事》),其实,这只是给出某种新的自我认知可能。如果月亮是“一面镜子”,那么,太阳更是“一面镜子”,由此推演,你是“一面镜子”,我是“一面镜子”,路边的野花也是“一面镜子”……,探索到此,就需要“镜子通过月亮,变成了/月之本身/月亮又通过镜子发现了自我”(《月亮轶事》),这是以物观物,是理性的反省,是相互打开,“月亮”和“镜子”同构的结果是:自我认知,自我发现,自我澄明,相逢在神性和人性的同一。

在另一方面,“镜子”隐喻对抗、相反、矛盾,相互依赖、信任和认知方式等。“镜子”是站着的,有自己的变黑的空间方式和时间模式。例如克金的《彼此间谁是梦幻…》,进一步解读了“镜子”:“如果硬要加以区别/那么水中的/与水外的/树与树、云与云/天与天/只能说它们/是分处于不同的世界//这大抵和一个妇人/在洗漱间相仿/镜中/经常出现/她今日的影子//那些树,那些云,那些天/它们是一,又不是一/它们是二/又不是二/它们是被阻隔的一/是同驻、显像的/共生的二//世上,可能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可是在两个宇境/却有两个/相同的物象/命运如此紧密/它们:同生,共死……”(《彼此间谁是梦幻…》)。通过对话、争辩、冲突、命名,释义内心困惑,认识自己,超越欲望,在相似性上谋求全等,承载生命的悲剧意识和宿命。在对认知上的分裂性、矛盾性,对自身欲望的不确定性的认知和把握上,诗人这种大量的依赖公理和论据,已经前置在诗歌的外面,他这种敢于反证和突破概念系统的已有存在,在自己的命名、推理、论证、哲学思辨、反证中回答“是还是不是”的问题。意象在精神空间的跋涉,审美、审智同时到来,这是精神向度的情感历险,是拉开距离的审视,在人与人,人与事物,人与自然,人与宇宙,人与思想和想象等诸多关系的动态变化之中,诗人坚守诗是对日常事务的精神历史性和未来性双向观照。

时间问题

“重塑”时间参照系,给一个坐标,设置一个背景,这是诗人探索世界的策略。我依然记得克金写于十年前的诗句:“我们需要时间的漆黑,帮助看清这近前的灯火”(《大地的灯火》),他让我仰慕不已。时间问题就是对生命本质的另一面追问。克金大胆放言“消灭时间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因为我不能在时间中永驻”(《消灭时间》)。时间思维,让人有历史感。诗人游走在过去、现在、未来之间,像个“幽灵”。一种形而上的虚无就是,我们的现在是瞬间、刹那。我们的困境是,我们只有过去和未来,当下仿佛是一个假设。当诗人在诗歌文本中建立起了自己的世界,我们没有理由在广场等待他会按时归来。再也没有重逢,只有陌生和惊诧。就像同一辆列车上的人,没有共同的起点,也没有统一的终点和风景。我们永远无法绑架一个灵魂自由的人。当我把克金的写作硬性划分为“时间内写作”和“时间外写作”的时候,我自己也是一片茫然,他把我推向时间的边缘,我必须给自己一条现实的绳索,他是中空的,姑且命名为“隧道”或“黑洞”,我必须带着使命穿梭,并据此获得过去和未来。

时间有天启的智慧,诗人说:“我再度把时间放平/脚上生出轮子/沿一条曲线/我不可更改地滑出”(《时间平面》)。在诗人的意识里,借助时间可以把一个点拉成线,把线扩充、铺展成面,在面上鼓起一顶顶吉祥的帐篷,帐篷石化为人生的山岳,山岳包容云水、万物,世界由此建立。此诗、此处“滑出”有些许的狡猾,是对“欲望”的自由放纵,这是王克金诗歌介入现实的基点。诗人巧妙地糅合哲学语境,强化个人象征,产生主体与客体的混沌,主观与客观的模糊,叙事穿插、真假互借的铿锵美感。

