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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玩味:哲王成城，哲妇倾城 潇湘蓝 诗经《大雅》中有一篇《瞻卬》，讲到了幽王宠爱褒姒以致亡国的事情。 关于褒姒，民间流传最广的只有烽火戏诸侯。 这个故事，细思很有趣。 一个备受恩惠的宠妃，因为思念家人而终日抑郁。如果仅仅如此，幽王大可把她家人接来，或者像清帝为香香公主那样，在宫里搭建异域风情的庭院与她居住，不是很简单吗？何至于烽火戏诸侯呢？一个深宫中的女子，又为何非要烽火戏诸侯才能一笑嫣然呢？这才是有趣的。 是幽王和褒姒恨毒了诸侯？还是诸侯用个故事来笑说西周灭亡？ 历史上，幽王之母是齐国国君之女，齐国强大，齐王淫威，伙同申侯逼迫自己，以申侯之女为后。申后无德，骄奢善妒、飞扬跋扈。域外，犬戎日益壮大，不断挑衅。诸侯国每每勾心斗角，各揣心机。一有风吹草动，先求自保，次牟私利，甚至图谋造反。周王号令，已形同虚设。 而褒姒与申后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申侯联合群臣，以褒姒淫乱后宫之名，欲将其灭门。幽王忍无可忍，决定废除申后，立褒姒之子为太子。申侯，一不做，二不休，暗中联系犬戎，里应外合夺取了周王天下。诸侯国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幽王被杀。申后之子即位，西周灭亡。 一曲“烽火戏诸侯” ，笑声背后是惨烈的宫闱血战。 民间戏说是很多年后的版本，早在西周末年东周初年，诗三百中的《大雅·瞻卬》篇，当时的公卿们就把褒姒写进雅乐中，他们娓娓道来，又是另一番风景。 诗中佳句迭出。 1、“哲夫成城，哲妇倾城” ： 哲，知也。周文王那样的英王称为哲夫，褒姒这样的宠妃称为哲妇。 朱熹曰：男子正位乎外，为国家之主，故有知而能立国。妇人则以无非无仪为善，无所事哲，哲则适以覆国而已。 这里的“夫和妇”都是指最上层的男女而言的。哲，也可以看作是种野心。也就是说男人可以有野心，那是建邦立国必不可少的条件。女人则不能。尤其是一个美貌而兼具野心的宠妃，那是要亡家覆国的。 2、“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这句话的口吻是充满叹息的：这样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是不应该有才智的，非但不能为她增色，反而有助于她成为像枭雄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哪。 3、“妇有长舌，维厉之阶。” 西周的老臣这下有点解气了：“褒姒那个女人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搭了架祸乱的阶梯。” 长舌妇的称呼原来始于褒姒。看来当年，舌战群儒，褒姒的口才相当了得。 4、“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朱熹曰：若是则乱，岂真自天降，特由此妇人而已。盖其言虽多，而非有教诲之益者，是唯妇人与奄人耳。岂可近哉。 朱熹认为一个国家的衰微，哪里是老天不眷顾他。根本就是一两个宠妃搞坏的。这些所谓聪明的女人，看上去言辞委婉，循循善诱，识人断事，分析入微，似乎是很有道理的，但其实对国家是无益的。不仅是宠妃，还有身边的奄人宦官，都是不能过分亲近的。 这一点，伟大的秦始皇值得反思的。大秦天下毁在赵高手里，就是他没有领悟到“奄人”这一层。始皇对女人倒只是玩玩而已，神秘的大秦后宫没有一点史料留存，不能不说是秦始皇防备女人干政的种种措施之一。只是他没防男人，那些不男不女的奄人。难怪欧阳修读到这里，也说“宦者之患，甚于女宠。” 5、“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朱熹解读：“妇寺能以其知辨穷人之言，其心忮害而变诈无常。” 他认为，一个宠妃加上几个奄人，若是有足够的本事，洞察世事，鉴察人心，那么她们玩弄起心机智谋来，便会更加阴险狡诈不折手段。这就如同君子去学商人的勾当，女人丢了蚕织去图谋朝政一样，危害太大了。 6、“天何以刺，何神不富” 朱熹曰：“天何用责王，神何用不富王哉？凡以王信用妇人之故也。” 最后朱熹断言，西周灭亡，幽王之祸，都是因为他听信了妇人的缘故。 这不仅是朱熹的观点，也是从汉代诗学到宋代理学延续千年的结论。 想想也好笑，一个国家的灭亡，断然归结到红颜祸水的层面上来，谁说他们瞧不起女人呢。不能直言幽王，不能贬斥权臣，只能拎个女人出来游街示众了。 7、“人之云亡，心之忧矣” 这是诗篇的最后一章。 把女人拎到菜市口问斩之后，躲在背后殚思竭虑的老臣终于现身了，他忧心忡忡，痛彻心扉，颤颤巍巍，一跪不起，拼尽老命做最后的哀求：王啊，只要你能改过自修，无愧于祖先英名，则天意可回，犹必可救，你我子孙亦能继续蒙受其福。 这就是耿耿忠心，绵绵其德。这就是以命搏命，兴国振邦。这就是家业永兴，千秋外代。 这就是《大雅》。 西周灭亡。血雨腥风，刀光剑影，诗人们点染成一个“哲夫成城，哲妇倾城”的定论。 这八个字，对女人来讲，有些刻薄，但从文学性的角度看，十分精妙。八个字，浓缩了西周两百多年的历史，一切烟云过往，涵盖其内。王看了，若有所思，臣听了，究其根本，民看了，就是一个美艳的妇人，后颈上的衣领一路垂落，露出美艳的背筋，孑然离去。其实谁也不会真的把矛头单指向一个女人。 沉默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这就是诗教。 温柔敦厚地说说宠妃的故事，“哲妇倾城”，听上去多么优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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