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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与王圆箓

 历史探奇 2019-02-08

编者按:公元1900年6月22日(清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一个极其偶然的发现,让敦煌莫高窟的藏经洞公诸于世。这一发现,直如石破天惊,不但震惊了中国,而且震惊了世界。而藏经洞的发现者——敦煌莫高窟下寺的道士王圆箓,和莫高窟又有着怎样的深层次关系?历史对他又该做何评价呢?

藏经洞

藏经洞绢画

被损毁的经卷

石破天惊:藏经洞的发现

公元1900年6月22日(清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一个极其偶然的发现,敦煌莫高窟的藏经洞公诸于世。藏经洞的发现,直如石破天惊,不但震惊了中国,而且震惊了世界。

藏经洞,即莫高窟今编第17号窟,位于16号大窟甬道的北侧,是一个高约1.6米,宽约2.7米的小石室。从这个小小的石室中竟然一下子出土了自公元4世纪到公元11世纪的珍贵文物五万多件,其中有大量的佛教经卷、社会文书、文史典籍、绢画、法器等,内容几乎包括了中国古代历史的各个方面,全部是当时社会文化的原始记录。对于研究中国及中亚古代历史、地理、宗教、民族、语言、文学、艺术提供了数量极其巨大、内容极为丰富的珍贵资料,被誉为“中古时代的百科全书”、“古代学术的海洋”,与商周甲骨文,战国、秦、汉、魏、晋简牍及明清内府档案,并列为我国近代学术史上的四大发现。

仅以文学为例介绍一二,敦煌文献中蕴藏有非常丰富的中国古代文学资料,藏经洞出土的文学作品之多,体类之众,思想内容和艺术风貌之丰富多彩,足以使之成为一种重要的文学现象,这些资料对研究当时社会和文学发展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其中久已失传的变文、词话、故事赋、讲经文、唐代白话诗、原始诸宫调、原始歌舞剧本、曲子词等等的发现,引起学术界的关注。如中国讲唱文学,虽然都说源远流长,但也只是追溯到宋代。敦煌写卷中讲唱类作品的发现,由宋代提到了唐代,尤其值得大书特书一笔的是“变文”的出现。

敦煌遗书中保存了大量的变文。敦煌变文从内容上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佛教、道教和神话题材,代表性的作品如《目连变文》,描述了地狱的凄惨,刑罚的残酷,如来的佛法无边,故事曲折离奇,惊心动魄,可与但丁的《神曲·地狱篇》相媲美,但是比《神曲》早3个世纪以上。另一类是历史和现实生活题材,如:《伍子胥变文》、《李陵变文》、《王昭君变文》、《张议潮变文》、《孟姜女变文》等都是优秀的文学作品。

变文约产生于初唐时期,是民间说唱文学的主要形式,其特点是语言通俗,接近口语,不但有说有唱,韵白结合,而且在演唱中,配合上图画。说白叙述故事,唱词抒发感情,极其生动有趣。在唐朝的都城长安,有一个叫文溆的和尚很善于讲变文,每一次开讲,“听者填咽寺舍”,“其声宛畅,感动里人”。可惜,他所讲的底本没有流传下来。

11世纪初,宋真宗明令禁止僧人讲唱变文,从而使变文趋于湮没。敦煌发现失传千年之久的变文,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变文的发现,使我们认识到宋元话本、小说,以及明清以来的宝卷弹词、鼓词的起源,填补了这一体裁作品的研究空白,有助于解决中国文学史、特别是俗文学史研究中一些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为文学史的研究开辟了一个崭新的领域。

在敦煌文献中诗歌辞赋的数量最多,范围也很广,既有反映中原等地生活的作品,也有描述敦煌本地风情的乡土之作;既有李白、白居易等名家的传世之作,也有如韦庄的《秦妇吟》、王梵志白话诗这样的久佚之作。王重民先生曾就敦煌本补订《全唐诗》的不足,初步补出的诗共104首,其中包括残者3首,附者4首。作者50人,其中31人见于《全唐诗》,19人《全唐诗》未载。《全唐诗》未收的最著名的一首诗是唐代杰出的词家和诗人韦庄的《秦妇吟》。《秦妇吟》失传近千年之久,终于在敦煌写卷中被发现。全诗长达1600余字,在古典诗篇中是少见的鸿篇巨制。诗中假托一位被黄巢军俘虏的妇女的自述,描写了黄巢军攻入长安前后的情景。诗歌展现了宏大的历史画面,真实地反映了晚唐时代的社会风貌,是中国古代叙事诗中的杰作。