“时间是个傻子/从不关注与之无关之物”(《多重性》)。有了时间思维,历史才能打上空间的结。在多首关涉“时间”意识的诗中,(《公交站》)是一首写得如“风”之“虚”的诗,给人的感觉却如身临其境的真实,它是个人生命经验与想象力重新组合的成功,是虚构现实和语言现实的具体化。“一小时以外的一个地方”是抽象的具体,可实可虚。“万达”“儿童乐园”是用具体超越的具体,瞬实交错瞬虚,隐喻生活,暗示真假,对美,诗人已经不再期待。诗人的本真叙事在不断互否,质疑、反讽,调侃中,扦插了情感隐喻的历史所指和社会意识。车还在前进,空间在变化,时间被替代,而诗人的语言世界里喧嚣的是生活的尘土和气泡,废墟上草长莺飞,开着花朵,“终点”突然被“过客”充填,就像一面镜子中突然有了另一面镜子的笑脸,而我们不知其来自何处,还没来得及提问,车又在奔赴下一个站台的路上。公交车穿越了爱情、童年、法律、生活、疾病、历史、然而,生死的时空隧道。一个小时成了“一小时以外的一个地方”,是时间的真空和虚构。诗是以个体、主观、心理时间为坐标审美考察“公交站”,却无法绕过、历史、生命、社会的万般风景。“一小时”是一次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一个小时让诗意有了神性的开阔。王克金的诗《公交站》艺术地还原了生活的生态之美,是生存体验与话语挖掘同时到场的诗,《公交站》让“时间喷出尾气”(《这一年》),也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时间平面》中的那些“越磨越亮时间”。据此,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太阳、月亮、星辰、灯火都是被时间磨亮的。

今生的“河流”,来生的“水”

诗人在《我们与河》中,就我们与河的关系,先是写到“我们不是水,我们不流/水流……/水经过我们,也经过/沉积下来的遗址”,继而又说“我们唯一幸运的/只是变作卵石,与露骨的两岸/成为河的残骸”。诗让我们在此看到一条具体的河,而诗人自己却荡漾在“一条抽象的河上”。接下来,诗人表白,我不是因为渴才饮水,在干燥的一刻感到了水流,“我确信,我需要的是水/我需要水在虚空中不断地经过”(《我在干燥的一刻》)。诗人的感觉和智慧超验在“水经过我们”“水在虚空中不断地经过”,诗人以自己的经验将具体的水被虚构在精神的汪洋,隐喻那些无所不在的“神谕”。河流是水的顺应,是水的集体奔走。人流就是河流。物欲就是河流。思想也是河流。爱恨都有自己的河流。毛泽东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河流让克金荡开笔墨,意接荒远。“河流”让诗人在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相互超越、折叠。河流是一种打开世界的时间方式,空间方式,语言方式,它赋予想象和激情种种变化的美。河流有一个起点,却没有终点。河流能带来也能带走。河流不会拒绝,可为何突然转向?

