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崂山中韩街道“城中村”见闻 (原创)

 青岛田骏 2018-12-05

-----漫步中的观察与思索          

       崂山区中韩街道的“城中村”

 

      今年31日下午,我徒步在崂山区中韩街道的商业街,这是不是有点像瓦尔特.本雅明笔下的那个“浪荡子”?无所事事,就像只身一人悠闲漫步在当年繁华的巴黎“拱门街”一样,扫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种既不购物,也不访友,没有目的漫游,也就是随便看看。由于是“无立场”的悠闲漫步,也就摘下了平日里那种追逐利益的有色眼镜,于是这类漫步就走出了滋味----中立的眼光,审美的视野,哲理的探寻。

置身这条东西向的街,环顾四周,就像一处“凹陷”的孤岛----其四周被高层建筑包围了,还有那“高速立交”从村中穿过,像一道“高墙”把村子划分东西两部分,于是就像成了两处同质性的空间单元。但由于是前现代农业文明的建筑累积,当然不会有现代城区那种居住、文教、工业等等不同功能的划分,但又加入不少现代工商业文明的“符号”,于是就呈现出以上那些不同功能的混杂交叉,但又从这种“杂乱”中自发的形成了在“高速立交”东侧一条东西走向的商业街,此时,我就漫步在这条街上。既然是“城中村”,当然就与城区不同的情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几处“职业介绍所”,既然是城中村,当然就少不了这类把打工者“分流”到岗位的“中转站”。那低矮简陋的几间“办公室”门外竖立着几块“职业介绍”大木牌,其上面笔记潦草的字符,有不少诱人的高薪岗位。几个口红描眉介绍职业的姑娘,正在向一群求职者比划着滔滔不绝…….。我走向前去,听得出她们正在给这群求职者形象描绘着不久将来迅速致富的“光辉前景”……。紧邻的一处,一群求职者与一个职介所男青年激烈争吵,大意是:因介绍的职业名不副实被骗,要求退还“职介费”……

职介所周边的人群蠕动,大街上游走的大都是这类打工族求职者,从口音里听得出他们来自遥远的鲁西南一带,面色乌黑粗糙,这是长时段露天作业的标记,即便是他们中的年轻姑娘,有得还有那种很简单的脸部化妆,但也无法抵御那强烈紫外线照射,也失去了少女应有的白皙红润……。他们走走停停,东张西望,这是一张张陌生又茫然的表情,也许是在找寻今晚的暂时居所。

大街两旁多是大大小小的商铺,也许是店主为了迫不及待招揽顾客,把刺耳的喇叭调到最高分贝,也把大部分商品堆放在营业室外,出售的商品大都为这些打工者所需而展示,大多相当廉价,从服装鞋袜手套肥皂牙刷,当然也有不少印有“耐克”或“彪马”等之类的名牌,不用说是绝对的假货,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打工族在挑选着…….。从这些商铺破旧的门窗,醒目的“大甩卖”,透露着不会有继续固守的耐心---快要撤走的信号。

朝阳的墙根处,几位坐着马扎的老人,也许是因进食大量脂肪和不再田间作业,体态臃肿而白胖,从一切吸纸烟老叟的口音里,是当地的“坐地户”,他指点着远处,听不清说着什么?也许这是对多年前一处建筑物遗迹的回想,也许是对来日憧憬的展望;这也就是告别家园前夕不多的会聚吧?是留恋还是告别?那苍老的眼神,在香烟的缭绕里,模糊着一段历史长线。

大街两旁,还有几道极为狭窄的胡同里,也进出着几个模糊的身影,那是满头白发手牵着自己的孙女吧?即使在城区也常见,这类“童--叟”结构,在白天大部分时间里,这种“童--叟”缺失“爸妈”这个连接,这是对爸妈“劳燕分飞”的无奈补偿。抬头看,一道夕阳光线照射胡同的“马头墙”,初春寒阳照射剥落的墙壁,颇有----“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意象……

大街路面坑洼不平,车辆缓慢颠簸着,水洼处那发黑的污水散发着那种熟悉的酸臭气味;春节燃放的鞭炮烟花的碎片---纸片、烂菜叶、破烂衣服及砖瓦石块灰尘构造出只有“城中村”特有的垃圾,一阵风吹来,塑料袋随风飘动,几个儿童在墙角处燃放着鞭炮,看来好久没有清洁卫生了,这就像一具具“尸体”,再也没有清洁工“为它最后一次的整容

