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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苏秦衣锦还乡时，有过一句感慨。
不知诸位能否体会。
他是东周洛阳人，读过书，留过学，据说还跟过鬼谷子这样的大师。
有能力，也有理想。
但依然没混好。
“出游数岁，大困而归。”
回到家，“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
都说，你这不是活该吗？
周人的风俗，向来是“治产业，力工商”，靠生意赚钱。
这才是正经事。
你一介布衣，却想着跑出去搞政治，搞笑不搞笑？
“困，不亦宜乎！”
司马迁没提“父母”，笔法克制了。
苏秦就很难受。
“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这些年自己读过的书都摆出来，说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得走出个结果来。
而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认为是“书”出了问题，不适应时代了。
“虽多亦奚以为？”
全扔掉。
只留下一本。
讲阴谋的。
重新读。
揣摩了一年，然后说，够了。
“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这是战国的时代，扯什么别的，敢搏就搏，能混就混。
停止胡思乱想。
不要放不开。
你又不是同一群圣人玩。
苏秦又离开了家，重新奋斗。
事情就这样成了。
他悠悠忽忽，促成了六国合纵，并出任联盟秘书长，“并相六国”。
这下阔了。
那次他北上赵国办事，途经故乡洛阳。
只是途经。
一行浩浩荡荡。
“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者甚众。”
这气派，“疑于王者”。
周王闻之恐惧，以为是哪个兴头的诸侯来搞事情，立刻命有关部门清扫道路，安排仪式，到郊外慰劳。
苏秦一笑，说误会了，是我，洛阳人民的儿子。
那就回家看看吧。
轰动。
“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
都趴在地上。
“俯伏侍取食。”
苏秦说，都起来呀。
众人不起。
苏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后恭也？”
什么情况？
其嫂往前爬了爬，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
位高，金多。
苏秦喟然而叹，你说了大实话。
“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
我还是我，只是阔了。
可那又如何？
差别竟至于这么大。
亲戚尚如此，何况他人？
人啊人。
苏秦说，这就是生活。
不怪任何人。
“且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
都是被逼的。
所以一切都还好。
苏秦心说，那就这样吧。
人喜欢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
人人欢悦。
当初苏秦离家出走时，曾向某人借了一百个铜钱，如今，就还他一百斤黄金。
“遍报诸所尝见德者。”
凡帮过自己的人，都要报答。
只有一个人，“独未得报”。
他想不通，就自己找过来，说，您忘了我了吗？
苏秦说，我没忘。
当初我要出去闯荡，你信了我，要跟我一起走。
我们一起漂到燕国时，前途未定，你又动摇了。
“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
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我最需要朋友的时候，所以，我记忆最深。
我没忘了你，只是把你排在后面而已。
现在，也轮到你了。
“子今亦得矣。”
于是也给了钱。 这就是一个“战国”玩家眼中的世界。
“庶人不议斋”随笔，读史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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