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初一福利,开放本文阅读。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一) 从四月份新皇帝即位起,1521年,大明正德十六年,接下来整整八个月,早该举行的大朝会,迟迟无法举行。 为什么呢?原因就是在某些核心问题上,新皇帝始终无法与他的同事们达成一致。 围绕着帝国的意识形态——“大礼仪”——的争论与冲突,君臣对立和博弈愈演愈烈,气氛和态势越来越尖锐。 决策层难以统一思想、形成共识,大朝会的举行遥遥无期。 新皇帝与同事们的纷争,看起来纷纭复杂,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点: 继嗣,还是继统? 当初进京,朝臣一致认为他要按照皇太子的身份即位礼仪;他却坚持按皇帝身份登基:“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是皇太子接班,还是新皇帝登基?是坚持原定礼法礼制政策不动摇,还是可以另起炉灶、新搞一套? 分歧不解决就开不了团结胜利的大会。这是帝国政治的常态,也是定期举行的大朝会的实质: 大朝会只是为了表达君臣和谐、上下同心、形势一片大好的信号,所有分歧和冲突都必须在大朝会之前妥善解决。 故事,还得从一个来自遥远偏僻的湖北钟祥安陆王府的青年藩王讲起。 二)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北京,他在奉天殿即皇帝位。 坐上龙椅之后,天生政治敏感的他立刻发现,自己不是一个真皇帝,朝政大小事务,自己说的话不好使。 在他这个皇帝之上,还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紧密笼罩,让他感到窒息,却又难以摆脱。 这张巨网,就是以内阁大学士杨廷和为代表的文官群体。而杨廷和的背后,隐隐约约还有深宫中的那个可敬长者——伯母张太后。 初来乍到,初登大位,他想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出来,他想办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顺顺当当得以办成。 这让他很不爽,让围绕在他身边的来自兴献王府的小兄弟们很不爽。从进京的那一天起,他们逐渐试图改变这一切。 1)封赏 他大力封赏从湖北钟祥带来的藩邸旧臣小兄弟,进行“掺沙子”活动: 先把人安插到吏部,兴王府时的秘书长袁宗皋,被任命为吏部左侍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接着在宫中提拨心腹,随驾来京的贴身太监谷大用等人受到提拔重用。 他的这番行为,马上受到他的同事——文臣们的反对。 三天后,吏科给事中阎闳上书,直言他“滥赏”太过分: “伏闻陛下赐扈驾太监谷大用等人……臣窃以为过矣。观历代以来藩王入继大统者,序援立之功则主威弱,私扈从之人则侍卫骄,弛戚倖之禁则请托行。”——《明世宗实录》卷一,正德十六年四月丁未 第二天,兵科给事中夏言轮番上阵,居然对他定规矩,划红线,限行为: “时召内阁大臣相与论议裁决,或事关大体,众论不同者,则敕下廷臣集议,不宜谋及亵近,径由内批,……圣意有所予夺,亦必经由内阁议而后行事”。——《实录》卷一,正德十六年四月戊申 处理朝政必须要和内阁大臣讨论,有必要甚至在廷臣中公开征求意见,集体研究后再实施,最高决策不能只出自皇帝身边不为人知的内廷小圈子。 看完这两份刺耳的奏本,他的心情如何?史书无载,但记录了他的批复意见:前者,“嘉纳之”,接受批评;后者,留中,搁置,不作任何表态。 