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博物
每每读到永康元年即公元300年4月那个夏日,常常想历史倘若不曾出现过这样一幕该多好啊。69岁的张华昼卧,忽梦见屋坏,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厌恶;当夜“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中心如丹的张华被害于皇宫前殿马道南。 “夷三族,朝野莫不悲痛之”———倘若不出现如此血腥的一幕,能如我之所愿,历史会安详吗? 一个牧羊少年,一步步走向高官显位,这中间有多少令人无法忘怀的一幕幕啊。 其中一幕是陆机访张华吗?志气高爽的陆机兄弟,“不推中国人士”,但刚到洛阳,就慕名来访张华了,他们钦佩张华的德范,见张华如学生拜见老师,而且一面如旧。张华“性好人物,诱进不倦,至于穷贱侯门之士有一介之善者,便咨嗟称咏,为之延誉”,见到素重其名的陆机兄弟,他也像见到旧相识,啧啧而叹“伐吴之役,利获二俊”。 ———这一幕在今天,依然是美好的。 然而,此时,一幕一幕,仿佛都与张华有关。“北方有佳人,端坐鼓鸣琴。终晨抚管弦,日夕不成音。忧来结不解,我思存所钦”……这是吟唱的“儿女情多,风云气少”的张华吗? 然而,此时,“博物洽闻,世无与比”的张华在我面前似乎更加栩栩如生。张华“雅爱书籍”,4匹马拉的车,他的书能装30车;“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机箧”……据说“天下奇秘,世所稀有者,悉在华所”。 这曾经是怎样的一种富有啊。 生命“与苟且随时者不可同世而论”。 到生命后期,张华愈来愈专注,愈来愈被人批评华而不实,顾恋禄位。 保守和陈腐的忠诚都会致命吗? 太子司马遹幼而聪慧,但大了“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不能尊敬保傅”,他为什么哑口听之? 对贾南风一族,他也曾“作女史箴以为讽”,“妇德尚柔,含掌贞吉”,“肃慎尔仪,式瞻清懿”,他指出“人咸知饰其容,而莫知饰其性”,说“出其善言,千里应之……夫出言如微,则荣辱由兹”,“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功自思,荣显所期”。可是对一个性酷虐的女人,说这些忠言跟对牛弹琴又有多大区别? 博物的他为什么不接受儿子意见,选择归隐?他的文学才识都一流,像卢植一样全身而退,退进书斋做学问,留下更多著作让“博物之士,览而鉴焉”,他完全有能力。况且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杀身灭族之祸? ———可苟活于当时,又已是过河卒子,如此就真能善终吗? 刘学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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