敦煌故事赋中的精品当属叙述韩朋夫妇殉情的《韩朋赋》、晏子与梁王对答的《晏子赋》、燕雀争夺宅舍的《燕子赋》等。《韩朋赋》是敦煌故事赋中最重要的作品,其故事曲折离奇,生动感人,富有惩恶复仇的反抗精神。韩朋仕宋6年未归,妻子贞夫寄信给韩朋,被宋王所见。宋王派人骗贞夫入宫,命韩朋去筑清凌台,夫妻二人不得相见。贞夫用箭射血书给韩朋,表明宁死不屈的心意。韩朋见信后,在无奈中自杀。贞夫求宋王礼葬韩朋,送葬时贞夫跃入墓穴。时天下大雨,淹没墓穴。宋王派人打捞,只找到两块石头。宋王把石头分别埋在大道两旁,结果长出两棵树,枝叶相接,根须相连,下有流泉。宋王又命人伐树,有两块木片落到水里,化作一对鸳鸯,飞回本乡。鸳鸯飞起时落下一根羽毛,异常美丽,宋王拿羽毛在身上摩拂,羽毛发出光彩,当拂到颈部时,头颅顷刻断落。这个故事比干宝的《搜神记》更丰富详尽,充分体现了民间文学的特色。此赋全长两千余字,基本上是四言韵文,句型整齐,可说是一首规模宏伟的叙事诗。

此外,还有古代少数民族的诗歌、散文、旅行记、表章之类,有不少是绝无仅有的稀世遗珍,这些作品的发现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文学宝库,对于中国古代文学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语言方面,不仅出土了大量的汉文写本,而且还有为数众多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写本,出土了佉卢文、突厥文、回鹘文、于阗文、粟特文、古藏文、希伯来文、西夏文、吐蕃文等,这些写本多是久已失传的民族古文字资料,是研究我国西北地区民族语言、历史、地理、宗教和文化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同时也是对汉文史料的重要补充。另外,在其他领域的发现,如宗教、社会、民俗、历史、地理、艺术、法制、医学及科技史等方面,都有着与语言文学领域的价值相埒的意义。所有这些发现都令文学家、语言家、史学家、地理学家等欣喜若狂,如获至宝。然而,不幸的是敦煌文献在发现之初,便惨遭劫掠,几经厄运,绝大部分珍品流落异国,还有一些秘藏于私家,这无疑是中国文化的一大损失,是人类的悲哀,文明的悲哀。

究竟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出于什么原因,将这些珍贵文物搬进石窟,然后封闭洞口,抹上泥皮,并且精心地绘上壁画,使人无法发现这个秘密?是有意收藏,留给后人,还是无意间所为?这些问题始终是一个谜。敦煌学家曾不遗余力地钻进浩如烟海的敦煌资料中寻找查阅,结果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的佐证材料或文字记载,最终也没能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于是,敦煌学家进行了几种推测设想:一是避难说,认为莫高窟的僧人为躲避战乱,临走前把这些文物封存于洞,免受其害,谁知这些僧人一去不返,此洞便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二是废弃说,经过查阅,发现这些经卷遗书中没有整部大藏经,大多是残篇断卷和一些作废的文书与过时的契约,这些东西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封存是为了尊重佛法佛典,如此之多的佛经,既不能丢弃,也不能烧毁,只好用石室封存起来。此外,还有书库改造说、末法思潮说等等,莫衷一是。但是,这些说法最终都显得证据不足,只不过是专家学者们的推测猜想罢了。

需要提醒注意的是,无论谁封存了这批宝藏,埋藏者的目的决不是毁灭,而是为了保存,而保存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现,为了永远地保存。

道士王圆箓

千秋功罪:王圆箓其人其事

藏经洞的发现者是敦煌莫高窟下寺的道士王圆箓,从我知道这个名字起,他就是一个千古的罪人。

历史早有记载,在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由季羡林先生主编的《敦煌学大辞典》中清清楚楚的写着:

“王道士在外人引诱下,监守自盗,非法出卖国家文物,计大宗者四起,得银一千五百五十两,更加历年募化所得,遂成敦煌巨富。”

类似这样的记载,在很多的历史著作中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查找到。王圆箓可以说是盖棺定论了。

王圆箓唯一的一张照片是由斯坦因拍摄的,矮小的个子,呆滞的目光,望着他穿着粗布道袍的木讷样子,我又觉得他有点儿可怜。无论谁无意间发现了这些宝藏,荣幸之余,都是一种永远无法解脱的负担。让他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千古罪名,似乎有失公允,也欠厚道。有一位学者也曾著文,把王圆箓臭骂了一顿,义愤之余,也不自禁地叹息一声。自问,当时要是换了他,该怎么办?他也只能是一筹莫展,欲哭无泪,投靠无门,不知道该把这一屋子的宝贝经卷如何处置。如此说来,王圆箓岂非也有几分难言之隐,也有一点儿值得同情理解的地方。