2)看客 即位的第六天,四月二十八日,他见证了自己执政后的第一场政治攻讦,紧接着见证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事变动。 是的,这一切,坐在龙椅上的他,真的仅仅只是见证,犹如看戏的观众,对局势的发展毫无影响力。 当日,给事中张九叙弹劾大学士梁储及吏部尚书王琼。王琼呢?直捣黄龙,直接抨击杨廷和“窃揽乾纲,事多专擅”。 很快,堂堂的吏部尚书组织部长,王琼被立案审查,撤职下狱。腾出来的空缺,五月五日,由杨廷和的亲信、原礼部尚书石瑶接任。 对这场朝堂风波,从《明世宗实录》来看,朱厚熜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杨廷和等人的意思办,签字同意。 但是,在他的内心,是否隐藏着深深的不快呢?王琼指控杨廷和的那八个字,是否隐然拨动了他的神经呢? 3)双亲 后来,我们都知道,他是大明帝国出了名的大孝子。 登基后三日,他下令奉迎老母亲来京;登基后五日,他要求礼部尽快研究确定他刚去世不久的父亲的身份定位,“诏议兴献王封号”。 a)父亲 不出所料,朝臣们一如既往从“继嗣论”出发,坚持帝国的既定路线方针不变。 五月七日,新的礼部尚书毛澄提出他父亲兴献王封号初步意见: “皇上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实录》卷二,正德十六年五月戊午 啥意思?你要叫自己的伯父明孝宗弘治皇帝为爹,而自己的亲身父母,只能称为叔父、叔母。 有的事可顺从,有的事可留中,有的事可忍隐,唯独此事,他铁了心不退让。他要求“再议”:“藩府主祀及称号,事重大,再会议以闻。” 毛澄等人也很硬,毫不妥协,五月十八日回奏:我们提出的这个方案已经很好了“尊崇之典可谓至矣。臣等不敢复议。” 他耐着性子,再次把报告打回去,要求多翻翻前代档案资料,继续“详议”:“博考前代典礼,再会官详议,务求至当以闻。” 嗣还是统?左还是右?年轻新皇帝与同事们互不妥协,各不迁就,陷入了长时间的僵持。 此时,朝廷中新生代瞄准时机冲了出来,为势单力孤的新皇帝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七月初三,新科进士张璁公开上书: “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而顺天下之心。”——《实录》卷四,正德十六年七月壬子 皇帝继承的是祖宗的大事业,而不是明孝宗一脉的香火,怎能让皇帝改称伯父为爹? 他看了这份有理有据的扎实的论证报告,感动得一塌糊涂:“及得璁奏,喜曰:‘此论一出,吾父子必终可完也。’” 但是,张璁的报告犹如捅了马蜂窝,受到中央和地方大小臣工的一致反对和抨击。 地方派的压力来了。七月十二日,皇帝藩邸所在的湖广道御史上疏,明确认为“兴献王称号宜如礼官议”。 藩邸老家的父母官都不帮自己,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批了两个字,“报闻”,已阅。 中央的压力更大。七月十三日,杨廷和等人带头上奏,指责张璁的主张是“邪说”,坚持要求皇帝接受“继嗣”理论: “国家典礼,关系甚重,臣等实不敢阿谀顺旨。”——《实录》卷四,正德十六年七月甲子。 紧接着,汹涌浪潮随之而来。朝臣们纷纷上疏,请求皇帝接受礼部所拟定的方案,重提皇帝行事须守规矩: “事必咨于辅臣,宠勿启于近习,割恩正义以定礼,稽古准今以崇孝。”——《实录》卷四,正德十六年七月庚午、丙子,邓继曾奏疏 八月初一,礼部尚书毛澄第三次将原封不动的“皇叔父兴献大王”称号方案提交皇帝。 但是,这一切压力,他顶住了,咬紧牙关,反复批示就是一句话:“命再会官详议。” b)母亲 不过,有了张璁等朝臣支持,有了锦衣卫人事布局的展开,逐渐增强了他对皇权的信心。 他开始尝试运用身上的大义名分和手中的最高权力。 