不远处,几台推土机、大吊车静静的停歇着,他们的主人还沉浸在正月十五以前”大春节“的”余温“里,这是即将对距离青岛市区最近“城中村”坚决清除的信号。放眼望去,几处平房门窗已被卸掉,旁边散落着一些破烂衣装瓦罐之类,几只野犬低头嗅闻着,他们的主人已经离去,而把它们无情抛弃了……。

不少来回的车辆,尾烟和卷起的黄尘把这条街罩的灰黄,那面在“青岛供销中等专业学校”楼顶国旗在湿冷的东南风里疲倦的摇杨,曾记得这是一所在上世纪80年建立的中等专业学校,与此同时的几所“中专”,有的大踏步升格为像“青岛理工大学”、“青岛科技大学”,差一些的也是“青岛酒店管理技术学院”或“青岛外贸学院”了,同时的弟兄们只是这一所原地踏步。踏步实际上就是倒退,当这类学校因生源危机重压下,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在一所破烂不堪的“农贸市场”内,大部分摊位静静“安息”着,散发着那种特有的霉味,一位出售豆腐的村姑无精打采坐着,整个大商场只有三三两两的身影。我询问每斤豆腐价格,她连头也没抬:“三元”!从浓浓的乡音里,听得出是来自沂蒙山的姑娘,她可能认为我购的可能性很小,反而有意提升了不小的价格。这也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对失意心灵的自我安慰……

 此时,我沿着到“高速立交”向南走去,桥墩在一条小河的泥水中,河中只有缓缓细流,也有更低洼处的“水洼”,也散发出一种异味。河床边荒草还在沉睡,没有一丝绿色。早春的气温还是冬天的,人类对季节的命名并非属实,就像我们把立秋就定位于“秋凉”一样,其实,那时是青岛最炎热的季节……

大约在此闲逛了二个多小时,此时我向车站走去,一面走,一面回过头来打量着这个即将消失的“城中村庄”。

在驶向宿舍的216路公交车上,我浏览着窗外风景,也陷入思索:对即将拆迁的“城中村”给我们能够留下什么呢?也许这种思索比起“观看”更能发掘出它的意义?

---这处“中韩街道办事处”的前身是崂山县中韩人民公社,1993年是首“脱胎换骨”,那个“崂山县”被更名为“李沧区”,县也被改名为“崂山区”,位移与邻近“石老人”的高科园,“儿随娘嫁”,这个中韩公社也改名“办事处”。如今,它再也不是距离城区而偏远的、规模稍大一些的乡村,在城市化快速推进的步伐中,它很快被周边的城市群包围了,政府坚决强硬的“城市化”意志和迫不及待的开发雄心,此地居民殷切期盼拆迁的愿望,“三元聚焦”在这里汇集着。但是却是一次长达数十年的停滞,可以断言:这是对争夺这处“生命空间”的较量:并且就如2000年前曾出现在华夏大地的魏蜀吴“三国演义”的故事,各各施展拳术,以期利益最大化:

作为“管理”意志,他要为国库获取足额的效益,但又要充分展示“为民谋利”的爱民宗旨,实现和谐稳定,这绝对是一个“二难结构”,对这道像“多元方程”的解析,几乎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决策头脑,在不断的“否定之否定”中,一直修改着“规划方案”而举棋不定;

作为那些“腰大气粗”的开发企业,他们的开发公司实际上就是“大公司“”的一处“车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相异。但是他们又是法律上“自负盈亏”的法人,赚的瓢满盆满就是他们唯一的“钢铁意志”,至于拆迁中的稳定和谐,那是这个“大老板“”的事,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争先恐后把拆迁改造工程不择手段的弄到手;

对于拆迁户,这可能是彻底改变、大幅提升他们以后生存居住质量的最大机会,原先只有几十万的住宅,如果经过拆迁改造,获取的利益可能数倍翻翻,他们在焦急的盼望,又在精心的计算,并且还要把设计的目标实现。这就像一个待要蒸熟的“大蛋糕”,就是那么大,如要“一分为三”,就意味既有联手又有分离;既有争吵又有诉讼。这就造成了这处”城中村”长时段的”滞存”。但是,如果“滞存”太久了,又被问责,于是,近期的拆迁又不可避免…….。

在此,如果置换另外一种视野:对“城中村”的拆迁改造,绝对是一场“不平静的空间”,任何意义上的对空间改造,不但是一种对空间的生产,又是一场对空间的争夺,拆迁前的各方既是在养精蓄锐,又是一场在谈判中反复“拉锯”,这里最需要的是政府里那种长袖善舞的纵横捭阖---苏秦般的滔滔不绝口才和萧何般的高效和有条不紊……,但如若实现“开发商”利润图表陡升的箭头、拆迁居民的“满意”笑容和政府惠民的光辉形象“三圆满”……则是一个先验又理想的逻辑设计,实现它很不容易。

