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我在卧室里小寐。突然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哭声。是个女生的哭声。我坐起来仔细听的时候,哭声停止了。刚躺下,哭声又响起来了。我坐起,躺下。躺下,坐起。哭声断断续续,时而嘈嘈切切,时而幽咽泉流,一忽儿似弦凝绝,一忽儿又声暂歇。我穿衣下床,想开门出去。想敲开门,问问缘由,你为什么哭?有什么伤心事?能和我说说吗?但是思前想后觉得此时敲门很唐突。 这里住的是刚搬来不久的小两口,女的个子很高,经常牵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脸沉着,一脸的忧郁气质。在门口倒是遇见过几次,但是连招呼都没打过,如果贸然敲门,进去了,该怎么开头?万一人家忌讳怎么办?会不会因此窥见了别人的隐私,惹人家恼羞成怒? 我左思右想,权衡良久,终究没有敲门。回到屋里,百无聊赖。不见泪痕湿衣,但闻哭声刺耳。好似牵衣顿足,又似愁肠百结。她在隔壁断断续续地哭,我在房间坐卧不宁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撕心裂肺呢?到底什么原因让她如此伤心欲绝呢?她老公呢?她家人呢?哭得久了,会不会想不开呢?会不会纵身一跳?会不会开煤气自焚? 一下午过去了。眼看着窗外的天黑了。眼看着暮色四合了。隔壁的她还在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下班回来的儿媳妇儿和我一起忧伤着她的忧伤。一晚上很长,万一哭恼了呢,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她却用它做泪雨倾盆。媳妇儿说,敲门吧。我说,敲不敲呢。然后哭声又一阵阵传来,我说,豁出去罢,就走出去敲她的门,边敲边说“丫头,丫头,开一下门,你有什么事儿啊?开开门,给我说说”,反复说,反复敲。没人应。 回到屋里,我与儿媳妇儿再次打开阳台门往她家阳台上瞅,她家阳台从他们搬来的那天就密封了,里面用栏杆和客厅隔开着,白天阳光可以一览无余的照射到的这片地儿,平时就是狗在里面住着。这会儿阳台上空荡荡的,灯光肆无忌惮的照着,却不见了狗的踪影,想必在里屋陪着主人悲伤的吧。我俩就商量着报警的事儿。先给物业打了电话,物业说,不好管,这是人家家务事呢。接着报警110。报警原因。所在地点。然后我说,你们看,这事儿我用得着报警吗?警察叔叔很沉着,让我保持电话畅通。 打过电话,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后悔,这大冷的天,折腾警察叔叔,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万一这女邻居仅仅是因为老公不在,伤心怄气呢?或许是和别人攀比不过,想一哭到天明呢?或许就是趁礼拜天没事,哭一哭发泄发泄呢?或许是…… 我脑海里似滔滔江水,滚翻不止,有一瞬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翻腾。我像个精神病人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走,焦躁,不安,我对自己说,不就是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告诉自己,一定摊上大事了,不然,谁还能一哭就是大半天,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呢! 然后警察叔叔就到了。简单问了情况,就敲门。砰砰砰。砰砰砰。不开。哭声倒停止了。我说,要不,你们回吧?稍胖的那警察说,得搞清楚,有可能人命关天的事儿啊。我就在旁边等。看着他们打电话,和他们一起焦急。希望没事,也希望有点故事。不久物业来了。保安队长来了。接着租房客信息有了,哪里人,租房多久了。电话。房主电话。一一打过去。 40分钟过后,女房客一改往日阴郁,笑嘻嘻回来了。 鞠躬。道歉。道歉。说,对不起,那是我家的狗在嚎呢。然后对我说,谢谢你。 警察叔叔说,开门,我们进屋看看。一大三小四只狗呼啦一下子全围过来了。 警察叔叔于是笑眯眯的打道回府了,电梯关门的瞬间,他们对着我说,你真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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