毕竟现在天下皆知他是一国之君,不管如何,处于决策最顶层的他,越来越体味到专制体制的奥妙: 任何一件朝政大事,如果没有自己的同意,是无法得以顺利执行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更加地渴望做一个“真皇帝”,而不愿意完全被文官政府所束缚、所操控。 在个别不得已的问题上,他开始敢于对大臣们说“不”,以贯彻自己的意图和维护自己的利益。 其中,首先就是他的老母亲“进京礼仪”的问题。 父亲去世后,他对老母亲的感情极为深厚。离开钟祥王府时,他想念母亲,一路哭个不停:“不忍遽离圣母,呜咽涕泣者久之”。 故世父亲的身份定位问题,尚可暂且搁置争议:老母亲一天比一天临近北京,用什么样礼仪来接待,是一个非常迫切的现实问题。 这个问题,同样有“嗣统”的争论、左右的分别:按“继嗣论”,用王妃之礼;按“继统论”,用母后之礼。 不出所料,礼部提出按王妃礼仪迎接:“豫遣文武大臣各一员于通州境外奉迎。至日,母妃由崇文门入东安门。” 派人在通州迎接,再从侧门进宫。对此,想用母后礼仪的皇帝同样退件,要求“再议以闻”。 这次,朝臣们作了一点让步。复议中,礼部提出新建议——“由正阳左门入宫”。不料,皇帝仍不满足。 面对新皇帝的得寸进尺,礼部非常不满,在第三次复议时忍不住说出了一番情绪化的气话: “臣等初议由崇文门进东安门;再议由正阳左门进大明等门东门,而皇上仍令集议以闻。……自通州至朝阳门,路直且顺,从此进东安门便。”——《实录》卷六,正德十六年九月丁巳 你爱让你妈从哪个门进就从哪个门进吧,我们不管这点破事了。 4)甜头 结果,文官们耍的小性子,反而激起了新皇帝的反抗勇气。 他立刻下诏,直接否决礼部“用王妃凤轿仪仗”,改为“用母后仪驾”;走宫城正门,“从正阳门由大道行”。 在迎接老母亲礼仪的问题上,他第一次使用皇权“独断”,没想到挺顺利,文官们就算不满也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太爽了!初尝最高权力的甜头,他食髓知味,试图用同样方式解决父亲的问题。 十月初一,他借口钦奉“伯母张太后之命”,直接颁诏: “钦奉慈寿皇太后之命,以朕既承大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母兴献后、宪庙贵妃邵氏为皇太后。朕辞之再三,不容逊避,特谕卿等知之。”——《实录》卷七,正德十六年十月己卯 我的老父亲是“帝”,我的老母亲是“后”,我就这么定了,爱咋咋地! 于是,礼部尚书毛澄等大臣们纷纷以辞职抗议。他呢,“优诏不允”,抚慰,优待。 三) 短短半年,他已不再是涉世未深的地方藩王,对权力有了更多的理解。他积极介入或主动设置政治议题。 他介入司法,多次直接更改刑狱审判结果。这一点,也令大臣们很感失望。 “何近日以来事或少变,如法司奏上大狱,某等已经多官会审明白,拟以重典。臣等依票旨,未蒙愈允,往复执论数次,既而径从中改?”——正德十六年十月,毛纪奏疏 他不断刷存在感,文官们觉得这个新皇帝越来越难操控,感叹皇帝在四方面渐渐变了: “信大臣渐不及始、广听纳渐不及始、 勤圣学渐不及始,明赏罚渐不及始。”——《实录》卷八,正德十六年十一月甲寅 他用“内旨”的方式,想在父母“帝、后”尊号上加多一个“皇”字。对此,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政府,“封还御批”,拒绝办文。 如果再加“皇”字,他的父母就和明孝宗、张太后等真正的皇帝、皇后并列,朱家祖庙的谱系排序就会大乱。 “正统大义,惟赖一皇字以明。若加于本生之亲,则与正统混而无别。揆之天理则不合,验之人心有未安。”——《实录》卷八,正德十六年十二月 明代权力结构,皇帝的诏旨、御批,要经过六科审核;六科若认为不妥,有“封还执奏”的权力。这是文官政府对于皇权的一种约束。 