克金的《河流》整首诗就是一个“时间”的隐喻。“天空下,黑夜这条河流,无法终止/它自身的黑暗/以致于桨橹,在远处/一声接一声//我们所泅渡的黑暗,从来就是/古老的——/一个说书人,三个听故事的/在把星星和月亮/看成河上漂泊的渔火//隔壁深睡的人,意识清晰/不断梦着,这条河流/无声而激荡/窗外,水中的木头/不被自己掌控//研究机构,十个人在探讨:/黑暗从不改变河道//他们谈到:一个白人,一个黑人/一个黄种人,还再陷于黑水/他们都没有找到/停靠的城镇和燃灯的庄户/甚至黎明/也不是停靠的码头”(《河流》),克金通过《河流》完成了“一个智者与世界的对话”,诗人的姿态是潜入,是在,是旁观,是掠过,是对无与无限与敬畏。他对《河流》的感知来自看见、听见、触摸、气味,来自通感都有已经无能为力的面壁“冥想”和破壁羽化后的自由超验,有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怆感。诗人常从内心生活深处回到再次对表象的日常审视。情感在理性的自觉和无逻辑、非理性的潜意识综合作用中,化大孤独、大寂寞为大写的人格精神。“黑暗从不改变河道”使得水的神性和生命力量不再缺失。这些具有超现实和魔幻性的,天马行空的自由想象,驰骋在黑暗、睡眠、黑人、梦境中,被一个“说书人”带入现实的“布朗运动”,不时撞击出心灵的火花,响应生命的回声。“河流”的空间让人有漂泊感,漂泊的焦虑和不安是我们思考命运和生存,却原来是:历史空间、文化空间与个人记忆空间的共享。

其实,我们谈论河流,离不开水的“此在”和“所在”。水是生命之源。生命如水。水可以替代造物主宣喻和诠释生命真相。上善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至清则无鱼。水是一个变化的在。水是自然的恩赐。水包容也拒绝。对生命而言水具有根性的羁绊。水透明但不虚无。诗性即神性。水无常态或逃逸为气、为雾、为露、为霜、为云。水的历史叙事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克金说“水是一面镜子”(《月亮轶事》)。“水,在消弭一切”(《倒影是一个不断沉入的想法》)。“水经过我们”(《水经过我们》)。“我确信,我需要的是水/我需要水在虚空中不断地经过”(《我在干燥的一刻》)。生命受雇于水,在水中诞生。当“一个人把自己定位在水中/像一部行驶的车辆/不再停顿”(《我与一场暴雨》)。诗人不断提醒自己和他人,我的水和心灵有关。克金能看见“水让秘密/在清澈之中,也/清澈出来”(《在对岸》)。于是他追问:意识也是水吗?回答:是!?因此,水在诗人这里,关联了黑暗,倒影,梦。诗人写到:“他清楚,他不是/他自己的梦/甚至倒影也不是/他的梦/原来是水/水是莅临者的梦/水映现了赤裸/想到这儿/莅临者/正不时醒来……”(《意识也是水吗》),在梦、他自己、倒影和水之间,有一种关系的传递、缠绕、中断和迷乱。我再也无法回避“水”这个意象,我们发现了“倒影”本身的生命如此精彩。诗人由“黑暗”而“河流”,由“河流”引出“倒影”,由“倒影”看见“流水”,而“流水”总能传递“黑暗”,并再次将其带向谜一样的远方。诗人的这些意象之间,彼此关联、相互衍生,在共生中有“能指”的穿插交集和“所指”的互相包裹,彼此彰显也彼此遮蔽,集体营建出一个哲学家思考的背影。

结束语

通过上述对克金诗歌意象的初步分析,不难发现克金的诗“以自己为中心,以人为中心”,透过表象,追问本质,直抵终极。诗人的一些诗歌题目本身就带着一种思辨、给定和形而上的概念性,他耕耘在某种“命题”下,这让他面临“怎么向你的童年解释未来的问题”。他缺少俗人的快感,幸福是他身上不愿多出来的部分。克金的语言的主观给定性更强烈些,如:“是”“不是”“还是”“就是”“像是”“也是”“不在”“不能”等很多判断、命名、指认、限制、界定性词汇的高频呈现,充满话语自信。他的语言时态是“进行时”,即:现在进行时、过去进行时、将来进行时,以及它们无序的残片,被隐喻胶结在一起形成的诗意的山岳,这让克金的诗歌语言不仅具备天生的势能,也因为语境的活力,动能劲足,其诗中的某种语言的“悬停”,来自心理负荷超重和想象的挤压溢出,这恰如顾城所言“在语言停止的地方,诗前进了”。

(王之峰于雨时诗歌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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