让我们拂去历史的封尘,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解一下王圆箓的生活经历。

王圆箓是湖北麻城人,家贫,为衣食计,逃生四方。清光绪年间,曾在肃州巡防营为兵勇,后离军,因信奉道教,出家为道士,道号法真。约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云游至敦煌莫高窟,遂定居下来。后成为莫高窟下寺的主持。

莫高窟是宗教和艺术的天堂,但是绝对不适宜人们生活居住。莫高窟位于西北沙漠之中,常年干旱缺水,风沙弥漫,周围寸草不生,寂寥万里,生活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而这个普通的道士不但在这里生活了30多年,而且王圆箓从定居敦煌的那一天,就着手在这块佛家圣地打扫殿堂,清理积沙。在此后的漫长岁月中,他四处募捐,修建连桥,并准备重修三重门,还敦煌应有的辉煌。应该说这种执着的精神和生活的勇气值得令人钦佩。

王圆箓默默无闻地,任劳任怨地清理积沙时,无意间发现了震惊世界的宝藏。关于这件事,王道士的弟子在他的墓志上是这样写的:“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则有小洞,豁然开朗,内藏唐经万卷,古物多名,见者多为奇观,闻者传为神物。”令人深思的是,敦煌是著名的佛家圣地,佛家的一宗大宝藏却偏偏让一个小道士来发现,岂非让人哭笑不得。佛祖好像是和自身开了一个大玩笑,也许是佛祖对这位虔诚的道士数十年如一日劳作的最高奖赏,是对他赤诚之心的一个回报。可是,谁又会预料到多少年之后的祸福荣辱呢?

王圆箓面对着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懵懂中感觉到它的宝贵价值。他曾经先后送给敦煌的两个县令和安肃道台审阅这些经卷,以求得到官方的保护和支持。第一次是在他刚刚发现藏经洞之后,他带着两卷经文,徒步行走50公里,赶到县城去找敦煌县令严泽,请他过目,以其引起这位地方官的注意。可惜这位县令有眼无珠,只把这两卷经文视为两张发黄的废纸而已,王道士碰壁而归。第二次是在1902年,敦煌来了一位新知县汪宗翰,汪对金石学颇有研究。王道士把希望寄托在这位有学问的知县身上,又拿着几卷经文请汪县令过目。汪宗翰认得是唐代的写经、宋代的水月观音绢画,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他也只是惊叹把玩,留下收归己有而已。

不知道是佛法无边还是王圆箓久经世事的头脑告诉他,藏经洞的发现绝非小事,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决心上报安肃(酒泉)兵备道台廷栋。从敦煌到安肃行程八百多里,且一路上皆是大漠荒丘,豺狼出没,土匪横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王道士毅然带着两箱经卷,一人赶着毛驴,奔赴安肃。廷栋大人倒是细细地看了,可惜他只是从书法的角度欣赏了一番,丝毫没有认识到这些文物的宝贵价值,更提不到保护措施了。王圆箓仍然是大失所望而归。

至此,这个小小的王道士面对着一宗大宝藏,已经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了。万般无奈之下,王圆箓斗胆给清宫的老佛爷写了秘报信。然而,大清王朝正在风雨飘摇之中,那里顾得上万里之外的这等“小事”。 残酷的现实让王圆箓彻底绝望了。

毕竟,王圆箓作为一个几乎是文盲的普通道士,为了敦煌文物,多方奔走,几经求助,并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上报朝廷,请求保护。可以说王圆箓不但作了他应该做的,而且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到此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敦煌文物的散失,确实不应该苛责王圆箓,更应该受到谴责的是那些有能力、也有权力的各级官吏,是那些空有满腹经纶,对民族财富视而不见的文臣武将。一介平头道士,奈何?

在莫高窟有一座高大的舍利塔,那是专门为王圆箓修建的。按说道士死后不该建塔,舍利塔是佛家的专利,然而王圆箓以他对佛祖的虔诚,对佛门圣地的功德拥有了这座塔。当我们在佛家之地看到这座高耸的道士塔的时候,我们会有什么感想?

历史是公正的,佛家果然是宽容无比,否则,在佛家最神圣的墓地,怎么容得下一个背负着千古罪名的灵魂?而这个罪孽深重的灵魂,一个世纪以来又岂能在这里如此地安然无恙?

敦煌以它灿烂丰富的文化艺术震惊了世界,不但造福于国人,而且造福于世界。至今藏经洞已经发现了一百多年,当年的埋藏者不会期望藏经洞永远不会被发现,更不会奢望藏经洞在什么特定的时刻由什么人来发现。那么,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何种原因,埋藏者功德无量,发现者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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