不过,他故伎重演,又搬出深宫之中张太后这个长者来敷衍搪塞,“慈寿皇太后谕旨有谕”,“朕不敢辞,尔群臣其承命”。 这一次,附和他的官员,除张璁等人外,还多了不少人。但是,绝大多数官员仍持强烈反对立场。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就在这期间,皇宫内发生了一连串火灾,文官们纷纷拿出生花妙笔,大加渲染: “禁中失火,密迩青宫。变不虚生,宜应之以实:法成汤之自责,效周宣之侧身;思礼乐教化之或愆,念庆赏刑威之有失;充其惧灾忧患之心,而致夫顺天悦亲之实上。”——正德十六年十二月,毛澄奏疏 “今月二日长安榜廊灾,及今郊祀日,内廷小房又灾。天有五行,火实主礼。人有五事,火实主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兴。今岁未期而灾者三,废礼失言之郊也。”——正德十六年十二月,邓继曾奏疏 “上天示戒,朕心警愓”,几场大火,他终于让步,同意不加“皇”字。1522年,嘉靖元年三月,他正式定议父母尊号为“兴献帝、兴国太后”。 虽未能实现尊奉父母为“皇帝、皇太后”,但相比一开始的“皇叔父兴献大王、皇叔母兴献王妃”,他已在胜利路上迈进了大大的一步。 更重要的是,从中他学到了很多,尝到权力美味,塑造了自己的强势姿态。不过,他也切身感受到那班文官对于皇权的束缚。 四) 一年多来,与文官政府的博弈,各色人物的表现及其行为背后所表露出的人性弱点,让他对权力的理解越来越通透。 文官的固执、中庸、投机,乃至彼此争斗、攻讦,让他认识到这班士大夫不过如此,内心的极权欲望越来越膨胀。 当然,他也知道:在文官没有出现重大分歧时,除了依靠目前这批大臣之外,他所能依靠的人毕竟还是太少、太弱。 随着对厂卫等监察力量的掌控,他,慢慢地开始享受专制皇权的优越性,一步一个脚印地推行自己的意志。 在尊崇自己父母的事情上,他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各种动作,以争取“继统论”彻底胜利,一举确立自己的治国新规则。 八月,他在湖北钟祥县设置国家级的祭祀管理局,“命安陆添设祠祭署”,按照帝王的规格祭自己的父亲。 十二月,他指示礼部为其刚刚去世的奶奶上“徽号”,即“尊号”,还要在明宪宗成化皇帝的寝宫旁选择安葬地。 嘉靖二年四月,他要求制定“兴献帝家庙享祀”标准,四次“下廷臣会议”均被文官否决,他悍然“特旨”,“竟用八佾”,天子规格。 如果说之前他尝试专权,还半遮半掩打着那个长者张太后的旗号,此时已完全熟练运用“个人独断”的专制权力了。 五) 愈演愈烈的专权态势,咄咄逼人的威权氛围,文官集团终于顶不住了,开始进一步分化、分裂。 如果文官们的立场能始终保持一致,他或许还有所忌惮。但是,文官内部出现了分歧乃至纷争,正中他的下怀: 你们争得越厉害,就越便于我大刀阔斧调整干部;通过人事任免,不听话的滚蛋,听话的上台。 开始有人攻击杨廷和。说他在正德皇帝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敢于天天给新皇帝使脸色,简直是欺负人: “先帝自称威武大将军,廷和未尝力争,今于兴献帝一‘皇’字、‘考’字,乃欲以去就争之,实为欺罔。” ——嘉靖元年十二月,史道奏疏 开始有更多的人悄悄转变立场,变换腔调,认真学习贯彻皇帝所主张的“继统论”的精神实质和丰富内涵。 而张璁等人呢,气势越来越壮,言论越来越激进,不断公开表态,坚决拥护皇帝尊奉本生父母的英明决定。 开始不断有人提出辞职。这次,皇帝基本对谁也没有再作挽留,所有辞呈,马上签批。 终于,嘉靖三年二月,65岁的杨廷和请求退休。他很爽快,遂“许之”,“言官交章请留”,其他官员要求挽留,“上不听”。 旧人走了,新人排队进京。皇帝下令,张璁、桂萼等一批官员从南京调入北京。 