----如果我把“城中村“里的人员和行为作一次结构形态描述:当面临一种局部空间改变时,无论是人员还是行为都是空前的增生,又因增生而“异质”。周边的城市化推进迅速向其逼近,而这种逼近催生着对人员材料的急迫需求。无论哪一样的需求必须在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上产生。于是在这里就集中了不少商业资讯,尤其是人员资源,城中村里的“坐地户”非常有限,并且厚实的“家底”无需他们到建筑工地从事那种伤筋动骨的劳累。但对于那些遥远乡村的农民,却是挣钱的机会。他们撇家舍业从各地源源不断而来,不同的乡音,不同的习俗在这里汇集了,他们就在这里租房与村中坐地户相邻安家了,其中一大部分就开饭店,摆菜摊,作运输,理发馆、洗脚房…..,带来了空前的“商业繁荣”。一部分被“职介所”介绍到周边那些搬运繁重的作业---如果以法国哲学家福柯的“异托邦”意义而言,这就是通过不同空间人员的移植,在一处不大的空间地理单元的“异质性并置”。这类“异质性并置”也就随之带来了空间行为的多样化形态。

原来单一的种植、养殖等前现代农业文明迅速被商业空间替代了,这既是城市化的雏形,又很快被那种现代城市化吞噬。因为,任何手工作坊式作业必须被现代化信息电子和“五星级”全部无情的歼灭,每个经营者异常清醒的抓住每一点瞬间精打细算,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赚钱机会,但在商业异常密集的空间里,赚钱异常困难,于是,那些古老丑陋的人类行为就在这里迅速复活了:我曾不止一次次阅读到:一些村姑或有些姿色的女性们,在夜间是她们赚取的机会,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像这类“异托邦”里故事,就是悬置了传统伦理的禁锢而敢于冒险,它们本来是对无法实现的夫妻生活的“替代”,虽处在灰暗边缘,但却是一种具有很大腐蚀性的能量。

如果说,这种来自各地人员的“空间并置”,是一种“横向组合”形态,那么“城中村”的各式建筑、树木等等,则是一种“历时性”的累积而并置着。我看到有几条相当狭窄的“古巷”,它们已经很苍老了,灰砖青瓦,虽有的马头墙壁开始剥落,但却是历史文明的符号,它承载着太长的历史,在其中留下了这个古老村子和村民们历史遗存。它把历史延续,又把历史展现在我们面前。如果拆掉了,就等于毁掉了曾经发生在此处那些有着值得纪念的历史遗存,那些先祖们活动过的痕迹。还有村子里的那几口古井,石磨,石碑,它承载了历史文明符号,无情的推土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连同那些不值得留存的工棚一齐推到,在这几座古建筑上开推土机,我们心痛;在那棵百年“古槐”下把它锯断、刨根我们心颤!应该在“拆迁规划”的图纸上,小心翼翼标识出那些“可贵的留存”,即使再有百年过去,我们的后人也可能领着他们的儿孙,毕恭毕敬的站在这几座“青砖灰瓦”面前,作一次“寻根”的“朝圣”。

像中韩街道这类“城中村”,既是权力、地产商与拆迁户暂时妥协而暂缓改造的空间单元,又是在不久将来由权力意志、金钱驱动取得充分协同后,向其发起“攻击”的胜利进军。无论多么顽固的“钉子户”也在权力的碾压和法庭的裁决下轰然倒塌。建筑文明空间就是如此不屈不挠的扩展着,延伸着,原先农业文明生存的多样性彻底消失了:再不会听到那种“狗吠深巷”,“鸡飞桑颠”;再不会有石桥边的野草花,深巷街口的夕阳斜了!也不会有院子内菜园花蕾飞来飞去的蝴蝶,大树那种知了的弹琴,墙角处蟋蟀的节奏声音。还有那些鸡鸭的啄食,花猫的可爱……,这才是海德格尔意义上那种令人神往的“栖居家园”。

我想,这座“城中村”不久的将来,肯定是几十层的高楼大厦,那时的人们都居住在一个个上下垂直的类似“鸟笼”中,他们站在那规整有序的窗口,居高临下张望着、也回忆着早年前院子内的“豆棚瓜架”,那些“把酒桑麻”的质朴闲适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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