对于这场人事大地震,四月初四,吏部尚书乔宇联合九卿共同上疏,提出最严正的抗议,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顷罢汪俊,召席书,取桂萼、张璁、霍韬,黜谪马明衡、李本、陈遁等,举措异常,中外骇愕。……且书不与廷推,时出内降,升为尚书,百余年来所未有者,请收回成命,令俊与书各守职如故……止召萼、璁。”——《实录》卷三十八,嘉靖三年四月戊戌 文官们的任何骇愕都已无济于事。他们并未意识到,此时的大明帝国,已悄然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 六) 事情继续在发展。皇帝距离确立自己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还差最后的“关键一步”:见血! 五月二十四,张璁等一班大礼新贵来到北京,继续火上浇油,悍然提议去掉“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谥号中的“本生”二字,让皇帝的生父成为完全意义上的“皇帝”。 六月十三,皇帝无视数十名官员的强烈反对,分别授予张璁等人为翰林学士:同时,严厉惩治了一些攻击张璁的官员。 七月初六,吏部尚书乔宇提出辞职回老家,皇帝爽快批示,“给驿以归”,车费倒可以报销。 这样,他逐步构建了效忠于自己的小圈子和基本盘,不听话的人通通被清退、清理、清查。 对帝国这种政治局势的深刻转向,《明史》用了11个字作了精准概述: “三年,帝渐疏大臣,政率内决。” 时间指针走到1524年,嘉靖三年七月十五日,皇帝终于召开了久违的大朝会。历史已永远记住了这一刻。 大朝会结束后,一班文官聚集到左顺门,黑压压跪在一起,“或高呼太祖高皇帝,或呼孝宗皇帝,声彻于内”,要求保留兴献王谥号中的“本生”二字。 到了中午,群臣仍然伏地不起。皇帝派人“录诸臣姓名”,将带头的八人下诏狱。结果,“群臣皆哭,声震阙庭”。 皇帝龙颜大怒,又将五品以下官员“悉下诏狱拷讯,四品以及司务等官姑令待罪”。 第二天,大学士毛纪紧急上奏,哀求皇帝希望挽救众臣: “昨日伏睹天威,将部院等衙门各言事官并下锦衣狱。臣等不胜悚惧。缘各官伏阙谕奏,继以号泣,诚为有罪。但区区一念,皆出于忠恳,其情可矜,况各衙门缺官办事,加以天气炎热,万一病惫不测,亦伤国体。伏望圣明少霁天威,严令各回衙门办理事务,亦足以示惩戒而无累于圣德矣。臣等不胜惓惓之至。” 皇帝不听。十天后,毛纪辞职。又过了两天,七月二十八,皇帝“诏锦衣卫”,对左顺门事件作出最终处理结果: “杨慎辈倡率叫哭,期慢召上,震惊阙廷,大肆逆,其各杖于廷。于是,原状死,慎、元正、济充戍,磐、汉卿、时柯俱削籍为民。“——《实录》卷四十一,嘉靖三年七月辛卯 或当场杖毙,或入狱充军,或撤职双开,他用一场骇人听闻的血淋淋暴力事件,宣告了自己绝对权威的最终形成。 此后,大礼议相关议题以及他作出的所有指示,不论如何不合传统礼法礼制礼仪,如何背离原有的方针政策,再也无人敢有一丝一毫置喙。 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话真正成为一言九鼎的金口玉言。在他至高无上的个人威权之下,整个嘉靖朝的文官群体,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从一个谦逊少年成长为玩弄权术的极权主义信徒;从一个地方藩王转变为拥有绝对权威的最高统治者。 他,只用了短短的三年又三个月时间,迅速,彻底,且不可逆转。 大明帝国“两京十三省”,迎来了只属于他的长达四十多年的时代。历史册页里到处都是他的名字: 朱厚熜。 (全文完) (2019年1月18日,降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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